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玻璃瓶
葉初陽挂了電話,把手機握在手裏,面朝車窗微笑着,猛地一晃神在車窗玻璃上看到自己的臉,又連忙把臉上那點笑意抹幹淨了。
段逍雲看他一眼,忽然問:“是江瀛嗎?”
葉初陽:“嗯。”
段逍雲笑道:“他是不是要和周青楚結婚了?”
葉初陽:“……哦,是嗎?”
段逍雲道:“昨天周青楚到我店裏做頭發,跟我閑聊說起她正在挑選婚紗。”
葉初陽擰住眉,心裏不自在起來:“她還說什麽了?”
段逍雲看他一眼,道:“她還問了我和你的事,但是你放心,我沒有多說,只說現在和你還是朋友。”
葉初陽覺得自己把對周青楚的排斥表現的有點明顯,又連忙找補回來:“她和江瀛的确在計劃結婚,估計最遲也就是今年年底。”
段逍雲道:“江瀛還不到三十,怎麽會這麽早結婚?”
葉初陽:“他爺爺催他成家。”
他不想再聊起江瀛的婚事,就在段逍雲接上話茬之前及時把話題移開,聊着墓地選址到了粱悠悠的家。
粱悠悠的繼母張雅舒發生車禍,海陽懷疑這樁車禍不純,又在張雅舒的保溫杯裏發現了大劑量的安眠藥,張雅舒若非不是存心想自殺,是不會在服用安眠藥後開車的,所以她杯中的安眠藥其實是她駕車送死的催命符。
不知道海陽用了什麽方法說服粱铎配合警方調查張雅舒的車禍案,葉初陽和段逍雲踱步到粱悠悠家附近時,葉初陽很意外地在粱悠悠家門外車道上看到了海陽經常開的那輛舊越野,還有兩個穿警服的警察在粱悠悠家裏進進出出。
葉初陽:“我們過去看看。”
段逍雲本打算在周圍問問鄰居有沒有見過王詩雯的小狗,結果就被葉初陽領到了粱悠悠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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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陽蹲在門檻上抽煙,低着頭愁着眉,顯得愁雲慘淡萬裏凝。
葉初陽朝他走過去,喊了一聲:“海陽哥。”
海陽一擡頭,就見葉初陽和段逍雲雙雙走了過來,這倆人站在一起還是很賞心悅目的,但是他本看段逍雲就不順眼,此時更是對段逍雲有了芥蒂,一張嘴就說:“今天換了個跟班?”
葉初陽臉上微笑着,眼神用力瞪着海陽,道:“我和段老板剛去醫院看過王詩雯。”
段逍雲向海陽打招呼,被海陽擺擺手敷衍過去。
海陽蹲久了腿麻,就一搖三晃站了起來,靠在門框上,道:“你們來幹嘛?”
葉初陽往門裏看了看,道:“過來看看,你們進展怎麽樣?”
葉初陽是知情人,海陽在葉初陽面前就不再遮掩,咬着煙嘴兒嘆了聲氣,道:“更麻煩了。”
葉初陽看到粱铎在一樓客廳裏的長沙發上坐着,臉色繃得很緊,兩只眼睛不停地追随在客廳采證的警察。
葉初陽揮散面前的煙霧:“咳咳,有什麽麻煩?”
海陽把煙掐了,煙頭扔進門旁的一顆橡皮樹花盆裏,道:“我們調查清楚了,張雅舒給你打電話的時候待在家裏,約你見面後出了家門就直奔茶樓。她胃不好,有出門前随身攜帶熱水的習慣。”
葉初陽:“也就是說她杯子裏的水是家裏的水?”
海陽:“有這個可能。”
葉初陽神色凝重:“那誰有嫌疑在她杯子裏下藥。”
海陽臉色也很端肅:“我問過粱铎和鄰居,粱铎家裏的趙姐已經請假兩天了,昨天事發之前,張雅舒在家裏,家裏只有粱铎和粱心心。”
葉初陽:“粱铎在家?他昨天跟我說他在開會。”
海陽:“我也問了,他說在家裏和同事開視頻會議。”
雖然算是解釋,但是粱铎如此言語暧昧砌詞模糊,也是個疑點。
海陽道:“張雅舒睡眠一直不好,幾乎每晚都服用安眠藥,我們在她卧室裏發現了一瓶安眠藥,只剩幾片。我們還找到了她拿處方藥的單子,那瓶藥是她在上個星期買的,除非她一日三餐把安眠藥當飯吃,否則那瓶藥不會見底這麽快。”
海陽雖然沒有明說,但已經是明示;張雅舒的車禍案很有可能是家裏人作案。那可供他們懷疑的對象就只剩下粱铎一人。既然如此,案情已經很明朗了才對,只要瞄準嫌疑人,警方将嫌疑人帶回審問一定有進展,但是海陽卻露出一張死了誰家爹一樣的臉。
葉初陽隐隐感到還有內情,道:“海陽哥,你說的麻煩指的是什麽?”
海陽沉聲道:“不排除張雅舒精神錯亂,自導自演,不僅想自殺還想謀害親夫。”
葉初陽大驚:“你說什麽?”
海陽道:“粱铎說張雅舒精神不正常,有迫害妄想症,一直在看醫生。張雅舒出車禍當天其實是想打開燃氣和他同歸于盡,他也喝下了摻着安眠藥的水,但是他的身體有一定耐藥性。張雅舒以為把他放倒了,就打開燃氣出門了,但是粱铎很快又醒了,這才撿回一條命。”
葉初陽懵了,沒想到張雅舒和粱铎的身份瞬間調換,嫌疑人成了被害者,道:“粱铎的話可信嗎?”
海陽道:“我們給粱铎做過藥檢,的确在他的血液裏發現了安眠藥的成分,推測他服藥的時間是在張雅舒出門之前。而且有鄰居作證,隔壁的鄰居在昨天中午也的确聞到了燃氣洩露的味道。時間也都和粱铎的口供吻合。”
眼前的情況實在峰回路轉,葉初陽懵了大半晌,道:“粱心心呢?她不是也在家嗎?她是不是知情?”
海陽道:“粱心心也被灌了安眠藥,一覺睡到半夜,醒來只記得喝了一杯張雅舒給她榨的果汁,其他什麽都不記得。”
葉初陽扶着額角,感到頭暈腦脹:“但是我不能理解,張雅舒為什麽——”
海陽讪笑一聲:“為什想害死丈夫和女兒,還在和你見面前喝安眠藥自殺?”
葉初陽卻問:“張雅舒想自殺嗎?”
海陽道:“目前看來,粱铎的口供可信度最高,那張雅舒只能是主動服用安眠藥。”
葉初陽:“但是她為什麽喝了安眠藥又出門?還約我見面?”
海陽氣餒道:“我也想不通,粱铎說她在幾個月前就神經兮兮的,一直在看心理醫生,估計和她的病情有關?我已經派人去找張雅舒的心理醫生了,見到心理醫生再好好問問。”
葉初陽還是放不下張雅舒說要告訴他殺死粱悠悠的真正兇手一事,他兀自沉默了一會兒,道:“海陽哥,我想見粱心心。”
粱心心在樓上卧室休息,粱铎替她請了病假,她剛從醫院檢查回來,正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着。
葉初陽敲了敲門,得到粱心心允許才開門走進去,溫柔笑道:“你好,粱心心同學,我們又見面了。”
粱心心蠟白着小臉躺在床上,臉被枕頭噬掉一半,無精打采地看着葉初陽,道:“叔叔好。”
葉初陽搬了一張椅子坐在她床前,先關心她身體,才問:“你還記得昨天中午發生了什麽事嗎?”
粱心心嗓子啞了,聽起來尤其可憐:“中午嗎?中午張阿姨給我買了蛋糕,還幫我榨果汁,我吃完就睡覺了。”
葉初陽引導她說出更多:“那你還記得爸爸和張阿姨有沒有争吵嗎?”
粱心心:“沒有,張阿姨很溫柔,從來不和爸爸吵架。”
葉初陽:“你喜歡張阿姨嗎?”
粱心心認真想了想,道:“喜歡,她不強迫我叫她媽媽,我就喜歡她。”
葉初陽又問起王詩雯那條走失的小狗,粱心心道:“樂樂的确是被張阿姨趕出去的,悠悠因為這件事還和張阿姨鬧過脾氣。”
葉初陽:“張阿姨為什麽不喜歡樂樂?”
粱心心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為樂樂弄壞了我的一幅畫。其實我不介意的,但是張阿姨很生氣。”
葉初陽道:“我能去看看這幅畫嗎?”
粱心心要起床給他領路,但葉初陽阻止了她,道:“你告訴我是哪一幅,我自己去看。”
粱心心道:“就是門後挂着白布的那一幅。”
葉初陽讓她好好休息,去了二樓畫室,在門後找到了那副畫;畫上是筆法稚嫩的山景,被亂七八糟的顏料弄髒了,還踩着一個不太明顯的狗爪印子。
段逍雲找了過來,站在門外道:“初陽,海警官讓我們下去。”
葉初陽最後看了一眼那副畫,離開畫室往樓下走,經過樓道拐角處卻忽然停住了;拐角處有一間書房,書房門大敞着,裏面寫字臺上放了一臺電腦,衣架上還搭着一件西裝外套,俨然是粱铎的書房。
葉初陽稍一猶豫,走進書房。
段逍雲站在門外沒進去,詫異道:“初陽?”
葉初陽不做聲,默默地把這間書房掃視一遍,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進來幹什麽,或許是覺得粱铎還有嫌疑,所以對粱铎的書房也存有疑心。
書房打掃的很幹淨,擺在明處的只有一牆書和一臺電腦,還有寫字臺上一張四個人的全家福照片,是粱铎張雅舒和粱悠悠及粱心心。葉初陽走到寫字臺後,想看看那張全家福,但無意間看到一只抽屜沒有合緊,露出裏面有序擺放的一些雜物。
葉初陽盯着抽屜露出的一條縫隙,鬼使神差地把抽屜拉開,結果看到抽屜深處擺着一只拇指大小的透明玻璃瓶……他看着那只玻璃瓶,眼底狠狠震了一下,心髒哐哐猛跳,他把玻璃瓶拿出來,冰涼的質地讓他忍不住渾身發涼。
這只是一個很普通的玻璃瓶,但是他卻很眼熟,并且很快想起在哪裏見過這種玻璃瓶——在鐘伶的精神艙中。鐘伶和蓄意劉彥毒殺對方,在身上藏了裝有氰化物的玻璃瓶,他們身上的玻璃瓶和粱铎抽屜裏這只一模一樣!
葉初陽把瓶子放在鼻前聞了聞,聞到了一縷很淡的苦味,就像江瀛曾說過的氰化物的味道。
段逍雲見葉初陽久久不動,就走進去問道:“初陽,怎麽了?”
葉初陽道:“你二叔是被氰化物毒死的對嗎?”
段逍雲有點納悶:“對,你不是知道嗎?”
葉初陽摩挲着手中的玻璃瓶,道:“這只瓶子裏裝的就是氰化物。”
段逍雲怔住了。
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随後響起粱铎靜幽幽的聲音:“葉博士,你們在我書房裏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