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手邊沒有任何武器,現在也并不算正式開始,按照常理,現在其他人應該都站在原地沒動,除了……
黎摯雖然是備戰狀态,但身體并沒有完全緊繃,甚至內心深處有幾分期待,聽着那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到正常聽都能聽見的距離。
下一秒,一個穿着紅色上衣的高個青年從林中竄出來,頭頂還落着幾片葉子。
但黎摯首先看到的就是他那雙眼睛,還是一如既往的清澈明朗,就好像知道他在這裏一樣,毫不意外,卻可以稱得上是欣喜。
“黎摯!你真的在這裏!”
池譽撒歡一樣跑過去,那一刻黎摯仿佛看見他身後晃着的尾巴,等青年走近後他才看清那張輪廓線淩厲的臉,分明還是只裝狗的狼。
黎摯問:“規則聽完了嗎?”
“聽着呢,你知道我在哪裏醒過來的嗎?”
黎摯心說他知道,可是依舊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我在一棟很像十一區軍校宿舍樓的地方醒過來的!周圍一個人也沒有,我記得軍校離海邊很近,所以就想過來看看,沒想到你真的在這裏!”
池譽的語氣就像是找到糖的小屁孩,要不是牧魚還在冷着聲音念規則,黎摯甚至以為他們是來春游的。
“十一區的海和這個一樣嗎?”黎摯坐下,看見黑不見底的浪潮一下又一下拍打在岸邊。
“海不應該都是這樣的嗎?不過我們現在在哪啊?為什麽這個地方這麽像十一區。”
黎摯“啧”了一聲,“你沒聽吧?違反規矩這東西會把你爆.頭的。”
池譽聳聳肩,“怕啥,百無禁忌嘛。”
“模拟地圖而已,只是像。”
“那我們呢?”池譽也在他旁邊坐下,說着還摸了摸自己的大腿,像是在确認什麽,“我們是模拟出來的嗎?”
能想到這,他的腦子還是很夠用的。
黎摯側過頭看他,愈發覺得池譽沒那麽簡單,在瘋和正常之間就好像籠着一層朦胧的界限,這條界限在哪裏,只有池譽自己知道。
興許是半天沒得到回應,池譽突然擡起手,輕輕捏住了黎摯的臉頰。
黎摯徹底愣住,甚至都忘記給出反應,只是感受到微涼的觸感,和微微使力的指尖。
那時黎摯腦中只有一個想法,不是剁掉他這只手,而是他的指尖有一層薄繭。
“好軟。”池譽見他沒反應,另一只手又捏了捏自己的臉頰,疑惑道:“我們是真的啊,那為什麽會被模拟到這裏?”
黎摯回過神來,一把拍開他的手,沒好氣道:“小高材生,VR技術聽過嗎?”
“算了,反正我是不太懂。你脾氣還挺好的啊,我還以為你要把我的手給剁了。”池譽擡起頭,牧魚的全息投影已經消失了,只剩下繁星點點的夜空,一片雲也沒有。
池譽幹脆躺下,曲起手臂枕在腦後,餘光瞟着黎摯。
黎摯依舊坐着,也默默看着天,氣氛就這樣安靜下來,誰也沒有說話。
半晌,池譽輕輕嘆了口氣。
“一定要殺人嗎?”
“不一定。”
到現在還在糾結這個問題,黎摯覺得奇怪,池譽不像是優柔寡斷的人,看來這件事牽扯到了他的原則問題。
想了想,黎摯又補充道:“你之前在十一區軍校,那應該清楚畢業之後也會走上戰場,這是躲不掉的。在某些事情面前,原則什麽都不是。”
池譽苦笑了一下,眼神明滅不定,“所以我才說,想要來尋找我的自由。”
黎摯很想問問他有沒有找到,可是感性在這種時候毫無用處,說不定已經有人找到了武器,躲在暗處随時準備開槍打死他們。
他沒問,但池譽卻突地坐起來,直直地望向他眼底,“暫時沒找到,不過很奇怪,雖然我戴着這個項圈,時刻被人監視着,但是起碼現在,我覺得自己是自由的。”
說到這,池譽又晃了晃頭,繼續道:“可能這就夠了。”
就這麽一會兒的時間,黎摯對他的改觀不小。
“走吧,”黎摯拍拍沙子起身,海風吹起他略長的劉海,露出清晰的眉眼,“我們需要在48小時內趕到。”
在黎摯的計劃裏,池譽醒過來的地點就是十一區的軍校,距離海岸線的直線距離不超過一公裏。黎摯本來打算悄悄跟着,卻沒想到他會直接跑過來。
規則沒有不能同行,池譽看上去也絲毫沒有殺心,走路時甚至還哼着歌,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掩飾什麽。
“你沒帶血藤?”池譽突然問道。
黎摯攤攤手,“武器只能自己找,一般都是□□,在這種情況下,誰先找到誰就有利。”
“那也太欺負人了,你會用槍嗎?從來沒見你用過,也就拿着吓唬我。”
黎摯白了他一眼,“想試就直說。”
“我擔心你呀,畢竟最擅長的工具沒在手上,形勢對你的很不利吧?”
“管好你自己。”
池譽聳聳肩,快步走到他前面,不遠處有一幢破敗的小樓,“按照常理來說,武器一般都放在這種樓裏吧?馬上入夜降溫,我們不可能走一晚上的,找個地方落腳吧。”
還是初春的天氣,溫度并不高,而且兩人都穿着短袖,如果在遇見其他人前就生病,那就是得不償失。
“先找武器。”
這棟樓周圍有着不少亂世,路面也不平坦,兩人沒有照明工具,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走,池譽速度不減,滿心都朝着那棟房子,一不留神就被一塊翹起的石頭絆了一下。
原本以他的肌肉反應速度是不會摔的,可黎摯還是下意識伸出手,一把扯住了池譽的衣服,把人拉得一踉跄,又到了自己身後。
“看路。”黎摯松了手就繼續往前走,剛走了兩步,掌心就突然覆上什麽溫熱的觸感,然後試探性地握緊了。
兩秒後黎摯就反應過來那是池譽握住了他的手,陌生的感覺讓黎摯一縮,停下腳步回頭看他,怒道:“你是不是……”
“想死”兩個字還沒說出口,池譽就松開他的手,摸索着扣住了他的手腕。
池譽難為情地笑笑:“天太黑了沒看清楚,不是故意摸你手的。這樣就不容易摔了,你眼神好使,我看不太清楚。”
看不清還能在幾百米外看見遠方昏暗處有棟房子,這會兒還欠嗖嗖地挂着笑,黎摯越發确認他就是故意的,就和之前打架一樣。
“等我找到刀,”黎摯握了握拳,“一定先把你這只手給剁了。”
話是這麽說,黎摯還是任由他拉着,後面的路還真的走得沉穩踏實,沒一會兒就到了那棟樓前。
黎摯站在樓下,将這棟樓掃了一遍,這應該是牧魚随機放進來的,多半有武器和其他必備用品。
只要沒有其他人,在這裏休整是件好事。
武器并不算多,整棟樓裏只有兩把小型手.槍,好在還找到了醫療包和一些壓縮餅幹。
兩人在頂樓視野寬闊的一間屋子停下,和其他破敗的房間相比,這間屋子不僅幹幹淨淨,玻璃也完好無損,因為密不透風還算溫暖,甚至還有一張床。
不用多想就是牧魚的安排,黎摯皺着眉頭朝天花板看了一眼,沒說話。
池譽倒沒發現什麽不同,只是透過窗戶朝窗外看,随口道:“正好有床,在這裏休息一下吧,輪流守夜,我前你後。”
“看過地圖了嗎?”黎摯放下包,走到他身邊去,“看見什麽了,夜盲?”
“天上有星星,月亮被雲遮住了,下面什麽也看不見。”
話音剛落,兩人的表同時發出一聲“滴”,機械音随之響起:
“編號7466、編號5463被淘汰,編號4319違反規定,失去挑戰資格。目前剩餘人數97人,剩餘時間47小時。完畢。”
機械聲音不帶一絲感情,黎摯注意到池譽的表情有微弱的變化,然後輕聲嘆了口氣,回過頭看他。
月光灑在池譽側臉,高挺的鼻梁陰影遮掉了另一只眼睛。
“他們死了嗎?”
“我不知道。”黎摯說慣了謊,面不改色地看回去。
池譽安上□□,上膛後朝門邊打了一槍。
一聲悶響,槍口還冒着煙,門上也出現了一個彈孔。池譽輕笑一聲收回槍,道:“他們死了吧。”
“你為什麽把生命看得這麽重?”黎摯問。
池譽坐到床邊,随手把那把槍放到窗臺上,“現在世界上的人本來就少,我從小就不明白,為什麽在這種情況下,人們還要自相殘殺。”
黎摯蹙眉:“因為資源更少,誰都想活下來,而有些人想要的不只是活着,Cop就是。”
Cop的生活水平和質量算得上數一數二,可做的事卻和普世價值觀大相徑庭,不僅招收各區叛逃人員,還做着各種灰色地帶的事。
人盡皆知Cop草菅人命,而池譽這一番話,代表着他的立場和Cop對立的。
那他為什麽還會來這裏呢?
如果他此刻面對的不是黎摯,而是其他任何一個人,這些話足夠讓他死。
池譽:“你一定很奇怪為什麽我會抱着這樣的想法來Cop吧?其實很簡單,我就是想知道為什麽,或許我換一個立場,就能找到原因。”
“找到了嗎?”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