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夢魇.三生12
無間地獄中，鐘奇被困在弑神陣中，刺穿身體的鉸鏈在不斷地變化着，他滿身是血，看着那群黑衣人在無盡之門前布了陣，招靈陣，陣法中間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
被鎖鏈刺穿的疼痛，席卷了全身，鐘奇盡管是個神明，卻也能感受得疼痛，他大汗淋漓，看着無盡之門前那個陣法。
這門守不住了。
李天哲到了無間地獄的時候，那裏已經和他之前見不一樣了，空氣中充斥着魔靈肆虐的靈力，透着讓人無法忽視的瘋狂。
整個無間地獄不是之前低沉的灰黃色了而是變成了無比壓抑黑色。
他第一眼看見的便是鐘奇身下那個陣法，詭異，殘忍，渾身是血的鐘奇讓他心髒漏掉一拍。
“靠！”李天哲的心髒急劇地跳動着，嘴裏也罵了一句，便沖向陣法，還沒到達便被陣法周圍的屏障彈了回來。
在碰到屏障的瞬間，李天哲腦海裏詭異地出現了三個字、弑神陣。也明白了破壞陣法的方法，他運轉靈力，直接破除了陣法周圍的一個陣印，陣法有了破綻，李天哲便直接沖了進去，整個陣法也就破了，刺穿鐘奇的鎖鏈向碎光一樣散到空中去了。
李天哲沖去抱起鐘奇，發現他像是在發愣，他便急急地叫了兩聲，鐘奇剛緩過神來就緊緊地抱着李天哲的腰不放了。李天哲看他，好像在發抖。
“沒事了，我來了。”李天哲撫摸着鐘奇毛茸茸的腦袋，才發現他的頭發變成了長發，柔柔地垂在後背。
他整個人狼狽不已，玄色的衣服上全是血跡，但頭發卻十分柔順，李天哲這時候，覺得鐘奇像個孩子一樣。
“你不會是……哭了吧？”李天哲親吻了埋在胸前毛茸茸的腦袋，又說：“對不起，我來遲了，別哭了好不好？”
他像哄孩子一樣哄着鐘奇，語氣輕柔得不得了，任由鐘奇抱着自己，自己卻不敢用力抱緊他，怕觸痛了他的傷口，看着鐘奇這個樣子，他只覺得整顆心都在抽痛着。
“我沒哭……”鐘奇這樣說着，聲音卻有些抖，“你終于來找我了……”
他是真的怕，那種從小時候帶來的恐懼，紮根在心底了，他回憶起了之前的痛苦，被釘在陣法裏，所有人都想要取他性命的時刻，那些一雙雙眼睛，像看死人一樣的眼睛，一直都在他心中。
“我的夫人丢了，怎麽能不找。”李天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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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奇這才松手，擡起了埋在李天哲胸口的頭，看着李天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濕漉漉的眼睛，眼睫毛上還挂了淚珠，臉上有幾滴血跡，稱得鐘奇更白了，此刻，他不像個神仙，到像個妖精了。
“那邊，無盡之門……”鐘奇整個人還是很虛，他指了指門的方向，想要站起來，卻發現站不起來。
“那是什麽陣法？”李天哲皺着眉頭問。
他感覺這個陣法很不妙，整個陣法中透出一種陰森、絕望的感覺，陣法非常大，外圈有一層結界，在整個陣法周圍都是黑衣人，陣法中間躺着一個人，李天哲仔細辨認了下，發現那是西區的那個“胡一刀”，胡楊。
“引魂陣，封條沒有全部被破，門裏的東西不能完全出來，這個陣可以引出門裏東西的一部分，那個人就是媒介。”鐘奇說。
“你別動，我去。”
李天哲放下鐘奇，喚出烈焰刀，全力向着陣法劈去，卻被那群黑衣人的領頭人擋下了，霎時間，天崩地裂，塵土飛揚。
李天哲和黑衣人被雙雙震開。
李天哲沒有說話，直接上前與黑衣人纏鬥起來，雙方打了幾十個回合，黑衣人最終敗下陣來，李天哲刀架在他脖子上，終于吼了句：“楊乾坤！你他媽就是個騙子！”
黑衣人的震驚地看了李天哲一眼，反身掙脫了控制，兩人對立而站。
“你什麽時候開始騙我們的？”李天哲死死地盯着黑衣人，他看不清黑衣人的樣子，但他知道那就是楊乾坤。
“從一開始就在騙我們是不是？”
黑衣人沒有動，就那樣直直地立着，沉默了好久，說“是。”
“谷桶村是你故意騙我們去的，江喃學校的事也是你搞的，紫金寺也是你故意帶我去的，你的目的就是為了放門裏的東西出來，是不是？”
“是。”楊乾坤沒有任何遲疑，李天哲看着眼前的人覺得世界真他娘艹蛋。
“楊乾坤，你他媽真夠可以的，演技夠可以的……”李天哲看着眼前的人冷笑道。
“我不叫楊乾坤。”
“呵，很好，名字也是假的。”李天哲的聲音冰冷無比。
最後，李天哲問：“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我生來就與你們不同，門裏的東西可以幫我得到我想要的。”
“我不管你想要什麽，這個陣法必須停。”
“停不下來了。”楊乾坤說。
李天哲沒有再理他，直接沖着陣法去，想要破壞陣法，卻被楊乾坤攔着了，這次他沒有手下留情，直接下了狠手，楊乾坤便被重傷了。
正當此時，陣法中的胡楊倏地掙開了眼睛，那是一雙紅色的獸類的眼睛，他站起來，只是一揮，陣法邊上的黑衣人全都化成了碎片。
整個無間地獄被一場風暴席卷其中，在陣法的上空又是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時空撕裂，無數魔靈湧了進去。
“好久不見啊，老朋友。”那人說着，聲音和門裏的東西的聲音一樣。
李天哲忍不住吐槽了一下：“誰搞得破封印，他媽的還有四條，裏面的東西還能被引出來。”
鐘奇剛剛恢複了一些，到了附近，就聽見了李天哲的吐槽，一下子有些語塞。
這可是他自己搞的嘛……
“老朋友？不好意思，我可不認識你。”李天哲說。
混沌剛從門裏出來，心情好的很，李天哲這種欠揍的态度，也沒讓他生半點氣，他反而笑着說：“你只不過是忘了，等你記起來……”
他正說了一半李天哲就打斷了他：“你借別人的身體出來也沒用，出來一次打回你一次。”
混沌：“……”能聽我說完嗎？逼還沒裝完呢……
在他們對峙之時，天地間全部亂套了，混沌就站在那個巨大的裂口之下，那些魔靈一窩蜂地湧向現世，可想而知，現世會被破壞成什麽樣子。
“你應該對付的人不是我，是你旁邊那個。”混沌看了看李天哲旁邊的鐘奇說道。
鐘奇聽此，眼神有些閃爍，不知道在想什麽。
“快閉嘴啊，不知道反派死于話多嗎？”李天哲不以為然，一句話怼得混沌啞口無言。
李天哲直接就沖上去了，現在的混沌不過是寄宿在胡楊身上，還沒有完全出來，拼一拼還是有勝算的，好歹無盡之門上還有四道封條，混沌的力量也不至于完全釋放出來。
盡管如此，他依然很強，鐘奇見李天哲沖了上去，便也上去應戰。
鐘奇之前被弑神陣重傷，現在還處于十分虛弱的狀态，跟李天哲兩人合力才堪堪制住混沌，正當他們處于要制住混沌的時候，從李天哲背後傳來一股強勁的靈力沖擊，鐘奇見此，顧不得牽制混沌那邊，直接沖了上去替李天哲擋了下來。
大口的鮮血從鐘奇嘴裏吐出來，楊乾坤收手的瞬間指節竟有些輕顫。
他原本一心只想與自己的靈融合，混沌說什麽他便做什麽，只要擺脫無窮無盡死亡又重生的痛苦就好，他僞裝成一個人類，混入李天哲他們當中，以虛假的身份生活着。後來他覺得楊乾坤好像就是他，他就是楊乾坤，可是當他再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時候，他終于明白，他與他們不同。
無靈之人，注定要經受無窮無盡的折磨。
他只想找到自己的靈，只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僅此而已。
可現在，他在動搖。
究竟為了什麽動搖，可能是為了那些無聊的時光，為了與那些人相處的小事件，為了，那個看似堅強的小女人……
…蘇酥，不知道她怎麽樣了，他這樣想着，驚訝于自己居然會想到別人，他沒有感情，但現在心中竟是五味雜散。
李天哲知道發生了什麽之後，便分了神，混沌得了空擋，以指指向李天哲額心，強大的靈力從混沌的手指尖流出，李天哲只覺得腦袋像炸了一樣，四周也爆開一陣靈力波動。
李天哲覺得自己什麽都聽不見，可他又确切地聽到了混沌的聲音，他說：“想起來吧，誰才是你的仇人……”然後他的靈識便穿過了無數個春秋，了然了一切。
衆神伊始，不知時間為何物，上古神明存于世間萬千年間，千萬年的孤寂、空靈，世間只是一座監獄一般，直至衆神之間相互見面，看見彼此相像的對方，互相打量，心中升起一股親切的感覺，這便是最初的女娲與伏羲見面，直到這種感覺發展出了另一種感情---愛情，水神共工、火神祝融、太陽神神農相繼見面，饕鬄、窮奇、混沌、梼杌、鳳凰、玄龜、神龍、白虎也應運而生。
自各神明自相見之後，一個想法就在女娲的心中醞釀，直到那日大雨浸濕了盤古的皮肉化為的泥土，女娲便用泥土捏出了與衆神相似的第一批人，這第一批人不受時間的禁锢與限制，成為與神最接近的種族，炎帝、皇帝、颛顼、蚩尤、羲和都跨入神族一脈。
人類誕生之後，九州大地之上各種妖魔靈紛紛湧起，帶着藏于盤古皮肉之中的神氣紛紛在世間尋找自己的位置，随之而來的是貪念、癡狂、暴戾、真誠、善良、邪惡的誕生，無論是人妖魔神，七情六欲開始彌漫，也帶來了不可調節的矛盾。
一時間，九州大陸之上再也不是以往的安寧或者說寂寥。
人族不斷發展壯大，神魔妖靈也陷入了絕無僅有的混亂，蚩尤在這九州大陸之中的戰争中脫穎而出封為戰神，帶領着被他馴服的兇獸饕鬄席卷各個部族，饕鬄在戰争中吃了不少人妖，作為最早出生的天獸，以無法阻擋的神力，踏滅部族。
直至皇帝、炎帝得到了上古神明的支持，帶着天道與神的旨意讨伐蚩尤，蚩尤終于在這無窮無盡的時間裏走到了盡頭。
窮奇作為一個天獸也真是當的不稱職，如果那個時候有時間的說法，那麽他一睡便是幾十年、幾百年，醒來不過幾日，便又回去他的洞中睡覺，于是在他這一次醒來的時候入眼的就是天下一片煙火的光景，炎帝、皇帝大敗蚩尤，饕鬄憑借從盤古血肉中得到的神力冒險一搏，逃離戰場的厮殺，卻最終逃不開天道。
窮奇看着這一切，一瞬間就好像經歷過了這段慌亂殘酷的歷史，他看到人類是如何在神脈的庇護下繁榮，也看到各個族群之間如何開始了不斷的戰争，看到蚩尤席卷各個部落，饕鬄貪婪地食人，鮮血遍地，更有妖魔作亂、神獸發狂，天柱受到烈火的焚燒，上古神明們終于選擇了皇帝、炎帝。
窮奇化作神的模樣，長發及腰間，眉眼如畫，一席黑袍坐于睡覺的洞口旁的石頭上，只是淡淡道：“早跟他說過，貪食可不好，他終會死在貪食上。”
他好像沒睡醒般，九州之上是彌漫的烈火煙氣，卻仍然不影響金色的陽光撒在在他身上，為他渡上一層金光，他就懶懶地閉着眼享受暖暖的陽光，一個小男孩摘窮桑果回來，就看見他日日等待的神終于睡足了出了洞口，呆在原地動都不動，生怕那人一眨眼就消失了一般。
窮奇感覺到了神明的氣息，睜眼一瞧，卻還是那個小娃娃，倏忽一聲笑了起來：“小神明，你怎麽沒有長啊。”彎彎的眼睛，在光輝中熠熠發光。
小神明看呆了，歪着腦袋，心裏只有一個感受，他真好看啊，雖是天獸化來，卻比之他之前見的神明都要好看上千倍百倍，卻任然說不出一個字，他還是個未開化的神明。
“過來。”窮奇朝他擺擺手，叫他到身邊去，看這個樣子，若不受引導，小神明怕是永遠也難以開化心智，只是不知道這是個什麽神明。
小神明呆頭呆腦地走過去，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停下了，什麽話也不說，看了一會兒，就費力地用自己短短的手把果子舉到窮奇面前，窮奇看了一看，又笑了，接過果子。
既然自己醒了，就給這小神明好好地說道說道。
窮奇看着眼前的果子，不禁覺得奇怪，窮桑果已經結出來了？他到底是是睡了多久，睡之前，明明還是小綠疙瘩，墜墜地挂在十人合抱那樣粗的樹上，現如今看那小神明手上拿的果子已是晶瑩剔透的嫩黃色了，那果子帶着窮桑花的香氣，莫名地讓窮奇覺得很安心。
每次窮桑花開之時，窮奇是不會回到洞中去的，每次他都會伏在樹下的草地上，帶着窮桑花的香氣入睡，窮桑花白色繁茂的花散發出迷人的清香氣息。
窮桑樹是大荒西山之上唯一的樹，大荒西山之上幾乎沒有什麽高大的樹木，也許是窮桑樹汲取了其他樹木的養料，但是對于低矮的青草野花卻格外地寬容。
窮奇見那果子十分讨喜，便伸手接過道：“既然，你給我果子，我便受了，也順道開化你的心智，算是報答，不說話就當答應了，可好？”溫潤的聲音将世間的初始，神明的開端，一件一件娓娓述來，小神明也不說話，只是看他，窮奇透過他的眼睛，卻發現發生這些事的時候，這小神明都在，對他是個什麽樣的神明便更好奇了，只是嘴上也不停，依舊清潤動聽。
就這樣講了三天兩夜，到了第三天黃昏的時候，窮奇又伸伸懶腰，回自己的洞中去了，只留下小神明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那摸颀長的背影消失在洞口的陰影。
一晃又是不知多少年過去，小神明依舊守在洞口，等着那個好看的神明再次出來給自己講故事，只是窮奇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地間又是一場風雲。
不周山倒了，神火在天柱下熊熊燃燒，衆神一籌莫展，窮奇醒來的時候，被眼前一副醜陋的大臉吓了一跳，像銅鈴般的眼睛瞪大着看着自己，還有枯裂紅黑的皮膚，氣息從兩個圓形黑漆漆的鼻以及鼻孔下那張厚厚的嘴裏呼出來，窮奇心下一驚，蚩尤？蚩尤不是死了嗎？只一會兒便回過神來，是饕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