第51章 我輕輕的

法西娅坐在小區內部小小的健身廣場裏,和一只流浪貓共享一根奶油雪糕。

她和流浪貓面對面坐在長椅上,用撿來的一只瓶蓋裝着一塊雪糕,雪糕很快融化了,融成白色的奶油湯,她把變暖的奶油湯放在小貓跟前,說:“吃吧,加熱過了。”

這是一只灰撲撲的流浪貓,長得不讨喜,但很親近人,法西娅每次到小廣場閑坐基本都會碰見它,給它什麽它都吃,法西娅很擔心它被心歹的人毒死。

流浪貓三兩下添完了奶油湯,又把沾到胡須上的奶白色舔掉,揚起圓滾滾灰撲撲的臉看着法西娅。

法西娅說:“你不能再吃了,會拉肚子的。”

流浪貓聽不懂,一直看着她,尾巴甩來甩去。

法西娅被它眼巴巴盯着,心有不忍,于是捂住它的眼睛,幾口把剩下的雪糕吞進嘴裏,然後把光禿禿的棍子在流浪貓眼前晃了晃,說:“沒了。”

她嘴裏塞着滿滿的雪糕,被冰得牙床都麻木了,一時半會又咽不下去,于是把手一攤,癱坐在椅子上張着嘴仰着頭曬太陽,嘴裏斯哈斯哈冒着冷氣。

邊小澄沿着甬道找過來,一眼看到法西娅像條死魚一樣攤在椅子上,姿勢很詭異,他忙朝法西娅跑過去:“小娅,你怎麽了?”

法西娅的舌頭都被凍麻了,大着舌頭說:“毀毀毀。”

邊小澄:“毀?你要水嗎?給你給你。”

邊小澄從提在手中的一只大袋子裏拿出一瓶礦泉水,擰開了瓶蓋遞給法西娅,法西娅接過去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終于把雪糕咽下去了,氣喘籲籲地往椅背上一靠,說:“差點死掉。”

邊小澄很緊張:“你中毒了嗎!”

法西娅:“……我在吃冰淇淋。”

灰撲撲的流浪貓見來了生人,立即竄到旁邊的林帶裏去了。

邊小澄把袋子擱在地上,往法西娅身邊一坐,道:“吓死我了,還以為你亂吃東西,終于食物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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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西娅把眼一瞪,藍陰陰的美瞳差點掉出來:“終于?終于是什麽意思啊?你盼着我食物中毒啊?”

邊小澄用袖子擦着額頭上的汗,腼腆笑道:“沒有沒有,我買了鳳梨酥你要吃嗎?”

法西娅:“要吃要吃。”

她的注意力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邊小澄轉移到一盒鳳梨酥上,吃着點心說:“我讓你買的東西你買了嗎?”

邊小澄指了指擱在腳下的袋子,道:“買了,和江總的生活用品在一起。”

法西娅納悶道:“江總怎麽又跑到我們家住了?他家裏出事兒了嗎?”

邊小澄就輕避重道:“我也不知道,昨天江總還讓我把東西給他送到酒店去,結果又打電話說不用送了,今天早上又讓我送到你和葉博士家裏。”

法西娅不是個徹頭徹尾的糊塗蟲,她在某些罕見的時刻很敏銳,比如此時她察覺到了邊小澄故意略過了她後半句話,就眯着眼往邊小澄臉前湊,道:“你有事瞞着我,江總家裏出事了對不對?快說快說,我要聽八卦。”

邊小澄被他纏不過,只好說:“其實也沒出事,就是江總惹了一點小麻煩,剛好董事長又回來了,董事長很生氣,不許他回家住,把他趕出來幾天。”

法西娅皺着臉:“你說的董事長就是江瀛的爺爺吧?這是什麽爺爺呀,把孫子往家門外趕,你們展總就不管呀?他不是在你們董事長面前很吃得開嘛,連一句話都不為江瀛說?”

邊小澄連連擺手:“不是不是,其實董事長這兩天一直在找江總,但是展總都替江總擋着,也一直在為江總處理麻煩,他還——”

邊小澄欲言又止,覺得自己說多了。

法西娅急道:“他還怎麽了?哎呀你快說呀,我又不告訴別人。”

邊小澄便附在她耳邊,低聲道:“展總替江總擋了很多很多事兒,一直以來都是他在保護江總。”

法西娅靜住了,眼睛裏升起火苗,那是她的腐魂在燃燒,她自言自語道:“卧槽不會吧,這對骨科兄弟難道是真的?”

邊小澄:“骨骼?你骨頭怎麽了?吃冰淇淋傷到骨頭了嗎?”

法西娅不對圈外人廢話,催着邊小澄提着東西跟他上樓了。

家裏只有葉初陽和江瀛兩個人,他們正在餐廳吃遲了好幾個小時的早餐,早餐是江瀛做的,是江瀛喜歡的牛奶泡面包,還創新性的加入了香蕉幹和旺仔小饅頭。他給葉初陽和法西娅都做了一碗,得到了法西娅敷衍又略帶恭維的好評,葉初陽則不挑食,有什麽吃什麽。

葉初陽很捧江瀛的場,吃完了江瀛給他泡的一碗還續了一碗,法西娅和邊小澄進來的時候他正在往牛奶碗裏倒果幹。

“這麽快就買回來了?”

葉初陽沒帶眼鏡,沒看清進來幾個人,看到有人進來就當成法西娅。

法西娅說:“剛好邊秘書過來了,我讓他在路上買的。”

葉初陽這才眯着眼睛去看法西娅身邊那道穿西裝的人影:“哦,邊秘書來了。”

邊小澄提着袋子走到餐廳,笑道:“打擾了,葉博士,我來給江總送點東西。”

江瀛吃完了飯,正在看手機,聞言只瞥了邊小澄一眼,道:“辛苦了,随便坐。”

法西娅抱住邊小澄胳膊把邊小澄往卧室拖,道:“邊秘書來幫我挑幾張上次拍的照片,我要做成大海報。”

卧室門呼通響了一聲,外面又只剩下葉初陽和江瀛兩個人。

葉初陽把碗盤推到一旁,從袋子裏拿出酒精、傷科藥、紗布等物,自己動手處理手腕上兩道淤傷。

江瀛把旺仔小饅頭拿起來,一邊吃着小饅頭一邊盯着葉初陽的手,道:“我幫你?”

葉初陽正拿着沾了酒精的棉簽給左手手腕上幾條破皮傷口消毒,聞言擡眸瞥了眼江瀛,淡淡道:“你下手沒輕重,會弄疼我。”

江瀛:“我輕輕的。”

葉初陽眼皮子都不擡:“是嗎?我不信。”

江瀛有點郁悶:“你還記仇。”

葉初陽換了根新棉簽,沾一點藥酒往手腕上塗抹,清清冷冷道:“你這是什麽态度?你把我的手弄成這樣,我不能記仇嗎?”

江瀛很郁悶地低下頭,像捏氣泡一樣把旺仔小饅頭咯吱咯吱捏碎,道:“從昨晚到現在我一直在向你道歉,對不起這仨字我都說到我不認識了。”

葉初陽擡眼瞟他一下,又垂下眼睛,微乎其微地笑了一下,道:“我就是要讓你記住,凡事再一再二不再三。你已經用掉了二次機會,如果你第三次把我綁起來,你就要承受後果。”

江瀛心裏有些後怕:“比現在的後果還嚴重?”

葉初陽擡起頭,唇角一挑露出笑容,看着江瀛說:“還要嚴重成百上千倍。”

江瀛:“……你會對我做什麽?”

葉初陽微微笑道:“一拍兩散,各自歡喜。”

江瀛倒吸一口冷氣,整包旺仔小饅頭全在他手裏碎了,說話都結巴:“你,你說真的嗎?”

葉初陽唇角笑容一卸,臉色又靜了下來,道:“和段逍雲約好的見面時間只剩下不到半個小時,你是不是該回房間換衣服準備出門了?”

江瀛不在乎和段逍雲見面會不會遲到,他想和葉初陽把話聊清楚,但是葉初陽一直看着他,用眼神在催他,他只能掂起邊小澄捎來的衣服,回了卧室。

葉初陽朝他的背影投去無奈的一瞥,繼續往淤傷上凃藥酒。

十幾分鐘後,江瀛開着車駛往段逍雲的翡力造型,葉初陽坐在副駕駛,挽着襯衫袖口說:“江總,雖然我已經提醒過你了,但是我還得再提醒你一次,待會兒見到段逍雲,你能少說話就少說話。原因不用我多說了吧。”

江瀛‘嗯’了一聲,一心二用不停地往葉初陽身上瞟;葉初陽今天穿了一條深色牛仔褲,一件白色短袖外搭了一件寬松的天藍色襯衫,衣服穿得還是很索然無味,但是清淡的顏色很适合葉初陽,搭配也很年輕,穿在葉初陽身上顯得瞬間年輕不少,就像他的同齡人。

葉初陽察覺到江瀛在瞄自己,就斜了一眼過去,問:“看我幹什麽?”

江瀛:“你為什麽往手腕上纏紗布?”

葉初陽把胳膊往車窗上一撐,手抵着額角不冷不熱道:“當然是為了遮傷口,不然露出來很好看嗎?”

江瀛:……

他覺得葉初陽現在很氣人。

到了翡力造型店外,江瀛把車停在路邊,葉初陽道:“你別下去了,在車裏等我。”說完下車走進店裏。

江瀛坐在車裏等,沒一會兒就看到段逍雲和也葉初陽走了出來,段逍雲穿一身黑,神情很凝重。葉初陽走在段逍雲身邊,把手搭在段逍雲的肩膀。

段逍雲的車就在店門口,葉初陽往江瀛的車看了一眼,然後指了指段逍雲的車,就和段逍雲開車走了。

江瀛把方向盤用力捏了一把,開車跟在他們後面。

他們到了段博山生前住的小區,也就是段博山的死亡現場。江瀛到樓下的時候,葉初陽和段逍雲已經上樓了,江瀛到了段博山家門口,看到房門大敞着,段逍雲坐在客廳沙發上,捂着臉在抽泣,而葉初陽坐在他身邊,摟着他的肩膀在安慰他。

江瀛見狀,抱着胳膊往門框上一斜,先偷偷翻了個白眼,才道:“葉博士,你們談得怎麽樣?”

段逍雲見了江瀛,很快整理好情緒,禮貌地向江瀛道:“江總。”

江瀛走進屋裏,和他握手,道:“節哀。”

段逍雲情緒消沉,只點了點頭。

葉初陽道:“剛才說到了段老先生的屍檢報告。”

江瀛在葉初陽對面坐下,道:“屍檢報告出來了?”

葉初陽點點頭,道:“老先生是在九月三號那天夜裏去世的,死因是口服了氯化鈉,警察在卧室裏找到一只牛奶杯,經過檢測,牛奶就是毒藥的載體。”

江瀛:“沒有關于兇手的線索嗎?”

葉初陽道:“沒有,小區內部監控攝像都沒有拍到可疑人物,目前海陽他們正在從案發前幾天到老先生家裏拜訪做客的人裏排查。但那些人都是街坊鄰裏念及老先生雙眼失明,他又暫時一個人生活,來家裏看望他的。”

江瀛:“段博山雙目失明?”

沉默良久的段逍雲說話了,道:“我二叔三年前得了白內障,失明了。”

江瀛低眸想了想,道:“抱歉,我唐突地問一句,和段博山日夜相處的保姆章敏沒有嫌疑嗎?”

段逍雲道:“章姐十天前就回到家辦事了,我二叔出事的時候她還沒回來。而且章姐照顧我二叔很盡心,一直都和二叔相處的不錯。她絕對沒有嫌疑。”

葉初陽憋了一些話,但出于對段逍雲的人道關懷沒有說出口,他和江瀛對視一眼,江瀛立刻就知道他在想什麽,江瀛和他不一樣,不覺得段逍雲此時需要什麽特殊關照,道:“段先生,恕我直言,雖然你二叔死亡當天章敏有不在場證明,但是我們誰都無法排除章敏提前備好毒藥,利用你二叔的睡前喝牛奶的生活習慣讓你二叔自己服毒,而她已經離開了豐海市,給自己制造了不在場證明。”

段逍雲不禁皺眉道:“那章姐的動機是什麽?毒死我二叔對她沒有任何好處,而且警察也搜查過了,家裏沒有丢失任何財物。”

江瀛涼涼一笑:“人心叵測,你永遠不知道一個人的衣櫃裏是否藏着一具骷髅,你覺得她沒有殺人動機,或許只是因為她還沒有把自己的殺人動機暴露給你。”

江瀛這話說的尖銳,尖銳得紮心,葉初陽盯他一眼,要他別再說了,然後寬慰段逍雲:“沒關系,海陽已經把章敏扣留了,警方會調查清楚的。”

段逍雲輕籲一口氣,看着葉初陽道:“初陽,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麽會插手這件事?”

葉初陽道:“我也想知道章敏是不是殺害你二叔的兇手。”

段逍雲很疑惑:“為什麽?你又不是警察。”

江瀛道:“因為章敏和另一樁命案也有關聯,那樁命案和你二叔的案子相連太緊,而且都和章敏有關聯,我們懷疑這兩起謀殺案之間也存在關聯。”

段逍雲一頭霧水:“另一起謀殺案?你們能說清楚一點嗎?”

葉初陽溫聲道:“就是你陪我去爛尾樓那天,我們談過的那件案子。”

段逍雲想起來了:“哦,你說的是一個精神病患殺死一個小女孩的案子?”

江瀛聽到‘精神病患’,臉色陰了陰。

葉初陽道:“對,章敏和殺死小女孩的兇手有過接觸。”

段逍雲詫異道:“章姐怎麽會和那種人有來往。”

葉初陽沒有功夫從頭到尾向他解釋清楚,道:“這是事實,所以我們懷疑章敏有更深一層的身份,我們需要得到關于章敏更多的信息。”

段逍雲:“你指什麽?”

葉初陽:“死在美食街的小女孩出事當天你不是和章敏在一起嗎?當天晚上她有沒有做出可疑的舉動?或者在你看來和平常不一樣的地方?”

段逍雲擰眉思索:“我沒注意到她,我只記得那天晚上我們全家人在飯店裏給我二叔過壽,她遲到了幾分鐘,說路上出了點事兒,我還記得她的胳膊有一道擦傷,其他就沒什麽不同尋常的地方了。”

葉初陽抓住了一個關鍵的詞語:“飯店?”

段逍雲:“對,我們在飯店裏給二叔過壽。”

江瀛也察覺了,又問:“哪間飯店?”

段逍雲不假思索:“六谷園大飯店,就在美食街上。”

葉初陽看着江瀛,心跳陡然加快了。

江瀛也看着葉初陽,目光暗如幽火,道:“六谷園飯店就在粱悠悠被害的夾巷對面,我們還去六谷園飯店找過目擊證人陳翠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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