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5)
邊,扶着她想往門口去,以防這位大爺發瘋,誤傷了主子。
姚寧馨卻站定了不肯動,眼看着苗逸飛打開信箋,臉色漸漸變得蒼白,雙手也顫抖起來,才低嘆一聲道:“大爺節哀。”
苗逸飛根本聽不見別人說什麽,自顧念叨:“這不可能,這不可能,她才進宮三個月……就算比上次晚了幾個月也不該是……”他掙紮着站起來,卻一腳踩在鞋子上,失去平衡摔了一跤。
姚寧馨趕緊示意丫鬟去扶,苗逸飛摔這一下倒清醒了,自己飛快爬起來,怒道:“一定是嚴昭這個狗賊害了阿栀!”
丫鬟們不知皇帝陛下名字,姚寧馨卻是知道的,她立即說道:“大爺可是沒看完信?母親說陛下因娘娘病逝傷心欲絕,幾日未進水米,若非相爺……”
“屁!嚴昭慣會假惺惺!”
苗逸飛丢下這一句就奪門而出,姚寧馨并不阻攔,只轉頭透過窗子看着苗逸飛沖到院門口,連門邊都沒摸着,就被相爺安排的人架住擡了回來。
“放開我!放我出去,我要去給阿栀報仇!”
姚寧馨蹙眉,對護院首領說:“我看大爺要冷靜冷靜才行,勞駕幾位,請大爺去裏間休息吧。”
那首領應聲帶人把苗逸飛架進了裏間,并很快拿來鐐铐,将苗大少爺铐在四柱床上。苗逸飛怒罵不絕,先是罵嚴昭,接着罵這些護院,見沒人聽他的,又罵外間的姚寧馨是蛇蠍婦人。
姚寧馨神色漠然的雙手扶着肚子,吩咐春明:“請李爺封大爺的口。”
春明戰戰兢兢的去傳話,那姓李的首領早覺得苗逸飛這樣不像話,有了姚寧馨的話,再不遲疑,跟春明要了條帕子團起來,就塞進了苗逸飛嘴裏。
“表少爺別折騰了。”塞好以後,姓李的首領拍拍手,對怒瞪着他的苗逸飛說,“您就算出了這院門,也出不了宅門,萬中無一的出了宅門,也出不得城門。相爺說了,您就算是死,也得死在西京。”
苗逸飛目眦欲裂,從眼神中都能看出他恨不得生吃了眼前這些人,然而李姓首領對一個铐在床上動彈不得的人毫不畏懼,向他點點頭就帶着人退了出去。
姚寧馨等人都出去了,才扶着丫鬟的手走進內室,她準備了滿腹入情入理的話要勸說苗逸飛,然而當她走進去看到他已經淚流滿面時,卻一下就忘的一幹二淨。
苗逸飛沒想到她會進來,猝不及防之下,只能翻個身,背對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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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出去吧。”姚寧馨走到旁邊椅子上坐下,就讓丫鬟們都出去,春明有點擔心,又看了一眼床上的苗逸飛,确定他雙手都铐着,才退到外間去。
“我知道大爺怪我狠心,可我也沒辦法。”姚寧馨嘆氣,“到現在,你也該明白了吧,皇後娘娘的事,就不是你能管的事。”
苗逸飛堵着嘴,自然不可能回答,姚寧馨摸着肚子也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接着說:“我也知道大爺傷心,但娘娘早逝,皇上和相爺只會比你更傷心——大爺大概沒仔細看信,母親說,相爺頭發都全白了,幾日之間就老得像個花甲老人……”
“我是真不知道大爺為何信誓旦旦的說娘娘是為人所害。上元節時,我也見過皇上和娘娘相處,皇上對娘娘的心,連懵懵懂懂的寧馚都看出來了。再者,娘娘入宮三個月,帝後恩愛,同起同宿,母親信中不只提了一次。”
“大概這就是生死有命。”姚寧馨最後說完,站起身慢慢走了出去,“春明和趙媽媽留下來照顧大爺,有什麽事及時傳話。”
臨走之前,她又低聲交代:“待會兒進去給大爺把嘴上塞的帕子拿了吧,再給大爺洗洗臉、修修胡須。”
回到房中,姚寧馨又叫了親信陪房來,叫她們從外面買幾個十二三歲的小子回來調理着,“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春明是扛不住的。”
夏芒很心疼主子,等管事媽媽們走了,低聲勸道:“奶奶歇歇吧。就沒見過這麽不省事的……奶奶肚子裏懷着的可是他親骨肉,他倒跟沒事人一樣,竟操那些操不着的心!”
姚寧馨确實有點累了,便寬了衣歪倒在榻上,道:“他不操心也好,我自己教養。”免得學成親爹那樣。
夏芒便不說了,給她蓋上薄被,到邊上做針線守着。
主仆幾個做好了長期防備苗逸飛發瘋的準備,卻沒想到剛過了七八日,就傳來皇上立魏王做皇太弟的消息,又過幾日,第二輪國葬接着又來了。
“送娘娘靈柩入地宮後,陛下傷心過度病倒,只兩日就……”姚寧馨坐在苗逸飛內室門口椅子上,很是唏噓的将消息轉告他,“家中還沒來信,但是外面告示已經出了,新帝登基……”
“你說的是真的?”靠坐在床頭的苗逸飛原本一直無動于衷,但他越聽越發現這不可能是姚寧馨扯謊騙他,皇帝駕崩、新帝登基這種事,姚寧馨應該沒有那個膽子亂說。
果然姚寧馨立刻答道:“自然是真的,此等大事,怎麽可能有假?”
“這不可能……這怎麽可能……”
姚寧馨道:“原先大爺總不信皇上對娘娘的情意,如今可算是相信了吧?生死相許都做到了,皇上又怎麽會虧待娘娘?死者已矣,大爺有什麽心結,也都可以放下了。”
苗逸飛如同一尊雕像般一聲不吭,姚寧馨耐心陪了他一會兒,他仍是一動不動的發呆,她身體耗不住,便只能扶着丫鬟的手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大爺若是想祭奠一二,我叫人準備了香燭紙錢,只管跟春明說就好。”
床上雙手還铐着的苗逸飛仍是沒有反應,姚寧馨覺得他這樣子不太對,但當下也沒別的話好說,只能先回去。不過到了晚間,春明來回報,說大爺雖然沒吃晚飯,卻在太陽落山後,在院子裏祭奠了皇後娘娘,護院李爺問大奶奶還要不要繼續铐着大爺。
“不用了,你們這幾天警醒着些,好好照顧大爺。”
姚寧馨松了口氣,以為這事終于以帝後同死了結,丈夫以後能變得正常些,卻不料從這天晚飯起,苗逸飛就絕食不吃了。
她一開始哭笑不得,覺得人家夫妻恩愛、生死相許,與你一個外人什麽關系,你就也跟着絕食赴死?嘲諷過苗逸飛自作多情後,姚寧馨很快又覺得憤怒,因為真正與苗逸飛的生死休戚相關的人,正是她自己。
狠下心讓苗逸飛作了三天,等他餓的爬不起來後,姚寧馨才穿了一身孝服去見他。
“大爺決意赴死,我攔不住,只好披麻戴孝送大爺一程。”她直接坐到苗逸飛床邊上,低頭俯視着蒼白憔悴的丈夫,“大爺臨終有什麽話要交代嗎?”
苗逸飛好一會兒才掀動眼皮看向姚寧馨,聲音低啞的說:“想不到會是你……咳咳……”
他不肯吃飯,也很少喝水,喉嚨裏早就幹的冒煙了,說了半句話喉嚨就癢的難受、咳了起來。
姚寧馨叫人倒了杯溫水來,自己送到苗逸飛嘴邊,苗逸飛倒沒拒絕,擡起頭來喝了幾口,又躺回去繼續說:“想不到最後會是你陪在我身邊……我早叫你改嫁的。”
“怎麽改嫁?新婚第二天就無緣無故的和離回娘家,誰家還肯求娶?”姚寧馨轉頭把杯子遞給夏芒,口中毫不留情的說,“要是先帝當時真把你下獄也罷了,或者相爺真的狠下心,不顧母親這個親妹子、大義滅親也行,我好歹有個和離的緣由。”
“可是沒人這麽做,他們只想把你遠遠打發到西京來,那我用什麽理由和離,才能堵住悠悠衆口,讓別人不懷疑我的品行?我不像大爺這麽無牽無挂、只顧自己,我有父母、有弟妹!”
姚寧馨說到這裏有些激動,腹中的孩子突然就踢了她一下,她忙冷靜下來,伸手撫摸肚子,換了口風,“說到父母,盡管大爺無情,公婆還是挂記着大爺的,若我真的實言相告,說大爺是為了皇後娘娘絕食殉情,恐怕……”
“不許!咳咳……”苗逸飛一急,又咳了起來,這次姚寧馨沒再喂他,而是幹脆把水杯塞到他手上,讓他自己喝。
“你就說我急病死的!”苗逸飛喝了水,緩過氣來,終于說出自己要說的話。
“什麽急病?哪個大夫診斷的?開了什麽方子吃了幾服藥?我一個婦道人家,編不出這麽多謊話來,萬一被人拆穿,再以為是我謀害親夫,我可擔不起這個風險。”
“你……”
“不如大爺勉為其難、晚赴死幾日,自行安排吧。啊,對了,再把遺言好好想想,給公婆的、小叔的,還有相爺——娘娘剛走沒幾日,皇上也去了,相爺不知有多傷心,卻還得撐着輔佐新君……。我聽說,大爺小時候是很得相爺喜歡的,這時候得知你的噩耗,也不知相爺……”
“舅舅哪還會在意我的死活。”苗逸飛低聲插了一句。
姚寧馨露出吃驚之色:“大爺這麽說可就太沒良心了!不提別的,就禁/書一事,換成別人——不、不用別人,換成我爹,可絕不會僅當外甥死了就罷了。”她為人一向謹慎小心,這種語氣談論生父,別說是苗逸飛,就連她的丫鬟都沒聽見過。
但她這一刻彷佛什麽都不在乎了一樣,說話異常直接:“‘當’你死了,但你畢竟還活着。”而且是好吃好喝、安享富貴的活着。
可惜苗逸飛一貫不知好歹:“我這麽活着,還不如死了。”
姚寧馨生平第一次翻了個白眼,“好吧,那我只能恭喜大爺即将得償所願。我剛剛說的這些後事,還望大爺勉力考慮一二,我身子重,精神頭不大行了。”
苗逸飛愣了愣,彷佛第一次知道姚寧馨懷孕一樣,目光下意識落在她鼓起的肚子上,又飛快收回。
姚寧馨也把目光落在自己凸起的肚子上,輕輕嘆了口氣,道:“大爺的事說完了,最後說說這個孩子吧。”她擡起手在肚子上輕輕撫摸,“我是這樣想的,若是個男孩,我就給大爺守着,好好教養他長大;若是女孩,我就把她交給母親帶,我改嫁。”
“為何?”苗逸飛沒聽懂其中分別。
“男兒怎麽都好說,就算因為沒有父親,日子過得難一些,只要好好讀書,能考科舉,親戚們拉一把,也就頂門立戶了,女兒卻不行。”
姚寧馨神情惆悵,“她一落生就沒父親,已經是沒投好胎,等長大議親的時候,僅憑我一個寡婦,去哪找個好人家托付她?女子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我得想辦法另嫁個有權有勢的人家,将來才能給她挑個好夫婿。”
前面她披麻戴孝的說些你死如何如何,苗逸飛都不覺得怎樣,到這會兒卻莫名聽着刺耳,不服氣的回嘴:“你都改嫁了,我們苗家女兒的夫婿還輪得到你去挑?”
“不然呢?全指望着母親嗎?那時候她老人家什麽春秋了你算算?還是你想指望二叔和将來的二弟妹?我是不敢這樣指望,二叔人品敦厚沒得說,但誰知道二弟妹會是哪家姑娘、何等性情?就算二弟妹人品也極好,他們很快也會有兒女,要操心的事只多不少。你已經把奉養雙親之責丢給了二叔,難道好意思連女兒未來的一生也壓在他們夫婦身上?”
确實不怎麽好意思,尤其他死的又不光彩,無故絕食自盡,實為不孝,更不用說娘現在就已經對自己失望了。那麽,如果自己就這麽死了,姚寧馨改嫁,娘還會憐惜那個被留下的孤女嗎?
苗逸飛終于将目光停留在姚寧馨雙手蓋着的肚子上,卻還是很難想象裏面已經有了他的孩子,沉默片刻後,他忽然閉上眼睛,道:“我早說過你會後悔的,你不該要這個孩子。”
“我怎麽會後悔?大爺不知道吧,它已經會動了,剛剛還踢了我幾下,一想到再過三個多月就能看到它出世,我就高興的眼淚都要流下來。”
姚寧馨滿含感情的說完,停了停,似乎是冷靜了一下,就又換回了平時的語調,“既然大爺沒有異議,那就這麽定了。不過我這些打算,也都是在我能順利生産的情形之下,女人生孩子,如同過鬼門關,要是我……”
苗逸飛猛地睜開眼睛:“別說了!你走吧!”
“也好。”姚寧馨絲毫不在意的站起身,“真有那個萬一,我們一家人地下見面時再談也來得及。”
苗逸飛:“……”
氣憤的看着姚寧馨步履緩慢、體态笨重的走出去,他一口喝光杯裏的水,拉起被子就将自己蓋了個嚴嚴實實。
春明有點擔心,捱到晚上,見大爺除了翻身沒別的動靜,就叫趙媽媽看着,自己溜去大奶奶院子回禀:“大爺還是不吃東西,奶奶難道真的任由……”
姚寧馨正靠坐在榻上讓丫鬟捏腿,聞言十分鎮定,“讓他再想想吧,沒事,今天喝了兩杯水,餓不死的。正好,我叫人買了幾只熏雞回來,你帶回去給李爺他們吃,給趙媽媽她們留一只,就讓她們在外間吃。”
春明聽的眼睛一亮:“奶奶是想叫大爺聞着香味?”
姚寧馨笑着點頭:“若是大爺急了要吃,萬不可給他,竈上還煮着粟米粥吧?他若是真想通了,就給他一碗粥,想不通就明早再說。”
春明笑嘻嘻的去了。
姚寧馨叫人早早關門休息,第二天早上剛起來,春明就來報喜:“奶奶真是神機妙算!昨夜大爺氣得捶床,也奈何不了我們,捱到子時還沒睡着,到底忍不住,叫奴婢拿吃的了!奴婢記着奶奶的吩咐,先只給了一碗粟米粥,故意熱着給大爺的,讓他慢慢吃。”
“做得好。”姚寧馨也喜笑顏開,“昨夜值夜的都加一月月錢。吃完粥之後呢?”
“然後大爺漱了口,又喝了些溫水,就睡了。一早天剛亮,大爺就餓醒了,奴婢又給上了一碗粟米粥,看着大爺慢慢吃完,才來給奶奶報喜的。”
姚寧馨點點頭:“你們繼續好好伺候着,等大爺再吃些粥,就可以給他幾個林檎果吃……”她細細吩咐完,問春明,“都記住了?”
“奴婢記住了。”春明簡單重複一遍,又問,“奶奶不過去瞧瞧嗎?”
“我就不去了,他這會兒應該正懊惱着。過兩日再說。”
姚寧馨耐心極好,每日聽着春明回報,知道苗逸飛一點點好起來,她就把心思轉到了準備過年上,反倒是苗逸飛不太沉得住氣,只過了三天就說要見她。
那天正好下雪,姚寧馨看一眼外面,想了想,說:“你就說外面雪大不好走,請大爺來我房裏說話。”
有她的話,護院們自然放行,于是自從來了西京就再沒出過所居院子的苗逸飛,終于看見了一點外面的天空。
到姚寧馨居住的院門外時,護院們都停了下來,苗逸飛看看他們,自己也有點遲疑,站了片刻,才擡步進去。
姚寧馨就在堂屋裏迎候,苗逸飛進門帶了陣寒氣,看見她趕緊往旁邊閃了閃,并飛快脫掉落雪的大氅遞給丫頭,粗聲粗氣說道:“站在這裏做什麽?不嫌冷嗎?”
“大爺第一次進門,怎麽好不迎接?”姚寧馨笑着答道。
苗逸飛皺着眉,自顧走到裏面椅子上坐下,“我有話說。”
姚寧馨坐到另一邊椅子上,等丫鬟上了茶,笑道:“妾洗耳恭聽。”
“孩子生下來,不管男女,我養,你改嫁吧。”
姚寧馨挑眉:“大爺何出此言?當初我們說好的,只要我懷上孩子,好好生下來,我們就互不幹涉……”
“當初是當初,幾天前你不是改主意了嗎?”
“幾天前是因為大爺一意求死,如今大爺想通了,我們兩個都好好的,為何非得要我改嫁,叫我們的孩子沒有娘?”
“……”
“大爺從小備受寵愛,大概不知道沒有爹娘疼愛的孩子,日子過得有多難。我娘家的事情,大爺想必都知道了,我娘還在呢,我們姐弟三人都得凡事靠自己,何況沒娘?”
“我又不打算納妾!”
“不納妾,難道也不娶妻?就算大爺真的不想再娶,你能做得了自己的主嗎?”
苗逸飛啞口無言,別說做主再不娶妻,就是跟姚寧馨和離,也得姚寧馨去說,他自己是不可能說的算的。
姚寧馨就笑了笑:“所以怎麽都不如我們就這麽過下去。我們也算知根知底了。來西京以後的約定還算數,只要這孩子好好生下來,我決不再勉強大爺,願與大爺相敬如賓。大爺不願見我,我就不去打擾,大爺想要誰伺候也都随大爺的意……”
“行了!”苗逸飛站了起來,“那就這樣。這封信你替我寄回家裏。”
姚寧馨看一眼他丢在桌上的信封,還沒說話,突然驚呼一聲,苗逸飛吓一跳:“怎……怎麽了?”
“沒什麽。”姚寧馨笑起來,“是孩子踢我了,唉喲,又踢了,你看!”
她說着放開手,讓苗逸飛看自己肚皮上間或鼓起的尖尖,苗逸飛哪見過這個,吓的呆在當地一動不動。姚寧馨被他這樣子逗的笑個不停,幹脆站起來拉他的手,想叫他摸一摸,苗逸飛卻在手挨上她肚皮的前一刻抽手就跑,連大氅都沒穿就竄出了屋子。
姚寧馨大笑出聲,一顆心終于是落了地。她回身坐下,拆開信讀了一遍,然後自己也寫了封信,一起寄回京城苗家。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一章搞定的,寫完覺得前後兩部分畫風不符,分兩章發吧~
☆、番外之二
八天後, 姚汝寧帶着剛收到的家信,去相府探望偶感風寒在家養病的兄長。
“怎麽又來了?”姚汝清一看見妹妹進來, 就大皺眉頭, “臨近年關了,你家裏沒事忙?天天往我們府裏跑什麽?”
姚汝寧走過去奪下他手裏拿着的公文, “我不來, 誰敢管你?你看你,說是在家養病, 公事一件沒落下,這能養好病嗎?你也說臨近年關了, 什麽事不能放到過完年再辦?”
姚汝清擺擺手:“我跟你說不清楚。”
“說不清楚正好, 你去榻上歇歇, 我說你聽。”
姚汝清氣的搖頭:“哪來這麽霸道的客人,聽你說話叫歇歇?我還不如忙公事呢!”
姚汝寧笑眯眯的答道:“我說些有趣的事給大哥聽,大哥聽了心情舒暢, 對病情也好啊。”
姚汝清無奈,起身走到榻邊坐下, “說吧,說完趕緊走。”
“是飛兒兩夫婦來信了。兩個孩子都很心疼舅舅,卻不敢寫信打擾, 就叫我轉達。”姚汝寧說着把苗逸飛寫來的信取出放到姚汝清手邊,“他總算是懂事了,知道自己以前錯的有多離譜,說不敢奢求舅舅原諒他, 只求我多來寬慰照顧,勸你多休息、善自珍重。”
姚汝清哼了一聲:“他媳婦幾個月了?”
“七個月了。我打算過完年就過去,他兩個小夫妻定應付不來生産的陣仗。飛兒媳婦信裏也說飛兒想通了,肯好好過日子了,等她生了孩子,大哥派去的那些人就可以叫回來了。”
姚汝清沒說話。帝後都已離世,苗逸飛沒什麽可作的了,确實不再需要安排人看守他。
姚汝寧看他神情就知道他又想起了離世的女兒女婿,也不說破,繼續絮絮叨叨講些家中瑣事,最後說道:“二哥說他今年要回魏郡老家一趟,是大哥的意思嗎?”
姚汝清點點頭:“早該親自回去祭祖的,但我實在走不開,只能叫他回去。”
“秦王還沒到藩地嗎?”
先帝越過秦王,立了排行第三的魏王為皇太弟,秦王嚴煦十分不滿,更在先帝靈前當着百官鬧了起來,幸虧兄長果斷,軟禁了秦王,待新帝登基後,立刻派人“護送”秦王就藩,京中這才沒出什麽大亂子。不過新帝到底年幼,又無人望,京中沒有姚丞相鎮着,難保藩王們不鬧事。
“哪有那麽快?冬日本就難行路。行了,你回去吧,我沒什麽事,告病在家不過是為了躲些人。”
這話姚汝清前幾天就和妹妹說過了,就是王氏也跟姚汝寧提過,所以她就沒再多問,依言起身,笑道:“既然告病了,正該多歇歇,順便也多和侄兒們相處相處……”
姚汝清左耳進右耳出,随便應付兩聲,等姚汝寧走到門邊,卻又突然叫住她:“你說,人死以後,真的能去另一個地界繼續過嗎?”
姚汝寧吓了一跳:“那誰知道!大哥可不要想這些,孔夫子都說了‘敬鬼神而遠之’……”
“行了行了,我不過随便說一句,快走吧!”
姚汝寧卻不太放心,出去以後又去找王氏,請她多寬慰兄長,再叫孩子們多去承歡膝下,別讓他過于思念女兒。
姚汝清卻并不是像妹妹想的那樣,因為過于傷懷女兒逝去,有什麽同去之心,他之所以突然問出這話,是因為先帝嚴昭臨終前,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姚相不要傷心,阿栀沒有死,她是去了另一個世界,我現在去找她。”
當時先帝因是服毒自盡,本來已經說不出話,卻在垂死之際突然回光返照,極為清楚明白的在姚汝清耳邊說了這句話——姚汝清越想越覺得陛下可能在瀕死之時見到了阿栀,才會這麽說。
他牢牢記住了這句話,并時不時推敲思索,雖然無法得到确切答案,心裏卻真的感到一些安慰。這次年關讓弟弟回去祭祖,也是想請祖宗保佑另一個世界的阿栀和陛下,希望他們和和美美、長壽安康。
除了祭祖,姚汝清還特意親筆寫了篇祭文,在原配妻子賀氏的牌位面前燒了,請她也多保佑女兒女婿。
做完這些,這漫長的、多災多難的一年也終于過去。新年伊始,新帝改元定康,身為丞相的姚汝清又投入了忙不完的國事之中。
這一忙就是二十年。六十五歲的姚汝清致仕歸鄉,親自整頓姚氏族學并任教,十年間教出五位進士,臨終之時,本朝居相位時間最長的老大人在一生經歷飛速閃過後,除了女兒女婿接連早逝,再沒什麽不足。
這個念頭剛一閃過,他眼前突然一亮,顯出三個人影,最左邊的男子短發黑眸,細看竟與先帝嚴昭有八、九分相似,再看中間抱着一個小男孩的青年女子,雖然頭發蓬蓬卷卷的看着十分奇怪,面容卻赫然就是自己的女兒阿栀!
最右邊是個極為美麗的中年女子,樣貌與左邊男子很是相像,她笑着與青年女子懷裏的小男孩說着什麽,小男孩很快就投入她懷裏,也将正臉露給了姚汝清看。
“這是阿栀的孩子!”
只一眼,姚汝清就無比确定那是嚴昭和阿栀的孩子——他終于心滿意足、了無牽挂,他的女兒女婿果然在另一個世界好好活着,他們還生了一個如此可人疼的孩子,真是太好了。
一代名相、被定康帝稱為“吾之周公孔明”的姚汝清含笑而逝。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剩下的字數不多,但實在和上一章畫風不符,還是分開了……
-------完結感言--------
終于全文完結了~感謝一直追文的小夥伴們~
寫這篇文最大的收獲就是,我終于十分确定我不是個會寫純粹甜寵文的作者……
(擦擦眼淚繼續說
通篇都是糖的甜文真的很難寫的,大家要珍惜會寫的大大~
emmm最後照例宣傳新文《和校草交換身體以後》,校園小萌文,會比較輕松搞笑那種~
對這個設定不感興趣的可以先收藏作者專欄,也許下下篇就喜歡了呢!
好啦,很晚了,我不廢話了,滾去睡,大家晚安~再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