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給我打電話

條條線索指向嫌疑人章敏涉嫌教唆親生女兒王詩雯殺死雇主段博山,但是章敏拒不認罪,不承認對段博山抱有殺心,更不承認她已知段博山在兩年前恢複視力。

葉初陽覺得刨去章敏的犯罪嫌疑人這一身份,章敏不可謂一個女戰士;她在重重困境之中反向警方質證,說自己沒有途徑獲得毒死段博山的劇毒藥物氰化物,如果警方咬定是她毒死了段博山,那就拿出她獲取氰化物的證據。

葉初陽把這件事說給段逍雲聽,段逍雲聽完後神色很複雜,段逍雲起初的對殺死段博山的兇手是恨之入骨的,但是當章敏成為段博山一案的犯罪嫌疑人,且他在獲知內情後,他就處于尴尬的地位。

因為段博山死有餘辜,段博山是一個侵犯女童,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放過的人渣。

段博山的前妻被海陽叫來接受調查,段博山的前妻終于在警察的重重詢問之下說出了家庭的隐秘和醜聞;段薇自六七歲起就被段博山侵犯,而她作為母親,竟然遲了四五年之後才察覺出丈夫對女兒的禽獸之事,起因也是女兒終于無法忍受父親犯下的悖倫的罪孽,日複一日封閉下來,最終得了抑郁症,在心理醫生的開導下才說出父親在她體內種下的毒瘤。

前妻立即和段博山提出離婚,但為了女兒的聲譽沒有選擇報警,只是帶着女兒遠離了魔鬼,去到其他城市生活。

十幾年後,段博山被毒殺,前妻只是冷淡地嗤笑一聲:罪有應得。

“我只是可憐二叔孤家寡人,身邊沒人照顧,所以才給他請保姆,沒想到我竟然成了他的幫兇。”

段逍雲扶着額頭,神色難堪極了。

他已經被警方暫時祛除了嫌疑,葉初陽也就像以前一樣把他當成清白人看待,并沒有因為段博山的緣故即對他心生隔膜,道:“這不是你的錯,你不需要太內疚。”

段逍雲搖搖頭,深沉地嘆聲氣,道:“我太粗心大意了,當初就算我二叔是真瞎,也不應該安排章姐母女住進二叔家裏。”

警方一一檢查過段博山偷拍的照片,發現大量照片拍的都是熟睡中的王詩雯,無一不是王詩雯的裸體,可見段博山用了某種手段導致王詩雯于安眠熟睡之中。而一個不省人事的小女孩兒能夠最大程度的刺激一個戀童老人的性欲,所以王詩雯或許早已被段博山性侵,時間長達兩年。

他們去醫院開得是段逍雲的車,因為段逍雲的精神實在不好,所以葉初陽開車,段逍雲坐在副駕駛。葉初陽本就不善言辭,更不懂得如何安慰人,面對段逍雲的自信和羞愧也說不出更多的話,只又說了一遍:“不是你的錯。”

段逍雲面露苦笑,道:“初陽,你現在對我失望了嗎?”

葉初陽看他一眼,微微笑道:“你太善良了,也太敏感了,你認為王詩雯的遭遇中有你的責任,所以你很愧疚。其實這種愧疚大可不必,因為你的愧疚不完全是對王詩雯的愧疚,還有對你自己曾經的選擇感到愧疚,你覺得你做了一件錯事,所以很愧疚。”

說完,葉初陽稍停了停,又道:“是你對自己要求太高了,你不想犯錯,想保持完美。但是我對你并沒有這麽高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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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說得很有意思,葉初陽即寬慰了段逍雲,又适當的拉開了距離。

葉初陽察覺到了,段逍雲也察覺到了,經過上回的‘上床未遂’事件後,他和段逍雲的關系往前邁了一大步,段逍雲是樂于接受這一進步的,但是葉初陽不然,葉初陽不喜歡太過迅速的發展,所以他有意調慢節奏,不想這麽快和段逍雲過渡到暧昧期。

段逍雲察覺出葉初陽在閃躲,就說:“我的确對自己要求很高,所以你也可以試着對我提高要求。”

對方已經表現出堅定的态度,葉初陽此時再躲,就顯得虛情假意了,便笑道:“好吧,那我試試看。”

為了探望王詩雯,段逍雲買了很多孩子喜歡吃的食物和玩具,他們到醫院時王詩雯恰好做完了全身體檢,由小陶和另一名女警察陪着。

小陶對段逍雲的敵意挂在臉上,因為在警察眼中,段逍雲并沒有完全洗清協助段博山侵犯幼童的嫌疑。警方釋放段逍雲,只是暫時還沒有找到段逍雲和此案有關的直接證據。

小陶站在王詩雯的病房門前,抱着胳膊說:“你們可以探望王詩雯,但是我們警方得陪同。王詩雯剛做完全身檢查,段博山可做了大孽你知道嗎?”

他沖的是段逍雲。

段逍雲面對警察的敵意,只能忍耐下來,道:“能簡單說說嗎?”

小陶恥于開口,虎着臉把一張體檢單子扔給了段逍雲:“自己看吧。”

葉初陽湊過去看,‘內陰道撕裂’‘陰唇腫脹’等敏感的詞彙鑽進他眼睛裏,他粗略掃了幾眼就不再看了,向小陶問道:“那王詩雯說什麽了嗎?”

小陶道:“王詩雯的尿液內還有迷奸藥物的殘留,段博山每次禽獸之前都把她弄暈,她醒來只覺得身上有點疼,其他什麽都不知道。”

段逍雲看完了體檢單,一言不發地退後兩步,坐在樓道邊的長椅上。

葉初陽站在他身邊,把手搭在他肩上,也是什麽都不說。

過了一會兒,女警察從病房裏出來,道:“王詩雯狀态還行,你們可以進去看她,但是時間不能太長。”

葉初陽和段逍雲在警察的陪同下進入病房,王詩雯靠在床頭玩着一只兔子玩偶,巴掌大的小臉慘白一片。她依舊是一副懵懂天真又稍顯混沌的樣子,比之同齡人少了幾分成熟和靈氣。

她禮貌地稱段逍雲為段叔叔,對第二次見面還很陌生的葉初陽視而不見,說話時頻頻低頭,額前厚重烏黑的劉海耷拉下來,遮住她上半張臉。

葉初陽看着王詩雯和段逍雲交談了一陣子,忽然皺了皺眉,轉身朝不遠處的小陶走過去,低聲問:“你們問過她嗎?”

小陶會意:“問她有沒有聽媽媽的話給段博山下毒?”

葉初陽點頭。

小陶道:“當然問了,我們直接問過,也迂回問過;她最後一次去段博山家裏是九月一號,這一點我們已經從監控錄像裏面找到了證據,但是她不承認九月一號去過段博山家裏,非說在鄧偉強家裏和鄧偉強在一起。”

葉初陽聽到這裏也知道棘手在哪裏,鄧偉強也是段博山一案的嫌疑人,王詩雯也是,兩個嫌疑人給對方提供不在場證明當然做不得數。但是王詩雯會如此勇敢的在警察面前重複這一謊言嗎?葉初陽沒有和孩子打過交道,不知道孩子會不會擁有如此堅定的信念,一個撒謊的人,心裏必須有讓其為之重複謊言的信念。

葉初陽回身看着王詩雯,在懷疑自己和懷疑王詩雯之間反複徘徊……

忽然,他聽到了王詩雯念了一聲粱悠悠的名字。

葉初陽走過去,笑道:“你們在聊什麽?”

王詩雯怕見生人,見葉初陽來了,就低頭扯弄兔子玩偶的耳朵。

段逍雲道:“詩雯養了一條小狗,叫樂樂,一個月前走丢了。”

葉初陽聽說過這條叫樂樂的走失的狗,他第一次見到王詩雯時王詩雯就央求海陽幫她找狗,海陽應下了,但是至今沒有進展。

葉初陽本沒有把這件小事挂在心上,今天又一次聽聞這條叫樂樂的狗,陡然覺出不同尋常的地方,就問:“詩雯,樂樂是在那裏走丢的?”

王詩雯低聲道:“在心心和悠悠住的小區裏,我帶樂樂到悠悠家裏玩,結果樂樂就走丢了。”

牽扯到粱悠悠,葉初陽覺得有必要把這件小事了解清楚,便笑道:“什麽時候?”

王詩雯:“好久了,都是一個多月之前的事了。”

葉初陽:“你為什麽把樂樂帶到粱悠悠家裏?”

王詩雯:“因為悠悠喜歡小狗,一直想養一條,但是悠悠的媽媽不喜歡,所以悠悠家裏沒有養狗。那天悠悠考試得了第一名,悠悠的媽媽同意悠悠把狗帶進家裏,悠悠就在周末約我去她家裏玩,讓我帶上樂樂。”

葉初陽也聽張雅舒說過粱悠悠成績優秀,但一直無緣第一名,第一名一直以來都屬于更優秀的粱心心,而粱悠悠在八月份終于拿到了一次第一名。

葉初陽:“樂樂怎麽會走丢?”

王詩雯:“悠悠的媽媽不喜歡樂樂,就把樂樂關進二樓畫室,結果樂樂撞倒了畫架,把心心快畫好的一幅畫毀掉了。悠悠的媽媽很生氣,就把樂樂轟了出去。結果樂樂就再也沒有回來,我和悠悠還有心心找了樂樂很久都沒有找到。”

這個故事裏的主要人物貌似是張雅舒,是張雅舒間接造成了樂樂的失蹤。

葉初陽暫時先放下這個問題,問道:“你和粱悠悠粱心心姐妹是同班同學嗎?”

王詩雯點點頭:“我們是好朋友。”

葉初陽看着她,無由覺得她回答這一問題的模樣過于機械且僵硬,似乎已經回答了警察數次,再說起這一答案時就只是順口拈來。

葉初陽問了個對她而言或許并不熟悉的問題:“你和悠悠還有心心都是朋友嗎?”

王詩雯終于不再程式般的對話,她黑溜溜的眼睛一擡,看了看葉初陽,道:“當然了。”

葉初陽笑問:“那和你關系最好的是悠悠還是心心?”

這個問題涉及小女孩之間的小秘密,王詩雯臉上神情也隐秘生動起來,道:“嗯……是悠悠。”

葉初陽:“粱悠悠和你關系最好?那粱心心呢?”

王詩雯皺皺鼻子,一副被難住的模樣:“心心也很好,但是心心太優秀了,她是悠悠的妹妹,但是她卻像是我和悠悠的大姐姐,她懂得很多,總是教我們該怎麽做事,我……我有點怕心心。”

王詩雯的怕指代的未必是恐懼,而是身旁朋友太過優異,所感受到的壓力。

葉初陽道:“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九月一號,你真的沒有去段博山家裏嗎?”

王詩雯露出很疑惑的神情,道:“沒有啊,那天段爺爺去學校接我,但是我已經跟鄧叔叔走了,後來我就待在鄧叔叔家裏。”

王詩雯的話不好查證,因為鄧偉強的口供不能為她提供不在場證明,鄧偉強也是段博山一案中的重要嫌疑人。

葉初陽和段逍雲臨走之際,王詩雯又提起她那只走失的小狗,病急亂投醫拜托段逍雲也幫她尋找小狗,段逍雲對她有愧,不假思索就答應了。

離開醫院,葉初陽看了看手表,道:“逍雲,我還有事,先走了。”

段逍雲道:“好吧,我也得去粱悠悠家裏一趟。”

葉初陽本在街道上觀望尋找出租車,聞言又把目光落在段逍雲身上:“你要去粱悠悠家?”

段逍雲道:“我答應了詩雯幫她找樂樂,得去樂樂失蹤的地方看看。”

葉初陽笑道:“那我們剛好順路。”

車上,去粱悠悠家的途中,葉初陽三言兩語把張雅舒的交通事故說給段逍雲聽,段逍雲聽完好一陣唏噓,問:“張雅舒現在怎麽樣?”

葉初陽道:“已經脫離危險了,但是人還沒醒,目前還在重症監護室裏。”

他沒有向段逍雲解釋太多,段逍雲只把這件事當做是意外,道:“生命無常。”

葉初陽的手機響了,是江瀛打來的,葉初陽猶豫片刻,還是把頭朝車窗方向一轉,接通了:“喂?”

今天江瀛沒有跟着他,早上江瀛給他發微信,說約了私教去拳擊俱樂部上課,上完課再去辦事,估計下午或晚上才能和葉初陽彙合。

當時葉初陽聽着江瀛酷似向他告假的說辭,心裏有點茫茫然的,因為他和江瀛并沒有必須見面的必要,他和江瀛各自為了各自的事情分頭奔波才是常态,只是這幾天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些,好像給了他們雙方必須見面的錯覺。

今早和段逍雲碰面之前,葉初陽也存在這一錯覺,但是見到段逍雲之後他就把錯覺扭正,刻意無視了江瀛。但是江瀛俨然是不善于自省的,也沒有分寸感,江瀛還存在着這一錯覺。所以葉初陽心中有點糾結,不知道該怎麽給江瀛提示,提示江瀛他們之前距離過近,今後未必需要時常黏在一起。盡管他很清楚江瀛粘着他就像寵物粘着主人,孩子粘着家長一樣沒有任何暧昧和私情,他也不覺得放任江瀛對他的依賴日益加深是一件好事,因為他和江瀛終究沒有可能以這樣的姿态‘長相厮守’下去,他們的關系遲早有淡化的那一天,比如江瀛結婚,或他和段逍雲或者和其他男人發展關系……

手機裏另一邊的背景音很嘈雜,在放着一首搖滾英文歌,葉初陽很快聽出來是江瀛辦了會員的拳擊俱樂部裏常放的一首歌,他上次被江瀛帶去俱樂部聽到的就是這首歌。

江瀛不知沖着誰笑了幾聲,高聲說了句話,才道:“葉博士,你在哪?”

葉初陽:“去粱悠悠家的路上。”

江瀛心情似乎很不錯,剛上完兩節課,說話有點喘:“我這邊很快就完事了,待會兒我去找你。”

葉初陽:“……你公司不忙嗎?”

江瀛道:“沒關系,星羽幫我盯着。”

葉初陽耳邊似乎響起了展星羽氣急敗壞的吼聲,于是真心實意地勸說江瀛:“你回公司看看吧,做生意才是你的主業,別因小失大。”

江瀛:“……行,那我晚點去找你。”

葉初陽狠一狠心,道:“不用來找我,我今天也沒什麽事,去粱悠悠家裏看看就直接回家了。”

江瀛默了默,道:“你和段逍雲在一起?”

葉初陽:“嗯。”

江瀛又默了一會兒,道:“那你小心一點,他要是敢對你亂來,你就給我打電話。”

葉初陽想笑,但沒笑出來,道:“好,有事我就給你打電話,挂了。”

江瀛還想再說點什麽,但是葉初陽沒有聽下去,挂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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