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前男友

江瀛有個優點,不忌醫,葉初陽提出要和他一起去看心理醫生,江瀛很爽快地答應了。

坐在江瀛車裏,去咨詢中心的路上,葉初陽陡然想明白了,江瀛不是不忌醫,而是不重醫。葉初陽沒有從江瀛身上看出一絲一毫即将與心理醫生會面的慎重,只從江瀛身上看到了懈怠,若不是他陪着,江瀛或許還會很煩躁。

“一直以來都是展星羽陪你去看心理醫生嗎?”

葉初陽問。

前方路口亮起紅燈,江瀛把車停下,正分心在街道上看來看去,沒聽清葉初陽的話:“什麽?”

葉初陽:“之前都是展星羽陪你看心理醫生?”

江瀛還是看着窗外,道:“嗯,我一個月和主治醫生見一次面,每次他都跟着我。”

他用的是‘跟’而不是‘陪’,說明在他心裏展星羽和他一起見心理醫生的行為不是陪同,而是跟随。跟随有某種監視的意味,而江瀛也習慣了這種監視。

于是葉初陽問他:“我和你一起去,你會有壓力嗎?”

江瀛回頭看他,臉色有點疑惑:“我為什麽會有壓力?”

葉初陽試探性地說:“你不是……不喜歡展星羽跟着你見心理醫生嗎?”

江瀛微微擰眉,認真思索一會兒:“我不是不喜歡,我是無所謂。”

葉初陽唇角微微一揚,略顯揶揄:“我跟着你,你也無所謂?”

江瀛看看他,又轉過頭看着窗外:“怎麽會,我很開心。”

葉初陽心裏生疑,覺得江瀛很奇怪,江瀛嘴上說和他一起出來很開心,但是從出門到現在,江瀛并沒有看他幾眼,對他的态度淡淡的,還總是三心二意往街道上亂看,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比如現在,江瀛的目光在街道上的人群中來來去去,連綠燈了都沒察覺。葉初陽提醒他,他才開車駛過路口,開車途中也時不時朝周圍看一眼。

葉初陽心裏越來越納悶,心想難道他們早上才确定關系,江瀛中午就感到無趣了?

方舟心理咨詢中心開在金融街一棟寫字樓的二十一層,電梯上上下下每一趟都是滿載。葉初陽一進電梯就被擠到角落裏,單薄的身板被兩三個壯漢挾持着,擡擡胳膊都很費勁。

江瀛本離他有點距離,見他被幾個人圍在中間,當即皺了皺眉,然後從人堆兒縫隙裏擠到葉初陽身前,把手往轎壁上一撐,充當葉初陽和其他人中間的一道屏障。

葉初陽扶好眼鏡,眼睛往上一擡瞟了江瀛一眼,覺得剛才是自己想多了,江瀛對他的保護欲只增不減,俨然還是很在乎他的。但是接下來的一幕讓葉初陽又一次混亂了;他和江瀛站這麽近,江瀛卻并不看他,而是費力地擰過頭看着轎壁另一邊一個漂亮女孩,那女孩兒穿了一套很性感的露腰露胳膊的小背心和牛仔褲,皮膚白皙,頸子細長,在人群中的确吸睛。

江瀛就這麽一直看着她,神色四平八穩的,甚至還很嚴肅。

到了二十一樓,江瀛走出電梯後還回頭看了一眼。葉初陽走在江瀛身邊,餘光把江瀛的種種可疑行為看在眼裏。

他們比預約時間早到了二十幾分鐘,前臺接待把他們領到休息區稍等,待會兒約見醫生的助理會來叫他們。

葉初陽和江瀛坐在休息區一張長沙發上,周圍坐了幾個人,坐在他們斜對面的是一對年輕夫妻,妻子懷孕了,但臉色消沉,精神不振。丈夫陪着她過來看看心理醫生,檢查妻子是産前抑郁。他們還帶了一個孩子,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很乖巧地坐在一旁,眼巴巴地盯着茶幾上的糖果和點心。

這家咨詢中心接待有方,在茶幾上擺了幾色糖果茶點,五顏六色精致小巧,很誘人,小男孩兒就像其他同齡人一樣喜愛糖果但又不能多吃,所以只好看着。

葉初陽覺得他乖巧又可愛,想逗他,就故意拿起一顆糖,慢悠悠撕開糖紙,一擡眸就對上了他放光的眼睛,溫柔笑道:“想吃嗎?”

小男孩點點頭。

葉初陽把糖遞給他:“別讓爸爸媽媽發現。”

小男孩接過去迅速塞進嘴裏,含着糖塊口齒不清說了聲:“謝謝叔叔。”

葉初陽笑了笑,想起旁邊還坐着一個孩子,于是又撕開一顆糖果。他想把糖遞給江瀛,一轉頭卻看到江瀛正盯着斜對面的年輕母親,也是小男孩的媽媽。

他臉色又是一沉,把糖果往手裏一攥,糖紙嘎吱嘎吱直響。

江瀛終于回過神來看他一眼,見他手裏攥着糖紙,就問:“怎麽了?想吃糖嗎?”

說着,他把襯衫袖子捋起來,抓起一把糖,一顆顆撕開糖紙擺在葉初陽面前。

葉初陽說了聲不吃,然後拿起一本雜志攤在腿上看了起來,翻了幾頁,他偷偷瞥一眼江瀛,見江瀛正把撕開糖紙的糖塊一顆顆塞進嘴裏,眼睛直瞄那位年輕母親。

葉初陽忍不下去了,輕聲慢語道:“她都已經結婚了,而且丈夫就在身邊,你一直看着她很不禮貌。”

江瀛撕開了糖果,葉初陽卻不吃,于是只好自己消化。他把五六顆糖全塞到嘴裏,塞得滿滿當當,葉初陽跟他說話,他只能含着滿嘴的糖塊兒朝葉初陽幹瞪眼:“嗯?”

對面的夫妻聽到動靜,朝他們看了過來。

葉初陽對他們禮貌笑笑,又翻開雜志,道:“還有剛才在電梯裏,那個女孩兒的男朋友也在身邊,你一直盯着那女孩兒,就沒發現女孩兒的男朋友也在看着你嗎?”

江瀛眨眨眼,有點懵。

葉初陽知道自己此時臉色一定不好看,他想離開一會兒獨自調整情緒,就問前臺工作人員衛生間在哪裏。工作人員指了個方向,他放下雜志朝衛生間走了過去。

江瀛立馬起身跟上他,嘴裏不清不楚的叫了幾聲葉博士。

鄰近衛生間,葉初陽停住步子,回過身平靜地說:“我先去衛生間,有話等我出來再說。”

他早已不是青澀冒進的年輕人了,三十多歲的葉初陽有種融進骨子裏的成熟,對待任何事都能從容淡然。就算江瀛真的混蛋到早上還和他躺在同一張床上濃濃切切,下午就對漂亮女人青眼流連,他也能先把自己穩住,再把江瀛盤問清楚。

而且他并不認為江瀛會又蠢又壞到當着他的面心猿意馬精神出軌,所以他想給自己時間調整情緒,再給江瀛時間準備解釋,這樣才不會産生誤會和閃失。

他思考問題面面俱到,穩練成熟,但是江瀛俨然不是,江瀛冒冒失失地擋在他身前把他攔住了,還用手撐着牆壁,一副攔路搶劫的架勢。

江瀛含着滿嘴的糖,嘎嘣嘎嘣把糖嚼碎了很吃力地咽下去,喘了口氣才說:“葉博士,我沒有看那個女孩兒和那個孕婦。”

葉初陽對他說謊感到不滿,抱着胳膊皺起眉頭:“別對我撒謊,你一直在看她們。”

江瀛:“我不是看她們,我是在看她們男朋友。”

葉初陽默默睜大了眼睛,瞠目結舌。

江瀛也覺得自己越解釋越亂:“我是說,我在觀察她們的男朋友怎麽對她們。”

葉初陽:“……你在觀察那些情侶之間的相互模式?”

江瀛連連點頭:“對對對,相處模式。”

葉初陽虛驚一場,籲出一口氣,又問:“為什麽?你觀察他們幹什麽?”

江瀛扭過頭,有點難以啓齒的模樣。

葉初陽盯着他:“說。”

江瀛低聲咕哝:“我對談戀愛沒經驗,我不知道該怎麽對待你。”

葉初陽:“你以前交過那麽多女朋友,就沒留下一丁點經驗?”

江瀛:“我是交過不少女朋友,但我和她們在一起的時候是另一個人,一個很虛僞的人。我知道她們想要什麽,所以我能在她們面前扮演出他們想要的男朋友,但是那不是我”

葉初陽懂了,江瀛很擅長在以往的前任面前做戲和僞裝,僞裝成一個完美的男友,這是他在混蛋人渣圈裏學會的本領。但是現在江瀛的對象變成他,那些本事就全都派不上用場了,他不再游刃有餘,變得懵懂又茫然。葉初陽能夠理解他,在他十五六歲初次發現自己喜歡鄰居家的海陽時,他也很懵懂,也很茫然,也很束手無策,也很惶恐不安。

但是無論怎麽說,江瀛觀察其他情侶之間的相互模式試圖撿起他遺棄了二十幾年的真誠,這一出發點固然沒錯,但是這一行為實打實的很滑稽。尤其是發生在江瀛身上,那就更滑稽了。

葉初陽心裏覺得好笑,也很想笑,他低頭忍了忍,沒忍住,于是背過身偷笑。

江瀛很沒面子,哀怨地看着他的背影:“你在笑我?”

葉初陽搖搖頭,但肩膀在輕顫。

江瀛:“你就是在笑我。”

葉初陽控制好自己的面部表情,一臉平淡地回身面對江瀛,但看到江瀛略顯窘迫的臉,忍不住又笑了。

江瀛屢次三番被他取笑,從沒如此丢過面子,他很郁悶地轉身面朝牆壁,朝牆怼了一拳,氣悶道:“我就知道你會笑我。”

葉初陽用手背掩住嘴唇,讓自己笑得不那麽明顯:“嗯……那你學到什麽了?”

江瀛一聽,認認真真回想了一會兒:“好像沒什麽特別的,他們都很随意。”

葉初陽道:“随意就對了,兩個人在一起就是想做什麽做什麽,想說什麽說什麽,自在一點随意一點,這樣就夠了。”

江瀛似懂非懂。

葉初陽又笑道:“所以你在我面前不要拘束也不要緊張,我們在一起之前你怎麽對我,今後就怎麽對我。我對你沒有任何要求,你也不要對自己要求太高,保持真實就夠了,我喜歡你真實的樣子。”

江瀛的眼神陡然耐人尋味起來:“我也可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葉初陽覺得這句話有詐,就試探他:“比如呢?你想做什麽?”

江瀛像是忽然之間沒了忌憚,不假思索張嘴就說:“其實我不想來看醫生,我想和你在家裏滾床單,一天一夜都不讓你下床,你累了我就抱着你睡覺,醒了就繼續——啊!”

他的白日夢沒做完,葉初陽身子往前一移,腳踩住江瀛皮鞋鞋頭,全身重量都壓在江瀛的腳上。

江瀛當即慘叫一聲,白日宣淫的那些話死在腹中。

葉初陽踩這一腳是有原因的,打江瀛身後走過來兩個人,他給江瀛使眼色讓江瀛閉嘴,奈何江瀛說得興起,糊塗沒察覺。為了不讓路人聽牆角,葉初陽才踩住江瀛的腳。

江瀛的慘叫依舊吸引了路人的注意,路人好心問是否需要幫忙,葉初陽淡定地扶着眼鏡朝路人一笑:“沒事,他被蟲子吓到了。”

路人走後,葉初陽看着江瀛,微笑着問:“還說嗎?”

江瀛用力搖頭。

葉初陽正要把腳移開,江瀛嘟嘟囔囔道:“是你說我想做什麽都可以啊。”

于是葉初陽又把腳往下一踩,面帶微笑:“你可不要借題發揮過度解讀,我說的是你對我的态度要真誠,不是說我會滿足你任何任性的要求。”

江瀛很不甘心,很想和葉初陽辯一辯為什麽滾床單就成了任性的要求,但在他葉初陽面前橫不起來,只能說:“我知道了,我錯了。”

葉初陽搖搖頭:“你知道才怪。”他把腳移開,看了看手表,“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回去。”

回到休息區,葉初陽抽了幾張紙巾給江瀛:“把鞋子擦幹淨。”

江瀛大刺刺地把腿一翹,用紙巾撣了幾下鞋尖,把紙巾團皺了用力扔到垃圾桶裏。

葉初陽當然知道江瀛在鬧脾氣給他看,還故意坐到他對面去了。他看到了但裝作沒看到,拿起雜志繼續看,把江瀛晾在一邊。江瀛被葉初陽晾了一會兒,很快就沉不住氣了,連連看葉初陽好幾眼,但葉初陽都無動于衷。

葉初陽每次都接收到了江瀛瞄過來的眼風,在江瀛第七次瞄過來的時候,他故意指着雜志上一頁插圖:“這道門設計的挺好看,設計師是誰?”

他給了江瀛一階臺階,江瀛立馬就踩着這幅金鋪玉砌天然如意好臺階下來了,他一轉身坐在葉初陽身邊,道:“這個設計師我認識,名不配位,設計的都是些生搬硬湊的東西。”

葉初陽早已看到了設計師姓名,但裝作沒看到:“是嗎?設計師是誰?”

他們談論的是本市博物館內部一個藝術拱門,充滿未來感的設計裏裝填的都是中國風韻,很有特點。

江瀛把胳膊往葉初陽身後的椅背上一搭:“他叫姜往,他爸是姜海義,萬星傳媒的董事長,他是靠他爸的名氣和財力才能靠一扇破門就拿到知名設計師的頭銜。”

葉初陽當然知道萬星傳媒,萬星傳媒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影視制作發行公司,電影市場的龍頭。

江瀛對這位名叫姜往的設計師公子哥很有些微詞,說他和這位公子哥前兩天才見過面,一見面就拉他投資一個項目,那個項目很不靠譜,公子哥把他當冤大頭哄。

葉初陽對他說的那些沒興趣,也不想聽江瀛說下去了,就往江瀛身上一倒,把頭靠在江瀛肩上,阖着眼睛軟綿綿地說:“幾點了?怎麽還沒輪到我們?”

江瀛立馬就閉嘴了,而且還挺胸擡頭端正了下坐姿,看了看手表:“快了,還有十幾分鐘。”

葉初陽剛阖眼沒休息多久,就聽到有人叫了江瀛一聲。

“嘿,江瀛。”

葉初陽睜開眼,看到一個身材高瘦穿着時尚的男人朝他們走了過來,這人穿着很複古摩登的藏藍色牛仔襯衫,一條更複古風的喇叭褲,脖子裏帶着好幾層項鏈,這一整套造型像是剛從秀場T臺上走下來的男模。

男模走近了,送來一陣香風,葉初陽忍不住多看他幾眼,因為這人的褲子把他細長的雙腿和挺翹的臀部裹得很緊,性感的下半身線條暴露無遺,而且他留着到肩膀的長發,發尾燙過,頭發被他全都挽到耳後,露出一張臉型略方,眼窩略深,眼珠深藍,很有幾分混血特點的俊臉——他就是江瀛剛才吐糟的靠爹設計師姜往。

葉初陽見到這個男人第一眼,腦子裏現出四個字——風騷近妖。

江瀛穩穩地坐在沙發上,只朝他擡了擡手,笑道:“巧,姜老板。”

江瀛面前隔着一張長長的大理石茶幾,姜往一擡長腿,直接從茶幾上走了過來,繼而往下一跨坐在茶幾邊緣,把身體往前一傾,和江瀛的臉貼得極近,近到鼻尖差點和江瀛撞到一起。

姜往把唇一翹,笑得很甜蜜:“前兩天我請你吃飯,你不賞光哦。”

江瀛身體往後一仰,和他拉開距離,笑道:“剛在你面前丢了面子,我怎麽好意思見你呢。”

姜往一聽,抖着肩膀笑了起來,笑得一頭卷發亂顫:“我沒想到你竟然勾到了周靖也的妹妹,還被他妹妹當衆悔婚,哈哈哈哈哈,你太倒黴了。”

江瀛淡漠地微笑着:“我和朋友一起來的,你确定要在我朋友面前揭我的短嗎?”

姜往把臉一偏,枕着江瀛的肩膀看向葉初陽,笑道:“你好,我也是這家夥的狐朋狗友。”

葉初陽端坐着,朝他瞥了一眼,面無表情道:“你好。”

姜往細如勾子的眼睛在葉初陽臉上來回游走兩圈,噗嗤一笑:“大叔你很正經啊,怎麽會和江瀛混在一起?”

葉初陽忍不住輕輕皺眉,被‘大叔’這倆字紮得渾身刺撓。

江瀛忽然把姜往推開,右手不輕不重地掐在他脖子上,笑道:“說你是狐朋狗友,你還越來越不做人事,現在竟然連人話都不會說了。葉博士是我很重要的朋友,要麽把你的禮貌撿起來跟他說話,要麽就閉上你的嘴。”

他對姜往粗魯無禮,但是姜往非但不生氣,反而伸着脖子往江瀛手裏貼,臉上浮現享受的神色:“寶貝,我就喜歡你對我粗魯,你越粗魯我越喜歡。”

江瀛松開手,抽了兩張紙巾擦拭掌心,冷冷道:“滾蛋,別在我面前晃悠,除非你想挨揍可以找我。”

姜往又笑,還摟住江瀛的脖子:“你可真是個人渣,但是怎麽辦呢?我就是喜歡人渣。”他貼在江瀛耳邊,卻看着葉初陽,也用足夠能讓葉初陽聽到的聲音說,“剛才我看到你和這大叔好像很親密的樣子,既然你想睡男人,怎麽不找我呢?如果大叔也願意,我們可以三個人一起啊。”

葉初陽聽不下去了,正待起身離開,就見姜往身體往後一倒,仰面摔在茶幾上,糖果茶點等物呼呼通通撒了一地。

江瀛擡腳踩着茶幾,一手抄起裝着熱紅茶的茶壺,壺口朝下懸在姜往臉部上方,冷笑道:“你的嘴不太幹淨,從嗓子眼就開始髒了,要不我幫你洗洗?”

姜往也惱了:“你有病啊,我他媽撩你好幾年也沒見你這樣惱過,你今天發什麽瘋?”

葉初陽連忙拽住江瀛的胳膊,道:“別鬧事。”

江瀛狠狠刺了姜往一眼,把茶壺扔下,道:“管住你這張臭嘴,否則你遲早死在你這張嘴上。”

姜往站起來,沒好氣地扯了扯衣領,低聲罵江瀛:“臭混蛋,死人渣,大家從小玩到大,你裝什麽裝。”

葉初陽聽見了,感到很無語,心道這個設計師如果沒膽氣當面罵江瀛,那就背後罵,明明沒膽氣還要當面罵,這不是給雙方找不自在麽?

江瀛當然也聽到了姜往嘀嘀咕咕在罵他,他臉色一黑,擡腳就朝姜往走過去:“來吧,我讓你早死早超生。”

姜往:“瀛哥我錯了!錯了錯了錯了!”

葉初陽又把江瀛的胳膊拽住:“到時間了,我們去見醫生。”

江瀛只好放棄毆打姜往,臨走前朝姜往狠狠一指,以示警示。

一個工作人員領着他們到了樓上,葉初陽和江瀛跟着護士走在樓道裏,葉初陽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姜往,無奈道:“他為什麽跟着你?”

江瀛很不耐煩地問他:“你還想幹嘛?”

姜往抱着胳膊翻了個白眼:“我不找你,我找周靖也。”

說着,姜往推開一間辦公室房門,走了進去。

幾人繼續往前走,葉初陽默了好一會兒,忽然問:“他說的周靖也是什麽人?”

工作人員搶着說:“周醫生是我們咨詢中心的首席心理顧問。”

江瀛彎腰伏在葉初陽耳邊補了一句:“他也是周青楚的哥哥。”

葉初陽腳步停了一瞬,很快又平靜地往前走:“這麽巧。”

江瀛沒聽懂這句話,還以為他指的是在這裏偶遇周青楚的哥哥是一樁巧事,道:“我每次過來都會見到他,但不知道他和周青楚的關系。直到訂婚那天我才知道他和周青楚是兄妹。”

葉初陽:“那你再和他見面會不會尴尬?”

江瀛笑道:“我是被悔婚的那一個,周家人應該比我更尴尬。”

工作人員把他們領導一間辦公室門口,敲了敲門,道:“紀醫生,江先生到了。”

裏面傳出一道溫潤厚重的男性嗓音:“進來。”

工作人員推開門,江瀛率先走了進去,爽朗笑道:“紀醫生,好久不見。”

辦公室裏有兩個人,準确來說是兩名男醫生,他們都穿着襯衫和白大褂,胸前戴着名牌,身份特征很明顯;一個較年長,戴眼鏡的男醫生坐在辦公桌後的皮椅中,教年輕些的男醫生站在他身旁,在江瀛進去之前,他們還在共看電腦裏的一份資料。

葉初陽本抱有僥幸心理,覺得這間咨詢中心的周靖也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周靖也,就算當真是他認識的那一個周靖也,也未必能碰面。但是這扇房門一開,他的僥幸心理破滅了,這個周靖也竟然真的是他認識的周靖也。

紀醫生從辦公桌後走出來,和江瀛握手,笑道:“的确很久不見,最近好嗎?”

江瀛笑道:“還好。”

紀醫生看到了站在門口的葉初陽,先彬彬有禮風度翩翩地向葉初陽微笑點頭,才問:“這位先生是?”

江瀛道:“我朋友,葉博士。葉博士想見見我的主治醫生。”

紀醫生溫文爾雅地向裏一擡手,似乎從袖子裏飄出一縷清風:“葉博士,裏面坐。”

葉初陽沒想到這位紀醫生竟是個如此不凡的人物,簡直都要把在他心裏氣質一等一的白斯年比下去了,他不着痕跡的把目光從站在桌後的周靖也身上收回,走進辦公室裏。

周靖也倒是盯着他又看了兩眼才低頭收拾桌上的文件,嘴角多了一絲笑意。

紀醫生對他說:“小周,讓璐璐倒兩杯茶。”

周靖也說聲好,拿着一疊資料出去了。

葉初陽幾人在會客區的沙發上坐下,江瀛和紀醫生寒暄了幾句,很快切入正題,紀醫生問:“葉博士是有什麽問題想問我嗎?”

葉初陽笑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等江瀛和您談過之後和您單獨聊兩句。”

紀醫生笑道:“當然可以。”

門開了,周靖也端着幾杯茶走進來,把茶杯一一擱在江瀛和葉初陽面前。

江瀛笑道:“謝謝,青楚這幾天怎麽樣?”

周靖也把茶杯一一擺好,在沙發上坐下,理了理略微淩亂的袖口,才笑道:“我很久沒回家了,不知道家裏的情況。不過多謝挂念。”

江瀛點點頭,笑道:“應該的。”

這倆人一張嘴就是激流暗湧,明着禮貌暗着較勁。

江瀛和紀醫生去了辦公室裏面的談話間,外面會客區只剩下葉初陽和周靖也兩個人。

周靖也看着葉初陽,笑容陡然間狡黠暧昧:“為什麽裝作不認識我?”

葉初陽淡淡地回望他:“我也沒有必要特意和你打招呼。”

葉初陽已經很多年沒有想起過周靖也,也已經把周靖也的樣子忘得所剩無幾,但是再見到周靖也,還是覺得周靖也變化很大。比如周靖也以前的臉還有些青澀俊朗的少年氣,現在周靖也把深沉的城府寫在臉上。他那張臉固然是英俊的,但是他英俊的皮囊下包裹着的是他自信又詭詐的氣場,所以葉初陽覺得他很危險,也正是早就認清了他的危險,葉初陽才會早早和他劃清界限。

周靖也把胳膊支在沙發扶手上,撐着額角看他:“你和江瀛是什麽關系?”

葉初陽:“朋友。”

周靖也:“陪他來看心理醫生的朋友?”

葉初陽:“對。”

周靖也笑了笑:“放輕松一點,我好像讓你很緊張。”

葉初陽覺得好笑般搖了搖頭,道:“我在敷衍你,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周靖也笑道:“為什麽?就因為我們以前交往過,所以我們現在連不能做朋友嗎?”

葉初陽輕輕皺眉,臉上浮現一絲很複雜的笑容:“我們為什麽要做朋友?我認為和以前有過親密關系的人交朋友會很麻煩,而且完全沒有必要。難道你天真到認為我只有肯和你做朋友,我才算是已經忘了你,把你放下了嗎?還是你幼稚到認為只有和我做朋友,才能顯示出你的心胸有多麽灑脫和寬博?”

周靖也臉上笑意更深:“你還是這麽伶牙俐齒,一兩句話就說的讓人下不來臺。”

葉初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水:“我不想和你翻舊賬,也不想跟你敘舊情,更不想和做朋友。該說的話我已經說完了,你為什麽不立刻走出這間辦公室,裝作從來沒有見過我呢?”

周靖也往房門緊閉的咨詢室看了一眼,道:“你這麽着急催我離開,是不是不想在江瀛面前和我有任何接觸?”

葉初陽心裏無比厭煩,就把茶杯擱下,起身走出了辦公室。

他在門外走廊裏站了一會兒,周靖也出來了,周靖也一出來,他就想回到辦公室,但是周靖也把他攔住,站在他面前,神色瞬間柔和下來:“你放心,我不會找你的麻煩。但是你也不能對我這麽冷漠,”

葉初陽依舊冷漠:“出了這棟樓,我和你不會再見第二次,我對你什麽态度,重要嗎?”

說完,他繞開周靖也,推開辦公室房門。

周靖也:“你不問問橘子的情況嗎?”

葉初陽僅稍顯猶豫,随後果斷地說:“橘子是你的貓,不是我的。”

他回到辦公室,心裏着實有點氣悶,因為他理解不了周靖也為什麽還能大搖大擺堂而皇之的跟他提起以前,可見周靖也一丁點悔過心都沒有,比他想象中還要死性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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