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被分配到每個樓的人需要進行專門培訓，這種場合黎摯向來不出席。這是第一次正式見面，牧魚一臉嚴肅地掃過衆人，視線卻突然停留在某處。
最後一排光線不強，可坐在角落裏的人卻白的發光，一眼就能将他和周圍的人分辨出來。向來面無表情的人難得戴着個細框眼鏡，修長的手指握着只電子筆，正低頭在平板上寫什麽。
原本黎摯就沒什麽兇神惡煞的氣質，這會兒看上去更是比他這個“文官”還要溫潤。
牧魚微張着嘴看得愣神，連帶着前面幾排的人也跟着回頭，直到黎摯察覺到目光，冷臉擡起頭時，牧魚才回過神，很難相信一個人怎麽能把狠戾和殺氣都含在眼裏。
注意到牧魚的眼神，黎摯擺手示意不用管，低下頭繼續寫，只是時不時地擡頭瞄兩眼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
牧魚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那個位置上是池譽。他昨天才搬進南十樓，這會兒漫不經心地望着窗外，手裏還轉着筆，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各位已經作為正式成員加入Cop，現在簡要介紹一下Cop的結構，請看屏幕。”牧魚清清嗓子開口，“各位在之前應該有所了解，Cop的人員分布整體呈現一個金字塔型，左側是地形輪廓圖，右側則是權力構架。”
池譽微微皺眉，在心裏按照地圖還原這幾天偷偷摸過的位置。兩張圖一個橢圓一個三角，相同的是只有最下方有內容，其餘都是空白的，屬于機密，不會告訴剛進Cop不到一個月的新人。
Cop大部分的建築風格一致，沒有标識，就算背下地圖也不知道每個樓的用途，池譽只能跟着激光筆看最下面的一塊區域。
“這四幢高樓也就是各位平時訓練和住的地方，分別位于東南西北，一共25層，成功打到最頂層的人，就可以挑戰這棟樓的管理者。不過，挑戰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包括但不限于生命。”
牧魚下意識看向這裏唯一一個有可能性打到25樓的池譽，池譽毫不露怯地仰起頭回望，就好像滿不在乎這件可能讓他喪命的事情。
“最頂樓和管理者是誰啊？給我們介紹介紹呗？有點準備才能打吧？”有人操着一口不怎麽标準的普通話提問。
牧魚餘光見黎摯點頭才開口：“你可能不清楚，距離南樓上一次有人挑戰成功已經過去十年了。我很期待見到你活着聽介紹的那一天。”
氣氛因為這句話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池譽卻漫不經心地舉手發問：“次數上限是多少？”
“每月十次。應戰方每月只有一次應戰機會，如果存在多方提起挑戰，則先從挑戰方開始對決。”
池譽追問：“不存在破格？”
“那得看我們頭兒，他不願意，那天王老子也不行。”
□□味濃重，黎摯聞言眯了眯眼，眼神嫌棄中帶着點無奈，牧魚才老實扯回話題。
“Cop現在給的高于任何區，但向來不養閑人。而金字塔結構是因為它的選拔方式，從低到高層層遞進，非特殊情況不可跳級。能力越高地位越高，風險更大，報酬也越高。”
黎摯用食指在平板上一滑，發給牧魚一張圖片，牧魚了然，将那張任務圖投在屏幕上。
“另外，定期需要出任務，有時候強制，有時候非強制，但有個共同點。”牧魚臉上挂着笑，刻意停頓挑眉掃視一圈臺下，“都容易死，訓練才是唯一的出路，踏進南樓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你們需要随時準備面對死亡。”
“什麽！？”“你說什麽呢！我們冒着生命危險進來，是為了來送死的嗎？？”坐在右側中間一個大塊頭站起來，頗為不滿地拍桌子。
這一點和外界對Cop的普遍認知大相徑庭，所以部分和他抱着相同想法的人紛紛開始不滿，另一部分知情者則表示不屑，也跟着添油加醋，走到這裏的人手上多少沾血，氣氛焦灼。
“真有人覺得來這裏是當大爺的？做夢吧，弱肉強食的法則放在什麽時候都不會過時。”
“是啊，必要時候是要為Cop獻命的，而且并不少見。只不過剛開始大家都是金字塔底端的小螞蟻，要想活下來，就努力踩死別人向上爬咯。”
黎摯指尖一頓，透過眼鏡看向正洋洋自得的那人，鏡片上自動出現kiri給的信息。這人叫柯嘉茂，二十歲，因為連環殺人成為第七區一級通緝犯，信息素接近頂級，主動留在南樓。
這人向來目中無人，頗為驕傲自己接近頂級Alpha的身份，次次下死手。
黎摯眉頭微皺，餘光瞥見池譽突然回過身。
“弱肉強食是沒錯，但只有弱者和小人才會靠将其他人逼入絕境取勝，向上爬的方式有很多，強者完全沒必要殺人，更不怕獻身。”
話是對着柯嘉茂說的，卻目不轉睛地盯着黎摯，眼神沒什麽攻擊性，反倒像在期待黎摯的反應。
傳說中的黎摯就是這樣殺人如麻、雙手沾滿鮮血的人，就連牧魚也忍不住緊張地咽了口唾沫，生怕黎摯忘記樓內不見血的鐵規矩，一生氣把這一屋子的人全都宰了。
但黎摯沒說話，面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挑眉看向一旁完全沒注意到他的柯嘉茂。
柯嘉茂輕笑一聲：“哼，真是可笑的理想主義。”
池譽面色從容地錯開視線，又帶着少年獨有的意氣風發，揚起下巴看柯嘉茂：“你留在七樓，一共殺了多少人？”
“七個，還有三個半死不活，你呢？”
沒等池譽出聲，黎摯冷淡的聲音率先響起，瞬間吸引來所有人的目光：“他沒殺人，暫時留在了十樓。牧魚，繼續。”
“什麽……”
池譽一愣，表情松動，沒想到黎摯會為他說話，随即望着黎摯笑開了。這個燦爛又陽光的笑容被黎摯用餘光捕捉到，黎摯也低下頭，嘴角揚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要是被牧魚或者熟識他的人看見，估計會以為黎摯瘋了。
“好的，下面是對戰方式介紹。在座的各位都……基本都是Alpha，信息素是一項很好的攻擊武器，當然，要像池譽那樣用拳頭，也不是不可以。”
池譽補充：“別把自己打死就行。”
“我想知道頂級Alpha的信息素是什麽樣的？”柯嘉茂起身朝黎摯微微鞠躬，“檢測師告訴我，我是準頂級Alpha，我從來沒見過頂級Alpha，您是第一個，能冒昧讓我感受一下你的信息素嗎，黎摯先生？”
這個要求不僅是不尊重，甚至可以稱作挑釁，更別說黎摯說不定還壓着剛剛的火，牧魚皺緊眉頭，手已經摸上後腰的槍柄，就連池譽也面露不爽地握緊雙拳。
黎摯起身，手裏拿着一個小型遙控器，擡眸看向柯嘉茂，“編號9101，柯嘉茂。”
話音剛落，柯嘉茂的眉心就出現一個紅點。
“你是想感受被紅外射線穿透大腦，還是想感受被我的信息素貫穿全身？”
池譽一怔，忍不住咽口水，之前和他打架的時候沒什麽太大的直觀沖擊，這會兒竟然覺得這樣威脅人的黎摯性感的要命，還真和傳說中的一樣又暴力又漂亮，太蠱人了。
柯嘉茂顯然是緊張，視線也慌亂地移開，“對不起，是我冒犯了。”
黎摯收回遙控器，神情中的淩厲也收斂起來，紅點這才從柯嘉茂額間移開。黎摯走上前，捏住自己胸前的金屬銘牌舉起來，“每個人都有一個金屬銘牌，上面的編號就是名字，掌握着生死。規矩已經告知，違反的後果各位也看到了，不能接受的現在出去就好，最後一次機會。”
明明不是壯碩的體型，周身氣場卻不容忽視，剛剛那幾個不滿的人也不敢作聲，就好像一旦有人走出去這個房間，就會被剛剛的紅外射線爆頭一樣。
“有人知道Alpha的等級是怎麽劃分的嗎？”
一群壯漢像是小學生回答問題一樣乖乖舉手，這畫面讓牧魚忍俊不禁，結果偏頭一看，池譽也舉起了手，立馬疑惑起來，“你一個Beta怎麽知道這些的？”
黎摯倒沒什麽反應，掃了眼池譽：“你說。”
“除開頂級，都是按照信息素的濃度和質量劃分的，信息素的濃度和質量越高，殺傷力越大，等級越高。”
“那頂級呢？”
“頂級Alpha，除開殺傷力之外，信息素裏還會有其他作用，這個和個人體質有關。”
柯嘉茂：“你是個Beta，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池譽嗤笑一聲：“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是個九年義務教育漏網之魚的殺人犯啊，我可是正經考進十一區軍校的，還三年滿績哦。”
“你……”
牧魚屈指敲桌板：“別忘了樓內不見血的規矩，要吵架出去吵。”
池譽聳聳肩，一副得意卻又不欠揍的表情，氣氛也被他帶的輕松不少，還笑着朝黎摯打了個響指：“不過我想，黎摯先生應該不願意讓人知道他信息素的‘特異功能’，對嗎？”
黎摯不說話，只是看着池譽眨了兩下眼，跟默認似的，直接給池譽整蒙了。
“另外，南樓每人每天必須噴灑一定劑量的信息素掩蓋劑，一毫克也不能少。”
……
培訓到中場休息時黎摯就準備走了，剛踏出門口就被池譽叫住，回過頭卻發現他神色有些不自然，突出的喉結也上下一滾。
“那天是我唐突了，對不起，我只是路過而已，沒有窺探什麽的意思，你…別誤會。”
“知道了。”黎摯轉身想走，身後又傳來聲音。
“也要和那顆銀杏樹說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把它削下來的！”
黎摯沒回頭，像是無奈般輕嘆了一聲。
一路避開人群，黎摯又獨自走到那片仙人掌叢後。這裏的氣候多變，原本就不适合種植銀杏，當初黎摯執拗地在這塊小地方栽下很多從十一區帶回來的樹種，最後只活下來這一顆，還長得磕磕絆絆，無精打采。
低頭一看，那枝被血藤削下來的樹枝，正端端正正地插在土裏，上面還挂着一個小牌子。
黎摯失笑，蹲下仔細看那塊牌子。
上面刻着四個大字，字跡宛如小學生。
[真對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