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紫金寺3
楊乾坤奶奶推了推臉上的老花鏡，防滑鏈跟着顫了顫，她又眯着眼上下打量了楊乾坤一番，又說：“啊？聽不太清。”
于是，楊乾坤用更大的聲音。
“奶奶！我回來了！”
“奶奶知道你是誰，餓了？快進來吧。”
楊乾坤：“……”我說的不是這個。
老人終于看清了楊乾坤，這樣說着就轉身往裏走，楊乾坤趕緊去扶着。
奶奶走了一段路，又扭回頭說：“把門關喽。”
這話是跟李天哲說的，于是李天哲小心翼翼地關上那扇門，生怕它真的一個不順心就報廢。
楊乾坤扶着老人走了這麽一段路，廢了幾分鐘時間，老人聽不太清楊乾坤講話，索性自己嘀咕着。
“怎麽這麽晚來了，還得老婆子出來給你開門。”
“坤子可是又瘦了，那倆人怎麽照顧的。”
“是不是還沒娶媳婦呢，奶奶怕是等不到喽。”
“等會兒給你做最愛吃的甜糕……”
老人一直說着，楊乾坤時不時也回一兩句，但李天哲估計，老人家估計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完全是兩個頻道的人。
他們進了屋，才發現屋子裏面還算是亮堂，一個大堂屋裏面還有一個小屋，大堂屋中間放了一張八角桌，桌上都是些民間除鬼的道具，有桃木劍，香爐什麽的放了一堆，靠窗的地方有炕，炕上有火，火上砂鍋煮着什麽咕嘟咕嘟響，整個屋子很暖和還有股藥香味。
整個屋子不像外面看上去那樣，還有點神秘的感覺，李天哲想象中巫婆居住的地方。
Advertisement
進了屋李天哲才看清老人的樣子，原本以為是黑色的棉衣，這才看到是很深的藏藍色，腳是三寸金蓮，走起路來有點費勁，老人臉上滿是皺紋，看起來卻挺有精神。
孫子來了，老人挺高興，臉上一笑，皺紋就變成某種花的樣子。
老人一進來就要去角落裏拿什麽，楊乾坤扯着嗓子說：“奶奶，我不餓，不用麻煩了。”
“有甜糕，有也有臘肉，奶奶天天給你做！”
“不是，奶奶我不餓，我們就是一路上有點累了。”
“冷的東西不能吃，對胃不好，得熱熱。”老奶奶抖着聲音教訓楊乾坤，以為他要吃冷的甜糕。
“我不吃！”
“啊，冷？去那邊烤烤，火上是我熱的湯，能取下來，能取下來……叫那名小夥子也去烤烤吧。”
“不是，奶奶，我說我們有點困。”
“……”
李天哲：“……”
在一旁聽着他們這些驢頭不對馬嘴的對話，李天哲有點想笑。
廢了十幾分鐘，楊乾坤終于讓他奶奶明白，他不餓只是這麽長的路程有點累了，他奶奶就又顫顫巍巍地拐到裏屋，在床上摸索燈的開關摸索了好久。
這裏的開關都是電線直接連着一個開關的，垂在牆上，或者直接在床上。
楊乾坤扶着他奶奶一起找開關，好久終于摸索到，啪一聲按下按鈕，按鈕閃了一下火花，燈就亮了。
牆上貼滿了廢舊報紙，有些報紙已經泛了黃，吊的黃紙頂也垂下幾條來。
楊乾坤又把他奶奶扶出去，邊扶的時候，李天哲聽見他奶奶說：“我不用你扶，能走，能走。”
放下包，大體地收拾了一下，楊乾坤從堂屋進來了，說：“我奶奶這裏地方小，今天就擠這裏吧。”
“行，再去看看你奶奶有沒有什麽要幫忙的？”李天哲和楊乾坤又出去，幫忙收拾了一下。
他們這一路，累的夠嗆，收拾完了就去休息了。
山村的夜晚十分靜谧，李天哲睡得正香，整個屋子還是萦繞着一股藥香味，楊乾坤睜開眼，看着李天哲的睡顏，不知道在想什麽。
第二天，李天哲醒的時候，床上只有自己一個人了，他打開房間門，發現楊乾坤他奶奶坐在炕上，拿着個小本本戴着老花鏡看什麽。
李天哲打了個招呼：“奶奶，早上好！”
發現楊乾坤奶奶完全沒有反應，應該又是沒有聽見，他準備往外走，奶奶才似乎是發現他起來了。
她擡起頭看了一眼，說了句什麽，李天哲沒懂也沒太聽清，後來又低下頭仔細研究起來。
李天哲走到屋外，雪已經停了，白花花的一片，他伸了個懶腰，覺得渾身舒服了不少，就看見楊乾坤從門外抱着柴火進來了。
“呦，神棍，勤勞啊，勤勞的小蜜蜂？”李天哲笑道，覺得生活還挺惬意。
“別提神棍這倆字，要讓我奶奶聽見了，她能拿着棍子抽你！”
“我靠，這麽可怕？”
“廢話，我見我爸被抽過，要不是我善良，你們都被抽多少回了。”
“拉倒吧，你敢動蘇仙女？”
“那不敢，不敢動，不敢動，我還要命。”楊乾坤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他要真敢動蘇酥，估計活不了幾天。
“行了，進去吃飯。”楊乾坤說。
“我去個茅房，一泡宿便。”李天哲說了句，就往外邊去了。
村子裏的廁所大都是是在房子外邊的，用磚圍城正方形或長方形，然後留個口，裏面打個茅坑，就成了一個簡易的廁所。
李天哲看這個廁所，犄角旮旯處還有殘留的蜘蛛網，圍牆搖搖欲倒的感覺，上面是雪白的光滑的厚厚的一層雪，李天哲玩心起了，按了一個手印在上面，沾了滿手雪。
他在上廁所的時候，外邊有腳步聲，走過，路人粉談話都一清二楚。
“我們還是每天去紫金寺拜拜，咱拜了菩薩，拜了聖女，他們會保護我們的。”
“是啊，唉，求菩薩保佑，聖女保佑，那老根兒死得了忒慘了些。”
“艾，你說是不是紫金寺同時供奉菩薩和聖女犯沖了啊……”
“哎呦，這誰說的準……”
“……”
兩人說話是方言對話的，帶着八卦的意味在裏面，但語速不是很快的情況下，李天哲居然聽懂了。
李天哲從廁所裏出來，那兩個婦女已經相互攀扯着走遠了，印着雪景，只能看見兩個背影。
他回到屋子裏的時候，楊乾坤還在和他奶奶驢頭不對馬嘴的對話着，聽着怪別扭的。
兩碗玉米糊糊下了肚，胃裏面暖暖的，楊乾坤說還想來一碗，他奶奶說：“是我叫，王叔把你叫回來的。”
“怎麽不叫我爸我媽回來？”楊乾坤說，不過他爸媽一般過完年第二天會回來，不過他奶奶老和他們鬧不愉快。
奶奶意外聽懂了楊乾坤說什麽。
“那兩個臭小子，不叫他們，什麽都沒到，還除魔，壞了我楊家名聲……敗家東西……”奶奶似乎還挺生氣，憤憤地說。
楊乾坤：“……”奶奶，其實我也沒學到什麽……
他奶奶已經把他當做學藝極精的楊家除魔傳人了，楊乾坤打小就聰明學什麽都一學就會，他奶奶抽空教了他不少，他爸媽倒是把這些東西都扔了。
不過楊乾坤倒是覺得，現在科技這麽發達，他也不迷信，這鬼這東西，并不存在，不過魔靈倒是存在，他現在做的事情也算是承襲了家族事業。只是跟除魔是兩回事了，什麽桃木劍、大蒜、搖鈴、符咒、黃水都裏沒什麽屁用。
“奶奶，我只知道死人了，具體是怎麽了？”楊乾坤問。
不過奶奶估計是沒聽清。
“你別替你爸媽說話，倆臭小子……”
李天哲：“……”
楊乾坤說話要靠吼，還要不斷重複，這麽着确實有點累，他就索性放棄了溝通。
奶奶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堆，後來又說：“回來了就去紫金寺拜拜菩薩，拜拜聖女，這聖女啊，是動怒了，那老根兒惹指不定是怎麽惹到了聖女，這你拜了回來，今天準備準備，明天做個法事，平息下聖女的怒火，不然這村子萬一又有人遭殃就不好咯。”
楊乾坤說：“好呢，奶奶，我們等下就上山去。”
他奶奶顫顫巍巍地從桌子地下拿出個兜，裏面是自己蒸的饅頭，還有一些油炸的炸花還有一些餅幹，水果之類的東西，都是些自己準備的。
邊囑咐着，這個要獻給文殊菩薩，那個一定獻到佛祖面前，還有那個給聖女獻上……還有香火，要上香…上幾根…
楊乾坤奶奶巴拉巴拉地囑咐了一大堆，李天哲是幾乎要聽暈了，最後腦袋裏只剩下佛祖啊、文殊菩薩、彌勒佛、送子觀音、太上老君、姻緣婆婆、聖女……這些神仙名號了。
上山的是條路有些曲折，昨天晚上下了一夜雪，今天還沒什麽人走，不過經常人走的地方要低矮一些，從路兩邊可以看到一望無際的白色。
李天哲專挑沒人走過的雪地走，一走留下一個腳印，他試圖走直這條路，卻發現總不能走成一條直線。
看着楊乾坤背着那一個大包，李天哲開口問：“神棍，你這能記住嗎？這麽多東西……”
“記這幹嘛，到時候随便放好了。”楊乾坤無所謂地說。
“你這孩子，不聽話……看我不拿棍子抽你。”李天哲學着他奶奶的語氣說，不過學的只有五六分像。
“哈哈哈哈，都記下來那不是開玩笑的嗎？”楊乾坤看着李天哲學他奶奶的樣子說話，被逗笑了，又說：“我奶奶才不是這樣呢，她早就知道我記不住，就是說說而已，說了安心。”
“說實話，我腦子裏吧，只有那些什麽菩薩、什麽神仙什麽什麽亂七八糟的神仙，怎麽這麽多神仙類型。”天空又飄下稀稀拉拉的雪花來，李天哲伸出手，雪花落在手心馬上化掉了，他戴上帽子，哈了口哈氣，哈氣出口變成了白白的霧氣。
“你可別說，光供奉在位的正神就有三百六十多位，仙人更是數不勝數，這些人們說的神仙沒個千八百不可能。”楊乾坤扯着包，上坡，說話都帶了喘氣，他覺得自己是不是該去鍛煉了，算了算日子，半年沒進健身房了。
懈怠了，懈怠了。
“你說這麽多神仙，真的能保佑人們平安嗎？”李天哲問。
他突然想到了鐘奇，他做的事也是在守護這個世界，保佑人們平安吧。
“怎麽可能，神仙佛祖啊這些，都不過是一種精神上的寄托，人們就是為了給自己一個信念或者信仰，比如說有的人行善是因為佛教倡導宣揚因果輪回，善惡有報，對來世的期望讓他們向善行善事，若是佛祖說，你們都去做惡吧，做的惡越多，來世就能得到更好的報應，那樣的話就人人做惡了。”
“你這是以偏概全，有的人并不能代表全部人，三字經裏還說，人之初，性本善呢……這不就是說有的人向善是人性本善麽……”
“三字經也是人寫出來的，反正就這麽個理吧，連魔靈都是我們這些普通人在拔除，哪有什麽神仙，不然降落個神仙來替我們找到在這裏的魔靈，然後解決它？”楊乾坤這麽說，表示神仙這東西肯定不存在。
“這你可說錯了，神仙肯定存在。”他家鐘奇不就是一個麽，他這樣想沒有說出來，又繼續說：“神仙那可是有更厲害的東西要對付，哪有空管我們這小打小鬧？”
“你怎麽這麽肯定有神仙？”全是上坡路，楊乾坤拿着大包，有些累，停下來，手撐着膝蓋，喘兩口氣。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畢竟魔靈這玩意都有，怎麽能沒有神仙！”李天哲說的篤定，笑得燦爛。
他很白，笑容在雪景為背景下顯得有些清冷的意味，連琥珀色的眸子都印上了銀白。
楊乾坤手撐着膝蓋擡起頭看着李天哲，眼神又變得深沉起來，李天哲扭回頭繼續上坡。
他走了一會兒發現楊乾坤沒跟上來，往回看，那人站在雪地裏，天灰蒙蒙的，看不清表情。
“喂，神棍，你快點跟上啊！”李天哲喊了一句，楊乾坤才往前走。
“我拿這麽一大包東西，你也不說幫我拿拿，還走那麽快，有沒有兄弟情了？”楊乾坤喊着往前加快了步伐，但被着個包在快也沒多快。
“快點吧你，行不行了？”
“行，居然敢這麽質疑我？分分鐘我跑上山去，驚你一臉。”
“可吹牛吧，論吹牛你排第二，都沒人敢排第一！”
李天哲團了個雪團就往楊乾坤身上砸，楊乾坤身子一歪，砸包上了。
沒砸中，可惜了。
“你給我站住！看我不砸成你雪人！”
楊乾坤在後邊背了個大包，實在跑不快，空有一張嘴的威脅。
“你先跟上來再說吧……”
“……”
兩人這樣說着鬧着走着，很快到了山頂，快到山頂的地方是一個大坡，坡上盡是雪，被住在寺裏的人掃了條道出來。
大門是閉着的，這紫金寺并不是一個大的寺廟，從外觀來看不小也沒有特別大，中等規模，約莫這紫金寺的大門并不是一直開着的，在每月初五、初十五時候才整天地開着，他們來的這時候，可真是正好，初十四，要喊門才行了。
他們上了門前的樓梯，昨天叫他奶奶的門，留下了陰影，生怕又敲十幾分鐘沒人開門，楊乾坤使勁扣了扣門上的兩個環，不多時門從裏面被打開了。
從門縫裏出來個頭戴尼姑帽，身穿尼姑服，一身青灰色的尼姑來，那尼姑雙手合十。
“阿彌陀佛，明天便是開廟門，供奉之日，施主不如明日再來。”尼姑面目慈善，聲音平緩地說。
那尼姑說完，就要關門，楊乾坤手一推，一副攔門的架勢，頗有種不進門誓不罷休的氣勢。
李天哲一看，這是要推門進去了？想起上次自己在雲南谷桶村的時候，想攔門被那老頭一棍子搗在腳上，李天哲就想給楊乾坤鼓掌，好樣的！神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