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最後一粒藥
兩個小情侶一聊就停不下來,等陳是從手機裏擡起頭,床上的歸林風已經搭着被子呼呼大睡。
他不高不低地叫了兩聲“小風”,少年紋絲不動。
陳是只能低頭給他姐發消息:你弟睡着了。
歸庭月:豬啊他。
陳是道:有其姐必有其弟。
歸庭月回複一個“拳頭”:那我倆出去吧。
陳是:嗯,我去找你。
陳是留了張字條在他床頭,又往小風腿上蓋好被子,才出門去接歸庭月。
也就一小時沒見,女生都跟分開一個紀元似的不由分說要抱。
陳是攬住她,挑唇,懶聲道:“抱能當飯吃啊?”
歸庭月聽見他胸腔裏傳出的笑音,也樂:“對哇~”
陳是一手撫摸着她背脊,一手抄兜取出手機,瞄一眼:“抱三分鐘,就下去,我餓了。”
三分鐘後,歸庭月徹底賴上他,不依不饒,強力膠似的撕不走。
陳是直接把她扛抱去電梯口。
歸庭月這才求饒。雙腳着地後,她紅着臉将發絲和衣角整理好,正經問:“你下午什麽安排?”
陳是說:“找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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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庭月眼亮了亮:“需要家屬陪同嗎?”
陳是想了下:“可去可不去,他很煩,見到你會人口調查。”
歸庭月斜他一眼:“如果不方便我就不去。”
“嗯……”陳是沉吟:“你下午跟小風一樣,在房間休息吧,我忙完就回來。”
歸庭月遺憾,睫羽低垂:“行吧。”
陳是擡手,用虎口掐住她兩腮:“怎麽了,不高興?”
歸庭月想捉開他手,他反而更用力把她弄成嘟嘟唇:“也不是啦,”她作氣結狀,含糊不清:“放手啊……”
陳是沒放,低頭在她嘴上貼了一下,很輕也很快,而後松開。
歸庭月頓住,笑個不停,又擡手捧臉,揉自己小紅花一樣的雙頰。
兩人在附近一間口碑不錯的brunch店用了午餐,回酒店前,陳是打包了一份沙拉和意面帶給小風。
以防小風還在睡,陳是先在女友的房間待了會。
他們将沙發拖到落地窗邊,泡着日光聊天,好像浸在溫暖的黃桃罐頭水裏,他們又膠成一團,濃情蜜意。
陳是在太陽裏眯眼,舒适地往沙發裏陷了陷。跪坐在他身前,下巴抵左肩的歸庭月,也跟着倒過去。
她柔軟地貼着他胸膛,磨蹭間,有很不容忽視的觸感。
歸庭月想扶着陳是肩膀坐正,又被他按回去,他的手摸向她裙擺下的大腿,女生的皮膚滑膩到不可思議,像在引誘他深入。
陳是深咽一下,将手邊窗簾攏起一半,房間頓時幽暗下來。
“我們不能老這樣待一塊兒了……”歸庭月鼻息紊亂,話語漸不真切:“你說對嗎……”
“嗯。”他很低地應。
地毯上的光斑緩緩移動,接吻時細密的水聲混在喘息裏,房內燥熱如炎夏。
……
等歸庭月睡下,陳是洗了把臉,換身衣服,給康顯發自己定位。
康顯回:你到了?
陳是說:中午就到了。
康顯也發來一條地址,看名字應該是間咖啡館:喊輛車,到這來。
離開前,陳是走去床邊跟歸庭月道了個別,收到女生口齒不清,近似夢呓一般的回應後,他彎唇一笑,拎上包出了門。
“你的面試安排到明天上午行吧?”康顯望向走入卡座的男人,開門見山。
陳是端起面前的純白瓷杯,抿一口,不徐不疾:“我沒說來面試。”
康顯一臉問號,眼睛連眨:“那你來我這又找我幹嘛?”
陳是放下杯子,聲音平靜:“我想重組POPCORN,找新隊員,這次我來當隊長。”
康顯不動了。
陳是說:“宋南橋那邊房子我賣了,手裏有點錢,你還想當經紀嗎?”
“你媽的,搞我呢!想一出是一出!”康顯難以置信,開始罵娘:“我就想把杯子扔你臉上。”
陳是唇畔微勾,低頭從包裏取出鼓棒,擺放到桌面中央。
他神色莊重如面對信仰:“我認真考慮過了,不是鬧着玩,對着我的鼓棒起誓。”
康顯握了握拳,伸出左手将那鼓棒撈到跟前,嫌棄道:“兩根棒子頂個屁用……”
可等真正近處細瞅時,他面色微變,眼眶随之泛紅:“你還用着它倆呢。”
“不然呢,”陳是冷哂:“你不也說了,就我一個人在原地,你們都向前看了。”
康顯注意到上面的新刻字,指了指問:“這啥啊。”
陳是說:“我女朋友網名。”
“草。”康顯跟摸到鼻涕蟲似的把它們放回去。
陳是取回來,收好:“考慮下嗎?”
“考慮什麽啊考慮!我才不考慮!”康顯滿臉煩躁:“我明天就辭職!根本就不用考慮,反正我孤家寡人一個。”
陳是很少露出這麽大的笑容:“謝謝啊,老康。”
與此同時。
睡醒的歸庭月已将午餐送到弟弟房間。
歸林風翹着大爺腿,頭也不擡地唑着剛熱好的意面。
歸庭月則在手機裏修圖,她拍了不少午餐美照,想将它們都PO進朋友圈。
時隔近兩年,她第一次在朋友圈分享出游動态。每張照片都明亮鮮豔,還标記了地址,用以認證真實性。
朋友與同門多少知道她情況,意外之餘也不多問,只友善地點贊和留言,讓她有空多去找他們玩。
歸庭月一一回複和感謝,到最後,已經不受控制地熱淚盈眶。
她擦幹眼角,退回聊天欄,想問問陳是忙完沒有。
不想之前的舞團老師竟來找她私聊:月月你去魔都了?
歸庭月怔一下:嗯。
老師說:真是不巧,我們剛從那邊回來。
歸庭月敲字:是有演出嗎?
老師:嗯。
聊天框裏沉寂片刻,老師忽然問:這段時間好點了嗎?
歸庭月頓住,眼底湧出潮燙的酸澀:好很多了。
老師問:想不想回咱們舞團?
歸庭月吸了下鼻子,不解又躊躇:我還能回去嗎?
老師語氣慈和:當然了,老師一直在替你想着呢,你有沒有考慮過考回團裏來當編舞老師啊?
歸庭月一愣,睜大眼睛:我行嗎?我沒這方面經驗。
老師卻推來一份資料文件:你之前在團裏當了多久女主角了,沒少讨論過動作,教過後生,誰敢比你更有經驗。團裏正好在招編舞,我向李老師提了你,他說他到現在都記挂着你呢,還開玩笑說月月真要回來當編導,他一定給你開後門。如果你願意,可以試一試。你這一年半載的一點消息沒有,老師也不方便當面關心,怕勾起你傷心事,一直在跟你媽媽偷偷聯系呢,她說你最近談戀愛了,心情好了很多,真的嗎?
一滴淚落到屏幕上,歸庭月用指腹抹開,讓裏面的字眼重歸清明:嗯,謝謝老師。
剛清空食盒的歸林風擡眼,猛一對視,就從椅子上一躍而起,慌亂抽紙巾:“姐你咋哭成這樣?誰惹到你了?姐夫去哪了!!”
歸庭月不答,只蜷起腿,抱住自己嚎啕大哭,像要将積壓在心頭所有的苦藥渣盡數排解。
迎着斜陽趕回酒店,陳是先去了趟歸庭月房間,敲門見人不在,才下樓到歸林風那找她。
歸林風向來眼力見足,一見“姐夫”進門,就聲稱要下樓買汽水,随即頭也不回竄走,将主場留給熱戀的二位。
轉頭目送少年走遠,陳是回過身來,跟坐着的女生微微笑:“出去走走?”
歸庭月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好。”
兩人打車去了黃浦江岸,夜幕四合,華燈初上,世界變得像個美輪美奂的珠寶盒子,陳是牽着她,慢慢悠悠地走着,許久不說話。
“歸庭月。”
“陳是。”
行了一段路,他們倏地不約而同喚對方,欲言又止。
歸庭月噗嗤笑了聲:“你先說。”
陳是蹙了蹙眉,認真:“你說。”
歸庭月說:“我是有話要跟你說,你也有話要跟我講嗎?”
陳是“嗯”了聲。
歸庭月扶住欄杆,張嘴深吸一氣,挺高胸膛:“我好像有回歸舞團的機會了。”
陳是眉微挑:“是嗎,我可能也要重新搞樂隊了。”
歸庭月驚喜地望回去,陳是剛巧也看着她,目不轉睛。
他們的眼睛都清澈堅定,不再迷惘;亦閃動着笑意,為彼此欣喜。
“不詳細說說嗎,歸庭月。”
“得先拿你的來換——”
……
兩人并肩遠眺,有說有笑。
目及之處,長空無盡,月拂大江。
—
「歸庭月,
展信佳。
很高興這本日記要在這裏結束了,你還記得當初翻開第一頁時,你是怎麽決定它的尾聲的嗎?
那時你覺得命運不公,讓你成了天下第一倒黴鬼,你的世界一片漆黑,有一次你做完治療回來,你看到天邊有一彎冷白的月亮,小而無光,你把它拍了下來,因為你覺得你很像它。
回到家後,你絕望地給自己設置了兩個選項:
A.日記結束在你徹底放棄自己,成功告別這個操蛋的世界的那一天。
B.日記結束在你重新好起來,變回一個有色彩和熱量的人的那一天。
所以半年前它一直是你寫給世界的遺書,但半年後你遇見了一個很好的人,它因此變成了你少女心事的載體。
現在,你跟這個很好的人在一起了,你們彼此深愛,又相互包容,你可以盡情對他說心裏話,遠不止于紙張裏的文字表達。
你也找到了新的軌跡和方向,你從臺前走到了幕後,但依舊圍繞着你最愛的那顆恒星。宇宙分明那麽大,生命的維度也是那麽寬廣,我真慶幸你慢慢意識到條條道路通羅馬,不再只認非此即彼的選項和條框。
我祝賀你能鼓起勇氣又順其自然地,跨入人生新階段,開啓生活新篇章。
但你我都知道,活着并不是個簡單,輕易的事情。
所以接下來的每一天,我不要求你時刻積極向上,我允許你心灰意涼;你可以睡得好吃得香,你也可以睡不着咽不下;你可以克制,勤勉,兢兢業業,你也可以放縱,懶惰,享樂至上;你可以平心靜氣,你也可以歇斯底裏;你可以勇猛,果敢,溫和,樂觀,你也可以軟弱,優柔,蠻橫,悲傷。
說這麽多,我只是想告訴你,今後無論是歡笑是淚水,是糾結是順暢,是黯淡是輝煌,庸碌無為也好,功成名就也罷,你都得确信,人生的舞臺,你依然在中央,你就是自己的首席,你散發着獨一無二的光。」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大概是去年夏天,連續幾天都聽到有人練架子鼓,就想寫個男主是鼓手的故事。
然後又想,女主該怎麽設定呢。
很快,一個詞跑來我腦海裏,“鼓舞”,
于是就有了這麽一個打架子鼓的男生和跳芭蕾舞的女生因緣邂逅,相互治愈,走出人生至暗與低谷,重新找到光亮和方向的故事。
希望也能治愈看文的各位。
感謝閱讀。
下本會開專欄裏的雙向暗戀校園文《國王長着驢耳朵》,感興趣的可以先收藏一下
【文案】
每次做轉體運動都要偷看原也時,春早開始意識到大事不妙,
更大事不妙的是,忽然有一天,男生就站在那裏,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笑。
——喜歡你這件事,是國王欲蓋彌彰的驢耳朵,風會知道,樹會知道,終有一天,你也會知道。
兩個白切黑“好”學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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