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裏面有具屍體
九月十八號淩晨深夜三點多鐘,派出所接到一起警情,報警的民衆稱在廣林路發現一個行為怪異的男孩,伴有攻擊無辜路人行為。海宏成帶着徒弟出警,把男孩帶回派出所,在查驗其身份時遇到了難題,又懷疑他患有精神疾病,所以把他送到了齊院長的療養院。
葉初陽和江瀛到了廣林路派出所,他們來過一次,一進辦公大堂,接警臺後的值班民警就把江瀛認了出來:“嗳,你們兩個,怎麽又來了?”
葉初陽道:“警官,我找海宏成警官。”
民警:“不是你想找誰就可以找誰的知道吧?把你們帶回來的警官會對你們負責到底。”說着,他掃量江瀛,“你這弟弟又打架鬧事了?這次的性質很惡劣啊,二進宮了。”
這民警有點話痨,葉初陽趕在他展開說教之前忙道:“我們沒有打架鬧事,是海宏成警官讓我來找他。”
民警:“嗳?是嗎?”他拍拍旁邊的一名年輕警察,“去把海師傅叫下來。”
年輕警察上樓去叫人,葉初陽和江瀛站在一邊等,葉初陽抱着胳膊問江瀛:“待會兒見到海警官,知道該說什麽嗎?”
江瀛雙手揣兜,态度很不端正:“向他道歉。”
葉初陽:“還有呢?”
江瀛:“檢讨錯誤。”
葉初陽:“還有呢?”
江瀛:“還有什麽?”
葉初陽豎起食指指着他:“端正你的态度。”
江瀛撇撇嘴,把手從兜裏拿出來,雙手背在身後,規矩地像個課堂上被罰站的學生。
海宏成下來了,邁着四平八穩的步子,手裏拿着一只保溫杯。
“來了。”
葉初陽朝他迎過去,笑道:“海叔叔。”
海宏成往樓道裏指了指:“過來吧。”
葉初陽和江瀛跟着海宏成進了一樓調解室,海宏成一個人坐在江瀛和葉初陽對面,握着茶杯對江瀛笑道:“你還真過來了,小葉給我打電話說和你一塊兒過來,我還以為他在哄我呢。”
葉初陽恭謹地笑道:“怎麽會,江瀛一直想找個機會向您當面道歉。”
江瀛很像樣地站起身,微微欠身道:“海警官,那天在療養院是我做的不對,我向您道歉,希望您——”
話沒說完,海宏成往下按了按手掌:“坐吧坐吧,有什麽話不能坐着說。”
江瀛瞄一眼葉初陽的臉色,見葉初陽臉色無異,才坐下:“謝謝。”
海宏成擰開茶杯喝了一口水,道:“客套話就不用說了,你要是真知錯了,那就下不為例就好。”
江瀛很懂得在什麽場合應說什麽話,他完全不知錯,但不妨礙他在海宏成面前認錯:“是的,我知錯了。”
海宏成瞅他一眼,眼睛裏壓着沉甸甸的憂慮,嘆了聲氣:“你這孩子啊,可能連自己在說什麽都不知道。算了算了,也不全怨你,以後慢慢改吧。”
他又對葉初陽說:“小葉,他不懂事兒,你得多管管他。”
葉初陽:“我會的,海叔叔。”
江瀛維持着疏離有禮的笑容,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想翹個二郎腿。
葉初陽瞥見他想擡腿,就借着喝水的動作向他偏過臉,低聲說:“坐好,長輩面前不能翹腿。”
江瀛默默把腿放下,還挺了挺腰背。
葉初陽放下茶杯:“海叔叔,您今天叫我過來是有什麽事?”
海宏成:“我聽海陽說了,你在研究那個廣林路男孩的病情。”
葉初陽:“廣林路男孩?您說的是前幾天您單位送去療養院的男孩子嗎?”
海宏成笑道:“對對對,就是他,他沒名字嘛,就叫他廣林路男孩兒。”
葉初陽:“那您叫我過來,是查到他身份了嗎?”
海宏成擺擺手:“你聽我跟你說,我們沒有在戶籍系統裏查到他,就采集他的血液樣本送到市局,結果剛剛出來,DNA系統裏也沒找到他。整個公安司法系統裏都找不到他的信息。”
葉初陽覺得很奇怪:“怎麽會這樣,人口普查都已經第七次了,他會是黑戶嗎?”
海宏成:“目前只有這個可能了。”
葉初陽:“他的來歷呢?”
海宏成:“我就是為了這件事才把你叫過來,我們情報組幾個同事熬了好幾天終于找到這個孩子是咋來的了。我們查到一輛車。”
說着,海宏成從身上口袋裏拿出一個信封,從信封裏抽出一張照片遞給他。
葉初陽拿着照片,看到一輛行駛于夜色公路上的面包車,車牌號被标注了出來。
江瀛悄悄探過腦袋,也看着那張照片。
葉初陽:“這輛車和男孩有什麽關系?”
海宏成:“男孩就是從車裏掉下來的。”
葉初陽:“掉下來?”
海宏成:“五豐路南路口,男孩被人從面包車裏丢下來。然後面包車向南開,男孩朝東走了兩條街走到廣林路。”
葉初陽:“車主呢?車主查出來了嗎?”
海宏成:“套牌車,車主在外地,司機和車主沒有關系,但我們還是查到了司機的身份。”他看了眼江瀛,眼神陡然複雜起來,然後又拿出一張照片遞給葉初陽,“你們看看吧,攝像頭拍的挺清楚。”
這是一張面包車正在行駛的照片,面包車對面開過去一輛車,那車開了遠光燈,而面包車的擋風玻璃沒有貼防窺膜,玻璃遭強光一打,司機的臉就曝光于光中。
即使司機帶着帽子,還有意壓低了帽檐,但是葉初陽還是一眼認出:“薛文橋?”
江瀛也認出了薛文橋,但他無動于衷,只是眼神稍沉。
海宏成:“對,他就是16號從醫院逃走的薛文橋。”
葉初陽感到不可思議:“他和男孩會是什麽關系?你們找到他了嗎?”
海宏成道:“人還沒找到,線索斷在南嶺果園兒。”
葉初陽察覺到了海宏成的用意或許沒那麽簡單,就問:“海叔叔,你把我們叫來,是想問題問我們嗎?”
海宏成又看看江瀛,神色很複雜:“江瀛屢次三番和薛文橋有沖突,要說我不懷疑這次薛文橋逃走和江瀛有關是假的。”
江瀛淡淡地笑着:“海警官的意思是,我是幫助薛文橋逃走的人。”
即使海宏成是警察,他也不會無憑無據主觀臆斷:“我不是懷疑你幫助薛文橋逃走,我是懷疑薛文橋逃走是為了你。”
江瀛:“您認為薛文橋想報複我?”
海宏成:“如果他不想報複你,他屢次三番找你幹什麽?”
葉初陽不敢再讓江瀛和海宏成談下去了,因為江瀛口無遮攔,極有可能會說出惱人的話。于是他把偷偷把手按在江瀛腿上,江瀛果然閉嘴了。
葉初陽:“您剛才說這輛車最後出現的地方是南嶺果園是嗎?”
海宏成:“對,我們所長已經派出去四個人去走訪了。如果發現薛文橋的消息,我會通知你。”
他語重心長地看着葉初陽和江瀛,又道:“今天把你們叫來,我是想提醒你們,薛文橋身後很有可能有一個很複雜的背景,被他丢下車的男孩太怪異了,他好像正在進行某種見不得光的活動。我懷疑他的所作所為最終針對的是江瀛,所以你們要小心啊。”
葉初陽感激道:“我們知道了,謝謝海叔。”
海宏成看了看牆上的挂鐘:“行了,我知道你們也忙,該幹啥幹啥去吧。”
海宏成把他們送到大堂,葉初陽讓江瀛去外面等,他要和海宏成單獨說話。江瀛就走出派出所站在挂着警徽的門檐下抽煙。
幾分鐘後,葉初陽和海宏成單獨聊完,出來了。
江瀛把面前漂浮的白煙揮散幹淨:“他又跟你說什麽了?”
葉初陽邊走邊說:“沒什麽,我們的一點家事。”
江瀛扔掉煙頭,小跑跟上他:“你們的家事我不能知道嗎?”
葉初陽瞅他一眼:“你幹嘛要知道?”
江瀛不信:“他是不是跟你說我壞話?”
葉初陽又瞅他一眼,搖搖頭:“你的思想真是即陰暗又幼稚。”
江瀛委實擔心海宏成在葉初陽面前說他不好,畢竟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個什麽玩意兒,就緊張兮兮地問:“到底是不是?”
葉初陽擡手指着停車場:“去開車。”
江瀛耍無賴:“你不說我就不去開車。”
葉初陽有的是法子治他:“你不開車我就走路。”
他說完就沿着人行道往前走。
江瀛沒辦法,連忙去開車,停在路邊響了聲喇叭。
葉初陽坐進副駕駛,系上安全帶:“去南嶺果園。”
江瀛把車開上路,才問:“你想查薛文橋?”
葉初陽嗯了一聲,然後把音樂打開,一首貓和老鼠輕柔變奏版響了起來,他換了一首,還是貓和老鼠的BGM,就問:“你車裏只有貓和老鼠?”
江瀛在觸屏上篤篤篤連按好幾下:“還有舒克和貝塔。”
葉初陽覺得好笑:“別人在你車裏,你就放貓和老鼠還有舒克和貝塔給他們聽?”
江瀛很莫名其妙:“車裏有人我幹嘛放歌?”
葉初陽被問住了,竟覺得有道理。
江瀛:“你不喜歡這些曲子嗎?那你喜歡聽什麽?我下載備好。”
葉初陽翹着唇角一首首換歌:“我喜歡鳳凰傳奇。”
江瀛實打實的碰到了自己陌生的領域:“這是歌名嗎?”
葉初陽挑起眉,感到很意外:“你不知道鳳凰傳奇?”
江瀛覺得承認自己不知道是件丢面子的事兒,但是他的确不知道,只能虎着臉點頭:“我不常聽歌。”
葉初陽:“沒聽過最炫民族風?”
江瀛:“我只聽過東南西北風。”
這下輪到葉初陽懵逼:“什麽風?”
江瀛騰出手拿出手機,點了幾下連上車載音響,播了一首東南西北風。
前奏一響,立馬飄蕩出上個世紀古舊的曲風。這是首十幾年前的歌,葉初陽都沒聽過,他很奇怪江瀛怎麽會聽過這種歌。
他問江瀛,江瀛自己倒很理所當然:“吳媽總是放老歌,海內海外的都喜歡聽,我就從小跟着她聽。八九十年代的老歌我基本都會。”
葉初陽忍不住笑了起來:“那你什麽時候喜歡上貓和老鼠還有舒克貝塔的?”
江瀛不覺得這件事有何何幽默,但是葉初陽卻笑得很開心,他有些納悶地看了看葉初陽,道:“從小就喜歡,不開心就看它們。”
葉初陽一直笑,笑得江瀛也不禁莞爾:“到底怎麽了?你為什一直笑?”
葉初陽又問:“吳媽就沒放過最炫民族風給你聽?”
江瀛搖頭:“沒有,也是一首老歌嗎?”
葉初陽把他手機拿起來,邊找邊說:“不算老,是本世紀最偉大的一首金曲。”
最炫民族風的前奏響起來,江瀛一邊開車一邊聽,聽得很認真,等到副歌唱了一遍,他一本正經地點評了一句:“不好聽。”
葉初陽笑道:“不好嗎?很好啊,我很喜歡。”
江瀛就改口:“哦,好聽。”
葉初陽又放小蘋果給他聽。
江瀛一聽前奏就滿意地點頭:“這個好。”
去南嶺果園的路上,葉初陽把這幾年的金曲和雷曲全都搜羅出來一首首放給江瀛聽。
江瀛認認真真地聽完每一首,然後認認真真的給出好聽或不好聽的評價。葉初陽給他放了十幾首歌,他最喜歡野狼disco,并把這首歌循環播放,三四遍放完,他已經能跟着唱了。
葉初陽抱着肚子笑倒在座椅裏:“你平常真的不聽歌啊?這首都沒聽過。”
江瀛一邊跟着節奏點頭一邊說:“我不怎麽上網,也不會找歌來聽。”
葉初陽:“那你平常休閑娛樂都幹什麽?”
江瀛:“打拳。”
葉初陽:“除了打拳呢?”
江瀛:“看電影。”
葉初陽:“什麽類型的電影?”
江瀛:“鬼片驚悚片恐怖片,國內國外的都看。”
葉初陽作為一個膽小鬼,單單聽到恐怖片三個字就已經心生畏懼:“其他片子不看嗎?”
江瀛道:“電影本身就很沒意思,和現實脫軌太大,只有恐怖片稍微寫實。”
葉初陽不笑了,默了片刻,道:“過兩天我們去看電影吧,好嗎?”
江瀛:“好啊,最近有部泰國的鬼片正在上映,據說評價還——”
葉初陽斬釘截鐵地阻止他:“不看鬼片,我來挑片子。”
江瀛有點失望:“哦,那看什麽?”
葉初陽:“到電影院再說。”
南嶺果園是是位于近郊區的一片植物花卉批發市場,地理位置很偏僻,只有兩路公交抵達。南嶺果園以南是一片已經荒廢的大型游樂場,一架摩天輪拔地而起,成為這一帶最高的建築物。
江瀛指着摩天輪,道:“那就是姜往找我投的項目。”
葉初陽站在烈日底下,用手擋着陽光,仰頭看着那架摩天輪:“游樂場?”
江瀛面露譏笑:“他異想天開想重開那座游樂場,沒有一丁點做生意的腦子。游樂場的前老板前前後後搭進去幾千萬,近六年都沒有盈利,前老板頂不住了,破産跑路。現在姜往跳起來想當接盤俠,他要是沒有充足的資金流撐着,一定也會慘淡收場,但他手裏才幾個錢?真夠沒腦子。”
葉初陽不懂商業,也覺得在這裏開游樂場不是明智之舉:“他為什麽想開游樂場?”
江瀛更不屑:“他跟我說過很多次,他想設計出全世界最完美的游樂園,沒有游樂園給他設計,他就想自己造。”
若是為了‘夢想’,葉初陽反倒能夠理解。
離開派出所之前,葉初陽向海宏成仔細問過,薛文橋駕駛面包車到了南嶺果園附近,進入監控盲區之前,面包車沿着南嶺果園附近的一條小路往北去了。
葉初陽環望四周,感受到了和走訪此地警察一樣的無力,這裏空曠,人少,監控盲區也比較多,只要瞄準一個盲區,就能躲開監控網絡。
葉初陽自言自語:“薛文橋會去哪兒?”
江瀛沉思片刻,道:“我們自己走一遍。”
葉初陽:“什麽?”
江瀛拉開副駕駛車門:“上車。”
他們上了車,江瀛發動車輛,道:“現在我是薛文橋,如果我想避開攝像頭,我會往哪兒走?”
葉初陽明白了,江瀛在扮演那晚逃走的薛文橋,重走薛文橋那晚逃走的路線——他很不想承認,江瀛的反偵察能力很強,諸如此類逃脫天網監控的事做的駕輕就熟,很快就摸索出了一條能從避開監控範圍的路線,一路行駛在監控死角。
江瀛往東開,逐漸開到了荒廢的游樂場附近。
葉初陽打量着四周,道:“再往前就出城了,難道薛文橋逃出城了?”
江瀛道:“前面有條路能拐到我們剛才經過的加油站,他很可能從那條路回城。”
葉初陽:“如果他返回加油站,監控一定會拍到他,但是警察卻沒有發現。”
江瀛想了想,道:“警察找的不是薛文橋,而是面包車。”
葉初陽懂了:“薛文橋會棄車步行嗎?”
江瀛不語,又往前開了一段路程,毫無征兆地把車停下:“如果薛文橋棄車步行,能藏車的地方只有這座游樂場。”
他把車停在游樂場路邊,烈日下的游樂場舊址像沙漠中的孤城一樣荒涼又孤寂,那架高大的摩天輪立在陽光下,像一根閃爍着冷光的冰錐。
葉初陽用手擋着陽光,在周圍尋找入口:“外面全都被擋住了,連入口都沒有,車能開進去嗎?”
游樂場周邊全都圍着一圈綠色一人高的鐵皮,類似修路時在道路四周放置的禁止通行的路障。
江瀛甩上車門,把一頂黑色棒球帽扣在葉初陽頭上,還把帽檐往下壓了壓,道:“這圈兒鐵皮加起來得有一公裏那麽長,沒準兒已經被耗子打出了幾個洞。”
葉初陽頭上突然多了頂帽子,遮住了毒熱的陽光,他擡起帽檐看着江瀛:“哪來的帽子?”
江瀛也嫌熱,西裝外套脫掉留在了車上,上面剩一件襯衫,解着領口扣子說:“上次和別人去打棒球,留在車裏的。”
他走到綠色鐵皮前,擡手敲了敲的鐵皮,回頭對葉初陽說:“站遠點,別過來。”
葉初陽不知道他想幹嘛,但很聽話地往後退了兩步,然後就看到江瀛擡腳猛地踹在了鐵皮上。
哐的一聲,金屬鐵皮被撞擊後還有顫抖的餘音,江瀛連踹了四五腳,堅硬的鐵皮銜接處被他踹出一道裂痕。
葉初陽:“你小心點。”他頭一個關心的竟是江瀛腳上那雙幹淨又昂貴的皮鞋,皮鞋已經被鐵皮割出了好幾道口子。
江瀛悶聲猛踹,很快把鐵皮踹開一臂長的縫隙,然後将翹開的鐵皮往裏踹,硬生生踹出一個半人高的小門。最後那一腳踹過去,鐵皮勾破了江瀛的褲腳,還在他腳踝留下一道血口子,他皺眉罵了聲:“操。”
葉初陽聽見他罵人,就問:“怎麽了?鞋子破了嗎?”
江瀛不說話,彎腰從小門鑽了進去。
葉初陽蹲在小門前往裏看,只能看到江瀛的一雙長腿來回走了兩圈,問:“江瀛,我能進去嗎?”
江瀛折回來,從小門裏朝他伸出手:“小心,把腰彎低點。”
葉初陽握着他的手鑽進去,發現鐵皮牆後就是游樂場正門,正門是一道卷閘門,還上了一把鎖。卷閘門一米多高,江瀛身體素質極好,站在原地連助跑都不用,撐着門往上一蹿,人已經跳進去了。
葉初陽不擅長爬高上低,很無助地看着江瀛“我怎麽辦?”
江瀛先笑他,笑夠了才找來一只木箱扔出去,道:“踩着箱子上來。”
葉初陽踩着箱子站到卷閘門上,扶着江瀛的雙手又從門上跳下來,覺得這一天的運動量都夠了。
游樂場很大,從正門進去是一片小小的廣場,廣場分散出三四條路,江瀛提議走靠近邊緣處的那條路,若薛文橋真的把車藏在游樂場中,面包車往裏開不了許久,很有可能就停在邊角處。
葉初陽邊走邊往周圍看,這座游樂場的設備很齊全,但都許久不保養,破舊生鏽。如果重開,需要很大一筆啓動資金。
葉初陽問:“你真的會借錢給姜往嗎?”
江瀛:“會借。”
葉初陽不理解:“你不是不看好他嗎?”
江瀛道:“他沒多少生意頭腦,人還有點神經質,但他為人不錯。”說着笑了笑,“而且我和他同病相憐,有幾分相似。”
葉初陽看着他:“什麽地方相似?”
江瀛道:“他本有個弟弟,早夭了,家裏就他一個孩子。但是他爸不喜歡他,在外面找女人養情婦,有幾個私生子。他們家資産幾十個億,分到他手裏的就一套房和幾輛車。他搞游樂園可能是為了設計夢想,但我覺得他存心想糟踐他爸的錢。”
葉初陽不知說什麽好:“那你為什麽還想幫他?”
江瀛面無表情道:“正因為如此,我才想幫他。”他看看葉初陽,笑道,“我們這些人心理多多少少都有點扭曲,你是理解不了的。”
葉初陽道:“我理解你就夠了。”
太陽西沉,郊外的陽光比市區內更加轟烈熱鬧,鋪天蓋地的橘紅色的光從天邊壓下來,幾道勾雲被陽光燒成了一縷縷細煙。
葉初陽停下步子,把帽檐擡高看着天邊的落日,笑道:“真好看。”
江瀛不覺得那片天有什麽好看,葉初陽看落日的時候,他看着葉初陽,金紅色的光灑在葉初陽臉上,他挺拔的鼻梁和微笑的嘴唇變得暖融融的……
葉初陽正仰着臉看落日,忽覺一道人影朝自己壓了下來,随後嘴唇上一暖,很快又消失了。
江瀛親他一下,快步往前走了。
葉初陽小跑追上他,笑問:“幹嘛?跑什麽?”
江瀛在他面前一向直白熱烈沒羞沒臊,此時竟有點臉紅,還好被夕陽橘紅色的光遮蓋住了臉上那點顏色:“你,你剛才太好看了。”
葉初陽歪着腦袋往他臉上看,故作驚訝:“你臉紅了嗎?天吶,你還會臉紅?”
江瀛板着臉把葉初陽頭上帽子掀掉扣在了自己頭上,還把帽檐壓倒了鼻根。
他覺得很沒面子,而且他知道葉初陽不會放過這個取笑他的機會,所以他仗着自己身高腿長的優勢,很快把葉初陽丢在身後。
他悶頭往前沖了十幾米才發現葉初陽沒跟上來,回頭看到葉初陽站在他身後不遠處,朝一個地方看着。
江瀛折回去,問:“在看什麽?”
葉初陽指着位于一個小廣場深處的用茅草做舊的入口:“那裏是什麽地方?”
江瀛道:“應該是鬼屋。”
那入口近十米長,曲折有彎度,裏面黑漆漆的,就像是隧道的入口……
葉初陽看着那個漆黑的洞口,莫名想到了法西娅畫在紙上的‘黑洞’。
他看了看江瀛,發現江瀛藏在帽檐下的雙眼冷卻又深沉,似乎和他想到了一樣的東西。他想帶着江瀛離開,但是江瀛卻說:“過去看看。”
葉初陽跟在江瀛身後向鬼屋的入口走去,走着走着突然聞到了一股臭味,類似于肉類腐爛的味道,像是死在這裏的貓貓狗狗。
江瀛也聞到這股臭味,而且這股臭味越來越濃,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巾遞給葉初陽,道:“把鼻子捂住。”
葉初陽依言捂住鼻子。
到了入口前,裏面漆黑的空間似乎和外面正在落日的天地似乎是兩個世界。
葉初陽皺眉道:“裏面為什麽這麽臭?”
江瀛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我進去看看。”
他動作很快,話沒落地人已經鑽進黑暗當中,葉初陽想拽他都來不及:“江瀛!”
江瀛的聲音從漆黑的隧道裏飄出來:“沒事,你別進來。”
葉初陽只好站在外面等:“你小心點,別走太遠。”
江瀛沒有回答他,兩三分鐘過去了,江瀛依舊沒有回答他。
葉初陽着急了,打算進去找人,他剛打開手機裏的手電筒,就見江瀛快步走了出來。
江瀛皺着眉,臉色陰沉,站在葉初陽面前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報警吧,裏面有具屍體。”
葉初陽愣了愣,驚詫之下問了個蠢問題:“是誰?”
火熱的光落在江瀛眼睛裏,像在他眼睛裏燒起一簇猩紅的火苗,他勾起唇角,道:“周青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