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池譽倒沒一點不自在,轉眼間已經在彎腰解鞋帶,利落地脫掉軍靴往門後一扔,這才踏進來。

都是男人,信息素也影響不到他,本來就沒什麽好別扭的。

黎摯收回心,拿出嶄新的一套“樓服”扔給池譽,關抽屜時無意間掃到放內衣隔層,猶豫兩秒又扭頭看池譽。

他穿着防水材質的長褲,應該不用換這個。

“去吧。”

黎摯把衣服扔給他,餘光瞟到他關上浴室門,突然有些恍惚。

明明不是不理智的人,怎麽就一沖動把人帶回來了?

浴室的水聲掩住窗外滴答的雨聲,桌上的指針已經指向十點。黎摯走到窗邊往下望,實在沒想通池譽是怎麽爬上來的,于是調來了監控。

不看還好,一看才知道池譽前幾樓都是空手一路踩着空調外機和防雨棚上來的,身材明明能叫高大,但動作卻格外靈巧,比攀岩還輕松。

後面半程就更加輕松了,他将手裏的釘爪一甩,牢牢固定在頂樓,就像平底走路一般爬了上去,最後借腰力一翻,穩穩落地。

“kiri。”

“在的,主人。”

“編號1224池譽,權限Ⅱ級開啓。”

“請重複一次确認。”

黎摯語氣堅定了些,“編號1224池譽,權限Ⅱ級開啓。”

好在方知迎和牧魚都不在,人工智能并不會幹涉太多。

“牧魚和方知迎問,就說‘這是早晚的事’。”

黎摯大言不慚,AI當然也沒有智能到能看出他在藏着那一星半點的私心,于是帶着隐隐笑意的表情,只有房間裏的燈注意到了,并且用燈光添磚加瓦地把它變得更溫柔。

水聲很快停了,黎摯調高空調溫度後就關掉AI,戴上眼鏡後随手拿起桌邊的一本書轉移注意力。

浴室裏傳來幾聲有些模糊的口哨聲,黎摯下意識向後翻了一頁,翻完才反應過來剛剛那頁才看了個開頭,又翻了回去。

門開,氤氲的水汽和青年一起走出來,黎摯飛快掃了眼,見他一手正擦着短發上的水,另一只手拿着換下來的衣服,身上均碼的紅色樓服對他來說有些小。

“誰選的顏色,太土了。”池譽一邊說一邊看向黎摯,想起他第一次和自己打架的時候穿的就是這件紅衣服,“果然時尚的完成還是靠臉,你穿就好看。”

“坐。”黎摯放下書,朝書桌對面的位置揚揚下巴,“南樓之前的樓服是白色,我來之後把它染紅的,怎麽了?”

“這麽說就帥多了,紅色在別人身上土,挺襯你的,和血藤一樣。”

“說吧,找我幹什麽?”黎摯扶了扶眼鏡,眼裏閃過一瞬的戒備,“除了看星星。”

從剛剛黎摯就看出來了,池譽應該是有話想說,只是因為黎摯不同尋常的舉動才一直欲言又止。

“還是瞞不過你啊,也沒什麽大事,就是想問問陳默為什麽會針對你?”

“白天不問現在問?”黎摯當然清楚他想問的不是這個,他也不是個喜歡彎彎繞繞的人,“到底想問什麽?過時不候。”

“好,那我就直接問了啊,這四個樓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這裏還有比你們權力級別更高的人嗎?Cop的權力級別為什麽會是這樣的?”

這些信息對于剛進Cop的人都是保密的,有好奇心正常,更別說不出意外的話,下個月月初他就能打到管理層。

換句話說,這些事他早晚會知道,但黎摯也沒那麽輕易放下警惕。

“平等關系。”

“那為什麽是四棟?為什麽是東南西北?”

“起名方便。”

池譽一下語塞,定定地盯着黎摯看,緩緩道:“以你的實力,為什麽不繼續往上爬?”

“沒有必要。”黎摯不慌不忙地對上他求知欲十足的眼神,重複道:“沒必要。”

“我不騙你,來之前我聽說過一些關于Cop的事情,四方對立統一,互相牽制,卻沒有實權。而實權卻握在三個人手裏,據我所知,這三個人已經在位幾十年了,在這幾十年裏,四方的人卻是不停的換,我很好奇,為什麽沒有人取代他們?”

池譽頓了頓,上身前傾,拉近和黎摯的距離。

“我不相信他們這麽能打。而且你也說了,只是沒有必要,而沒有必要的上一句,一般都是‘可以’,可以但沒必要,我想知道為什麽。”

黎摯的表情完全冷下來,額角的青筋跳了跳,但池譽卻莫名覺得并不是因為生氣,反倒像是在極力壓制什麽。

“你現在還不該知道這些。”

“那要什麽時候?一定要我住進來之後才可以嗎?”池譽問出口後當即就有些後悔,連忙補充:“不是住在這裏,是住你隔壁!”

住這裏就意味着要取代黎摯的位置,目前池譽還不想這樣。

“等到那天再說。”黎摯已經不打算和他解釋,可看見他的表情又有些動搖,“有些事不用說,到時候自然就懂了。”

池譽又向前壓了壓,兩人中間的桌子只有和吧臺的寬度,這麽一壓就拉近距離,盯着黎摯的側臉問道:“難道是什麽……潛規則?”

“啧。”

“我開玩笑的!還有一個問題,為什麽這棟樓裏只有你一個人?既然我有把握能打進來,這個你總能告訴我吧?”

“可以。”黎摯嘴上應着,但心裏實在納悶,池譽雖然比他小五歲,但好歹也是個二十歲的成年人了,怎麽好奇心重得和小學生一樣。

那雙求知欲爆棚的眼睛,那裏面已經看不到什麽初見時兇狠的狼氣,反而像只被馴服的小狗。

黎摯輕咳一聲,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冷漠:“因為我只相信自己。”

這是實話,他只信自己。

池譽卻愣住了,張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半晌,他才問:“這樣會累嗎?”

又到了黎摯最不喜歡的走心部分,但也許是因為暖黃的燈光和溫暖的房間,竟然也沒有那麽不耐煩。

“會,”黎摯坦言,“但踏實。”

池譽眸光一閃,忍不住仔細打量眼前的人。暖光襯得他面部線條柔和,很難與傳聞中的形象聯系在一起,可只要盯着并沒有舒展眉眼看,就能看出那裏面蘊藏的深意。

是池譽看不透的內容。

“那你會害怕嗎?”池譽忍不住問道,因為他從那雙眼睛深處看出了些不一樣的情緒——一種安全感的缺失。只是一瞬間而已,池譽卻敏銳地捕捉到了。

“不會。這些情緒沒有用。”黎摯的眼神冷漠,看似随意地落在桌上。

池譽也自覺過界失言,抿嘴不語,氣氛僵持幾秒後才又開口道:“哥,你這裏有啤酒嗎?”

這語氣已經不像是之前叫“哥哥”那樣刻意了,反倒熟絡得就像黎摯是他鄰居家哥哥一樣。

見黎摯微微皺眉,池譽又拍了拍後腦勺找補:“我聽說權限高的人條件也好,我都很久沒有喝過酒了……就随口問問,沒有也無所謂。”

“有。”

“啊?還真有?”

震驚的功夫,黎摯已經起身去拿啤酒了,廚房和冰箱都不太大,裏面更是什麽吃的都沒有。

随手拿了兩罐度數低的,又拉開原本應該放碗筷的櫥櫃,指尖一探便夾出一根細煙。

這一系列的動作輕車熟路,房間小,池譽看得一清二楚,直接傻了。

“看什麽?”黎摯把另一罐啤酒丢給他,單手拉開拉環,又點燃了煙,沒過肺地吸了兩口,餘光注意到池譽的眼神後又輕笑了一聲,“怎麽,小朋友,沒見過人抽煙?”

池譽覺得自己可能有點瘋,這樣仰頭靠在椅背抽煙的黎摯竟然性感地要了命了。

池譽不說話,只是盯着他看,連心心念念的啤酒都丢到腦後。

黎摯被他盯得不自在,起身拉開了厚重的窗簾,這才發現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雲也散得一幹二淨,就好像怕驚擾什麽一樣。

天空中間一輪明月,周圍繁星點點。

黎摯坐回去,手肘向後撐在桌上,嘴裏緩緩吐出一口煙霧,尼古丁的味道讓他稍微清醒了些,就聽見身後傳來“咔噠”一聲,是池譽拉開了易拉罐的拉環。

偏頭一看,池譽已經仰頭灌酒,易拉罐被他捏的不堪重負,注意到黎摯看他後就一把放回桌上,用手背擦了擦嘴角。

“我爸每次去戰場前一晚,都必須要抽煙。”

黎摯沒想到話題轉變得這麽快。

“從我十歲那年開始的,所以我從那時候就很讨厭煙味,因為每次聞到這個味道,我就知道他又要走了,我一直等,等到煙味散盡了他都不會回來,連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池譽。”

黎摯低低的叫了他一聲,剛準備滅煙,手腕卻被他沾着啤酒的手握住,“我以為我這輩子都會讨厭煙味,但是剛剛沒有。”

黎摯不解,也沒有掙脫,只是靜靜地看着池譽發紅的眼尾。

“我剛剛,腦子裏想的不是煙好難聞,不是讨厭。”池譽低下頭,看着黎摯修長指間的煙,煙頭的火苗依舊靜靜燃燒着。

“是你好漂亮。”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