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不劃算的買賣

不劃算的買賣

邢骍旼今天輪休,不當班,一大早起來也只是為了給熬夜改代碼的秦懷玉買心心念念已久的早餐,沒想到會遇到沈渝。許久不見的兩人自然有不少可以聊的話題,等他們倆聊完,邢骍旼手裏提着的早餐早就涼了,只好又買了一份,臨別前,兩人相約下次帶着各自的另一半一起吃飯,然後在馬路口一個向左一個向右道別後就分別了。

聊的時候完全沒注意到時間的流逝,沈渝本是挑的早上醫護人員換班查房前的空檔出門買早飯,結果急沖沖回到住院部的時候,值早班的護士剛查完房出來。

看到氣喘籲籲的沈渝,感到奇怪地發問:“601陪護,你去哪裏了?護士站沒聯系上你。”

沈渝道歉道:“不好意思,沒看手機。”和人聊天時,他習慣性把手機開震動,又因為今天穿的褲子比較寬松,揣在兜裏,對震動的敏感度比較低。

“你家屬早上短暫醒來了一會兒,沒聯系上你,我們打算給他再做幾項檢查…………”護士還沒來得及告訴沈渝上午給齊警宇安排的身體檢查項目,眼前的人瞬間跑沒了影。本想提醒一句,在醫院不要奔跑,但一旁見怪不怪的護士長攔住了她,擺擺手,老生常談道:“讓他去吧。”

體育一向不是沈渝的強項,高中參加運動會也從未入圍過決賽,此時徑直沖向病房的他跑起來甚至不輸給當年校隊田徑短跑的隊長。

齊警宇……齊警宇……齊警宇……

沈渝雙唇緊閉,握着門把的手控制不住地顫抖,他的心髒不由自主地怦怦跳,血管裏血液加速在身體裏流淌,四肢卻冰冷得異常。

趕在狂跳不止的心髒從胸腔裏跳出來之前,沈渝連忙揪住躁動不安的胸口,深吸了幾口氣,穩了穩被打亂的呼吸,再次長籲一口氣後,他輕手輕腳地推開門。

和離開前沒什麽兩樣,桌上忘丢的垃圾還放在原處,浴室裏的燈也還開着,看不出有人整理過的痕跡。也對,剛醒的人怎麽可能這麽快就能下床了。舔了舔發幹的嘴唇,又胡亂擦了兩下額角的汗珠,沈渝暗笑自己沒有生活常識。

齊警宇真的醒了嗎?沈渝連問自己三遍,還是不敢相信。但如果真的醒了,他又該說些什麽好?

只不過幾步路,猶豫不前的他頓足了好幾回。一方面,他迫不及待想要見到已經蘇醒的齊警宇,另一方面又被搖擺不定的內心困住腳步。

正如邢骍旼所言,一直以來他都在逃避內心真實的想法,把地位身份懸殊這些外界因素作為拒絕齊警宇的理由,裝聾作啞不願意做出回應,其實不過是為了那個膽怯的自己找一個逃避的借口。自從經歷父母離世和高考失利的雙重打擊,曾經那個未來一片大好,無憂無慮的少年早就堕落成了如今這個脆弱無比,禁不起一點挫折,害怕受傷,更害怕離別的縮頭烏龜。當年那個可以站在全校師生面前狂妄地放下狠話非青北不上的天之驕子早已成了後人口中的笑話和雜談。

他曾經擁有過很多,後來也失去了很多。

希望和絕望總是交替出現在沈渝的人生節點,上一秒還在吃糖的他下一秒可能就會被一拳頭幹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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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怕了,也不敢再奢求了。

以前,他常常抱着只要不擁有就不會失去的想法,拒絕做出改變,也拒絕得到來自外人的好意。他把自己關在名為自我的牢籠裏茍且偷生。

如今在別無選擇的直線上延伸出第三種可能性。

齊警宇就站在那裏朝他招手,身後是沈渝無法預測的未來,腳下是錦簇的鮮花。

一切都看起來美好,美好到不真實,就像是故意在給沈渝設套,引誘他踏上不慎就會跌落的獨木橋。

所以,他真的要過去嗎?

這時,房間裏傳來一道微弱的聲音,就像一位長時間行走在荒漠的旅人,沙啞的厲害。

“沈渝,你終于回來了。”是醒過來的齊警宇在呼喊沈渝的名字。沒有疑問,也沒有猶豫。

他的腳步聲明明很輕,但還是被聽覺靈敏的齊警宇捕捉到了,同時齊警宇也替沈渝做出了最後的選擇。

當再次聽到那人熟悉的聲音,沈渝不再顧慮,起身來到齊警宇跟前,看着床上躺着的仍然虛弱但眼含笑意的男人,眼眶瞬間濕潤,鼻頭一紅,激動地點了點頭。“我回來了。”

“沈渝,你過來一點。”手術傷口還未完全愈合,齊警宇不敢有太大的動作,但見到沈渝流淚,他也心疼,自己夠不着,就只好讓沈渝離他近一點。沈渝蹲在他能碰到的位置,齊警宇食指輕彎,在沈渝臉上緩緩刮動,沒有血色的嘴唇一開一合:“瘦了。”大概是被沈渝影響到了,齊警宇說話也有點哽咽。

淚水早已模糊視線,多日以來的委屈湧上心頭,沈渝哭着說:“嗯。瘦了好多好多。”

“我不在你就不好好吃飯,”齊警宇無奈一笑,“那可怎麽辦?”

“那你就不要離開我了。你不在我身邊,飯都變得不香了。每天就等着你給我發消息。當聽到你出了車禍,那一瞬間,我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整個人都吓傻了,趕來醫院跟個無頭蒼蠅一樣,不知如何是好,幸好你福大命大,沒有大礙,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是好了。這些天我其實想了很多,醫生說你可能會失憶,我甚至想過要不要離開你,我本來以為自己是個很冷漠的人,不會再對任何人有感情上的羁絆,但事實證明,我離不開你了。在你昏迷的這段日子,我腦子裏總會浮現和你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我想大概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喜歡上了你這個無可求要的笨蛋了。要怪就怪你非要把我撿回家好了。”沈渝不敢用力,只能輕輕捏住齊警宇的手指,額頭抵在他的掌背,小聲地詢問,“以後不要再和我開這種玩笑了,好嗎?”

齊警宇怔了怔,難以置信這些話會從沈渝的口中說出來:“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我知道。”沈渝嗓音輕顫,終于下定決心,“齊警宇,我喜歡你。等你出院了,我們就結婚吧。”

齊警宇不敢相信他的耳朵,他剛剛好像從沈渝嘴裏聽到了喜歡兩字。難道是車禍把耳膜給撞壞了嗎?

“沈渝,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發現我喜歡你,而且還是不可自拔的喜歡,我不想再讓你離開我,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所以我想問你,等你出院後,要不要和我結婚。哪怕我什麽都沒有,還會給你帶來不幸。你要是答應了我,你就是做了全天下最不劃算的買賣,是個徹頭徹尾的笨蛋。所以,你還要不要和我結婚啊?”

齊警宇反手包住沈渝冰冷的手指,長嘆一聲,為難地說:“可我一直都是笨蛋,不是嗎?”

齊警宇深知沈渝過去的遭遇,也明白是什麽造就了他如今軟弱怕事的性格,所以在這段注定不順的感情中他不敢輕舉妄動,擔心一旦他節奏太快,稍有不慎都會刺激到沈渝敏感的神經,讓他重新躲回龜殼,思來想去,還是細水長流,溫水煮青蛙的方式比較适合沈渝,只要有一天能讓沈渝習慣生活裏有他的存在,甚至是缺他不可,齊警宇就勝利了,但沒想到一場車禍,就睡了兩天,竟然把進度條拉到了最末,直接給他送上了最大的一份禮物。

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白撿一個開了竅的媳婦兒,齊警宇突然有點想偷笑。但沈渝還在哭,他就只好憋着。

“沈渝,你該不會是哄我的吧?”看他車禍受傷住院可憐,所以說點好聽的話哄哄他,讓他傷好得快一點,等他傷養好了就立馬後悔的那種,“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我可就傷心了。”

沈渝微微蹙眉,有點不滿。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邁出第一步,齊警宇居然質疑他,“你把我當什麽人了。婚姻大事豈可兒戲。我說話一向算數,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也不知道是誰以前放了他的鴿子,害得他好找,找了好幾年才找到,結果還不認識他了。齊警宇簡直是有苦難言。但他自然不會如此反駁,不過實在好奇沈渝怎麽一時之間就開了竅。他了解沈渝的性格,如果是想起了他,不會到現在都只字不提,更不可能是齊蘊的功勞,若是沈渝說齊警宇一直喜歡他,沈渝鐵定以為齊蘊受他指使,故意那樣說的。

“是有人給你說了什麽嗎?”

齊警宇什麽都好,就是有一點,太會看人心了,沈渝在他面前完全藏不住秘密,嘆了口氣,老實交代了經過。

“早上遇到了邢骍旼出門給他男朋友買早餐,就聊了幾句。”

沈渝挑重點講了部分他和邢骍旼的聊天內容,“他和我的經歷還挺相似,但我們倆的性格完全不同,處理問題的方法也不一樣。以前就是,有機會,他就去争取,不喜歡的通告,他就會拒絕,就算是被雪藏他也能頭也不回地告別他曾喜愛的舞臺,沒過多久,他就放下包袱重新開始了,他活得很灑脫,是我向往的樣子。本來以為像他那樣的人,不會有太多的煩惱,但後來才知道,他不但有很嚴重的抑郁症,而且家庭條件也不好,違約賠了很多錢,也曾一度想不開。這麽一想,有時候也是我太過鑽牛角尖了,總覺得全天下我最慘,但好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煩惱。但有煩惱又怎麽樣呢,生活還不是要繼續。他現在就在這家醫院當醫生,收入還不錯,和他男朋友也快要結婚了。給你看他男朋友的照片,你肯定會吓一跳。我一開始也以為他是女生。聽他說,他和他男朋友分分合合很多次,期間也有過其他人,但最後還是忘不掉對方,狗血程度不亞于小說,直到現在也沒有得到對方父母的認可,但他們倆現在很幸福。感情這種事情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楚的。邢骍旼其實也沒說什麽,只是聽完他和他男朋友那些恩怨糾葛,再回過頭來看他,依然一臉幸福,突然覺得有些東西似乎沒有我想的那麽重要。他還讓我們倆去參加他的婚禮來着。”

聽完,齊警宇揉了揉沈渝的頭發,想了一會兒,道:“我突然有點吃你朋友的醋。”

“為什麽?”沈渝不解。

齊警宇嘆氣:“他三言兩語就把你給點撥了,我卻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讓你相信我是認真的。”

“那怎麽能算作是一回事呢。”沈渝嘟囔道:“誰讓我們是以那種關系開始的啊…………”

“哪種關系啊?”

沈渝知道齊警宇是故意那樣問的,他撇了撇嘴,“你情我願的關系呗。”

雨過天晴,微風拂面,整個病房充滿了陽光的味道。

齊警宇雖是醒了,但還下不了床,意識也時而清楚時而模糊,醫生說他還需要大量的休息,有助于傷口的愈合,但有沈渝在,齊警宇完全沒有閉眼的意思,百看不厭,越看越喜歡,越看越滿意。甚至還在沈渝和齊父齊母報平安的時候,耐不住性子地公布了他和沈渝将要結婚的消息。齊母本來還在擔心她小兒子的傷勢如何,這麽一看,完全沒有問候的必要了。他們打電話過來也不全是為了齊警宇,更多時候是關心沈渝的心情如何,讓他放寬心,一切都交給他們。沈渝又不是冷血動物,時間久了,他也知道齊父齊母對他究竟如何。一度讓他懷疑到底誰才是齊家真正的兒子。

“爸,媽。”沈渝有點不好意思,不想被齊警宇聽到,故意躲在了一邊,壓着聲音說,“麻煩你們了。”

電話那頭的齊父齊母也沒想到沈渝會突然開口喊他們爸媽,一時間愣住了,還是齊母先反應過來,連忙‘欸’了一聲。齊父的表達就比較含蓄了,他說:“等這件事過去了,一切吃個飯,給你準備了大紅包。”

“聊什麽了,還躲着我,神神秘秘的。”齊警宇酸溜溜地問,“還有我不能聽的?”

那答案肯定是顯而易見的。

沈渝以前都沒發現齊警宇骨子裏的性格是這麽惡劣,仗着現在是病人,沈渝不能拿他怎麽樣,他就作威作福,蹬鼻子上臉。倒也不是真的提出一些惡劣的要求刁難沈渝,就是嘴巴閑不住。

“沈渝,好久沒洗澡了,我渾身不舒服,都臭了。”

齊警宇的傷口還沾不得水,平時都是沈渝用熱毛巾給他稍微擦擦。頻率大概是隔兩天擦一次,但自從齊警宇醒來,不懷好意的他就纏着要沈渝給他擦身子,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但沈渝心軟,沒辦法拒絕齊警宇的請求,尤其是他稍微有點不情願的眉頭,對方就突然喊疼,說這裏傷口不舒服,哪裏傷口好像裂開了。這樣一弄,沈渝不想答應也得答應了。

上次就被護士撞見了,沈渝羞得不行,這次提前把門反鎖上,才打水浸濕毛巾。

若是一般人受了傷,不能自理都會感到羞恥,心裏面不舒服,但齊警宇不但坦坦蕩蕩讓沈渝給他穿脫衣服,還樂在其中。

“幫我脫一下衣服。”齊警宇明明是請求,語氣卻充滿了挑逗。

沈渝無奈,嘆了口氣認栽。

幸好醫院準備的病號服是系扣的,不需要脫下來,只用解開,然後避開傷口擦一擦就得了。

但齊警宇哪有那麽容易就滿足了。

“上面擦完了,那下面呢。”

齊警宇昏迷的時候,沈渝也給他擦過身體,但當時的情況完全不同,至少齊警宇不會升起小紅旗。

褲子都還沒脫就初見端倪,許久沒做過那檔子事的沈渝突然臉紅,羞憤地問責齊警宇:“你……你這是怎麽回事!”

聞言,齊警宇甚至擡了擡屁股,煞有介事地說:“難道受傷了就不能有生理反應嗎?這不合理吧。再說了,咱倆誰跟誰啊,身體那塊皮膚沒見過?以前你可不是這樣的啊,怎麽才表白沒多久,你反倒還害起羞來了呢。”

齊警宇都這麽說了,沈渝哪還有退路,只好慢慢褪下他的褲子。真不知道穿病號服不需要穿內褲究竟是為了方便誰。

“你別避開啊。”齊警宇笑着挑眉。

看着某人的某物,沈渝內心表示十分複雜,哪有人受傷住院還能一zhu、qing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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