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從鳥瞰圖來看，Cop的地形是個橢圓形，黎摯正處于橢圓形的最西側。這裏距離Cop正門最遠，但卻是Cop權力最高位所在的地方，戒備最為森嚴。

和外面不同，這裏的住房只有三幢小別墅，坐落于不同的方位。黎摯最常去找住在最外面的秦思域，偶爾被中間南側的楊将軍叫去，很少去找最深處的林醫生。

楊将軍的住處安保比剛剛還要森嚴，黎摯剛走到門口就有一排□□瞄準他，黎摯舉起金屬銘牌，擡頭面向攝像頭掃描之後，這些槍才齊刷刷地收回去。

門依舊不開，只是從左側彈出一個小盒子。

黎摯心下了然，取下別在腿側的槍放進去，摸到血藤的刀柄時猶豫了一瞬，便有聲音自廣播響起：“進來，你的寶貝就拿着吧。”

黎摯暗自松了口氣。

和秦思域那裏不同，這裏處處透着軍事化管理的冰冷感，沒有綠植，就連別墅外磚的青黑色都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黎摯跟着指引走到別墅後側一個房間門外，剛敲了下門就被從內打開，裏面是帶着護目鏡的楊江，正側身示意黎摯進去：“來了？”

進去後才發現這個房間是個小型訓練場，面積不小，左側桌邊擺着幾排各式各樣的武器，幾米外立着幾個電子靶。楊江拿起其中一把小型□□。放在手裏掂了掂，轉頭遞給黎摯，“試試？激光的。”

“我用不慣熱武器。”黎摯嘴上這麽說，還是接過槍對準前方的靶子，穩了穩心神。

還沒扣下扳機，肩膀突然被楊江一拍，“別有心理障礙，熱武器可比你那冷刀子強，起碼不折磨人，一槍就完事。”

黎摯沒說話，腦內自動屏蔽楊江的聲音，屏息凝神地對準靶子，扣下扳機。

“砰——”

一束閃爍的火光以難以捕捉的速度沖出去，飛速穿過近十米外靶子的正中央，留下一個冒着煙的黑色小洞。黎摯放下槍，頭也不偏地問道：“距離？”

“十點五米。”楊江垂眸，早就習慣了黎摯這從不看人下菜的态度，也清楚死規矩從來牽制不住他，壓根沒心思去糾正他的态度。

黎摯走近靶子，在距離五米左右的位置停下，朝右下方開了一槍，走過去仔細辨認留下的彈痕，才道：“殺傷力不足。我在ICO被對方近距離擊中腹部，激光是側着擦過去的，傷口深度50毫米左右，時間不足兩秒。目測對方的槍比這把強起碼一倍，這就是最新成果？”

這态度還是讓楊江略有不爽，又扔給黎摯另一把槍，“試試這個。已經按照你的報告內容盡力還原了，細節問題還需要改。”

黎摯重複剛剛的動作，搖了搖頭，“重量不對，對方雖然是中型武器，但比這個輕很多，後坐力也更小。”

“你這人肉靶子可真好用，被抓一次情報就套回來了。下次出完大任務記得及時彙報，不要再像這樣一層一層套着問你了，明白嗎？”楊江皮笑肉不笑地擡手捏了捏黎摯的肩膀，語氣裏的威脅意味昭然若揭。

可黎摯沒什麽太大反應，只道：“這是ICO隊員的配槍，不能代表各區力量，楊将軍想在每個區都用人肉靶子是不可能的。”

“怎麽，堂堂血藤對自己這麽沒信心？可我相信你，哪怕有一天你這個靶子倒下，屍體也會告訴我的。”

黎摯反手握了握冰涼刀柄，想要通過這個動作讓自己冷靜下來，從容道：“這不是我的損失，是Cop的。”

楊江被他噎的說不出話，也對于沒有讓黎摯吃癟這件事感到很失望，只能硬扯開話題：“你準備把那個Beta留在南樓？”

“嗯。”

楊江輕蔑嗤笑，背過身對着黎摯随意地揮手，“行了，你回去吧。年紀輕輕，別太目中無人了，雖然咱不是什麽合法組織，但人情世故總要懂些吧！”

黎摯沒應，放下槍離開了。

Cop實在不是一個有煙火氣的地方。

無論是陳設還是建築都是暗色，天空也總是陰陰沉沉，巨大的基地因為大量的金屬元素處處透着冰冷，很少能聽見交談聲，取而代之的事被槍聲驚飛的鳥叫聲，和訓練時統一喊出的口號，唯一的綠植就是各式各樣的多肉植物，例如刺能把人紮穿的仙人掌。

世界是多彩的，Cop卻是灰白的，是陽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這裏的人也是一樣，冰冷無情又冷血。

在三方各樓和中型訓練場之間，有一條偏僻幽靜的小路，貼着Cop右側圍牆有一塊不大的空間，那裏長着一顆不大的白果樹，是黎摯的秘密基地。

每當他心情不好時都會出現在這裏，坐在樹下發呆。

從上次出任務開始，黎摯來這裏的次數變多了。

今天也是一樣，黎摯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可剛剛的談話讓他內心掀起巨浪，一貫冷靜且冷漠的他難得如此，明明知道緣由，卻無可奈何。

他是四方裏出任務最多的人，所有人都羨慕他能自由出入Cop，可沒人知道這是他逃不開的牢籠。

看着面前這顆還沒發芽的銀杏樹，黎摯突然有種自己不隸屬于任何組織的錯覺。

樹前是一小片仙人掌叢，基本不會有人來，黎摯在小路旁坐下，從腿側摸出血藤，放在手裏仔細端詳。沒有陽光，血藤刀身的顏色也黯淡不少，乍一眼真像是用鮮血鑄成的，鮮血又經過一些日子，逐漸變成了觸目驚心的暗紅色。

這把刀陪了他十年，從普通的金屬光澤變成現在這個血紅的樣子，說不清是因為時間還是別的什麽。這十年雖然黎摯有意識地控制自己不沾血，可什麽都在所難免。

不遠處突然傳來窸窣聲，黎摯立即警惕起來，判斷出發聲方向後一把将匕首甩了出去。

血紅色的匕首削掉高大仙人掌的一小半，黎摯預想中的聲音并沒出現，舉槍起身去看才發現，匕首被人穩穩地被接住握在手裏。

是池譽。

他的身高突出，在仙人掌中無處藏匿，黎摯沒有注意到，是因為黎摯根本沒想過這裏會來人，更沒想過這人居然還不走尋常路。

池譽用紅色短袖下擺蹭了蹭刀刃，擦掉上面的植物汁液才滿意，學着黎摯那樣的手法甩出匕首，但卻歪着釘在了黎摯背後的樹上。

池譽、黎摯：……

黎摯偏頭看了眼，被血藤插中的是一根瘦瘦弱弱的枝丫，沒堅持兩下就晃晃悠悠地掉了下去。

如果眼神能殺人，那黎摯大概已經把池譽淩遲了。

“誰讓你來這的？”黎摯撿起匕首入鞘，另一只手拔槍上膛，瞄準池譽。

池譽一點也不怕槍似的，側身躲過仙人掌，走到中間的小路上，伸手捂住槍口，“別生氣啊哥哥，我想熟悉一下環境，結果迷路了，誤打誤撞走到這裏的。”

“在仙人掌叢裏找路？”黎摯手腕一擰移開槍，“不怕我殺了你？”

“我這麽厲害，殺了我多可惜呀。人我已經打得差不多了，馬上就能進南樓。”池譽又一次痞笑着撥開槍，眼見着黎摯态度要變，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池譽立馬放軟聲音，“好哥哥，真是走錯了！”

差不多的話黎摯剛剛也說過，于是盯了他一會兒才錯開視線，收回槍，頭也沒回地走了。

再放他一馬。

“哎？？我真找不到路啊？？”池譽看着黎摯挺直的背影漸遠，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轉身仔細端詳起樹和背後的圍牆來。

圍牆有兩人高，樹雖然在牆邊，但也只有小臂粗，想要承重一個大男人是不太可能的，再說黎摯的身份和地位也完全用不着□□，周圍也沒有任何藏東西的痕跡。

那他為什麽會呆在這裏？

搜尋無果，池譽低下頭看見那根被血藤削下來的樹枝，剛蹲下去撿，就發現樹的側邊有幾道很淺的劃痕，不仔細看根本看不見。

池譽仔細辨認，上面寫着四個字。

[黎明将至]

池譽輕笑一聲撿起那根樹枝，若有所思地盯着這一小塊不算肥沃的土地。

黎摯回到南樓，第一件事是叫來了牧魚。

牧魚這段時間收集數據頭都大了，整個人憔悴了不少，說話也沒精打采的：“頭兒，他已經打到五樓了。”

“沒進南樓？”

“沒有，說什麽要一鼓作氣，這人瘋的很，頭兒，真的要讓他進南樓嗎？這可是個□□，什麽時候爆炸都不知道，不安全啊。”

黎摯擦拭着血藤的刀柄，表情看不出喜怒，甚至看不出情緒的起伏，就像是早就想到會如此一樣，“我會親自盯着他，看他想做什麽。”

“頭兒，你是不是懷疑他是十一區那個Alpha？”

“我和他交手時，他并沒有使出全力，我甚至無法判斷他的真實實力。他打其他人時，同樣不需要使出全力，不正經只是表面，這個人沒那麽簡單，我會想辦法試探他。”

“那這麽大個□□還放在身邊做什麽呀？直接讓他走不就好了？”

黎摯輕笑一聲，像是對牧魚這幅呆呆愣愣的天真模樣感到無奈似的，沒多解釋，只是垂眸看着匕首：“有人想利用他，當然不能讓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