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符濯
他強忍住胡亂折騰羿寧一番的沖動,裝作不解道:“上仙這是做什麽。”
羿寧緊抿着唇,知道他故意氣人,本想扭頭一走了之算了,可話已經說了出去,再收也收不回來了。
他閉了閉眼,一把抓住燕煊的手,放到自己的衣襟上。
就當被狗欺負了。
半晌,燕煊終于憋不住,笑出聲來,扯住他的衣襟拽到自己面前,沉沉道:“上仙,有時候真覺得你有點蠢。”
明明平常遇到房詩蘭這種事,都聰明得很,怎麽在燕煊逗他時,總是當成真呢。
不知道自己有多勾引人嗎?
羿寧面色發紅,猛地甩開了燕煊的手走快了些,他怕他再看見燕煊的臉會忍不住再揍他一巴掌。
他之前就不該心軟!
身後燕煊摸了摸鼻尖,好心情地想羿寧剛剛臉紅的樣子,可愛。
往通道愈深處看去,燈火連成一道線長長的蔓延消失在黑暗裏,腳下是有些濕軟的泥土,溫熱的風從通道某處流竄着,惹人發汗。
不過,這裏确實很安全。
不知走了多久,羿寧和燕煊終于聽見了前方的動靜,似乎是個洞室,裏面有兩個人壓低了聲音在對話。燕煊立刻放出魔霧隐匿他們的氣息。
“你竟把人奴帶到我這裏來!”是房詩蘭。
“就是玩玩。”這個人的聲音卻認不出是誰來,只能依稀分辨出是個男人。
“可他是男人!”房詩蘭有些惱怒道。
燕煊和羿寧兩人耐心地等待他們繼續說話。
半晌,那個男人輕輕笑了一聲:“男人才好玩,你不是也知道男人的滋味嗎?”
羿寧嘴角微抽,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脫口便是粗言穢語。
一旁燕煊故作奇怪,傳音給羿寧道:“上仙,男人有什麽滋味兒啊?”
要不是怕打草驚蛇,羿寧真的快忍不住了,他面無表情地伸手推開燕煊湊過來的臉。
裏面還在傳來聲音。
房詩蘭不耐道:“好了,盡快想辦法穩住魔胎,燕煊已經察覺到了。”
“燕煊那邊不必你操心,只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別碰傷了羿寧的臉和身體,否則我就殺了穆霄雲。”男人聲音低低的,只有提到羿寧時聲音才溫柔了些。
聞言,羿寧愣了愣,以為自己聽錯了,身邊燕煊的氣溫驟然冷了下去。
莫名的直覺告訴羿寧,這個人就是妄圖操縱他命運的幕後黑手,是挑撥他和宮修賢,現在又來挑撥他和燕煊的人。
他忍不住想探出頭看一看這個人的長相,卻被燕煊一把按進了懷裏。
魔霧騰起,羿寧被燕煊捂住嘴抱住了。
下一刻,洞壁上出現老鼠的影子,又迅速化為女子的身形。
燕煊的呼吸輕輕灑在羿寧的頸間,腰肢也被他摟得緊緊的。
溫熱的身體碰上燕煊冰涼的手指,打了個激靈,惹得羿寧沒來由的緊張。
房詩蘭從洞室內走出來,四處看了看,就像沒看到燕煊和羿寧般轉頭走了回去。
“把你的人奴帶走,剩下的我來。”
男人高興地說:“你去吧,這個人奴我玩膩了,送給燕煊玩玩,他一定會喜歡的。”
話音落下,整個洞室頓時沒了一丁點聲音。房詩蘭他們已經走了。
羿寧終于被燕煊松開,輕輕喘了喘氣。
“是符濯。”燕煊眸光暗沉下去,小聲貼在羿寧耳邊說,“他為什麽認識你?”而且,居然還敢用那麽惡心的語氣提及羿寧的臉和身體。
這個名字羿寧根本就沒有聽說過,更不要提認識。
他搖了搖頭,又說:“符濯是誰?長什麽樣子?”
羿寧迫切地想知道符濯這個人,直覺告訴他,符濯一定在暗中參與了他許多事,連同那本書上下流不堪的悲劇也極有可能是他造成的。
燕煊見他急切地問起,卻突然什麽都不肯說了,語氣涼飕飕的回:“不知道。”問那麽細幹嘛,燕煊從來沒見過羿寧對一個男人這麽感興趣過。
心口悶悶的,不管羿寧怎麽追問,燕煊也不開口透露關于符濯的任何一個字。
“燕煊,我想聽。”羿寧有些着急,不清楚符濯的底細,他心裏有許多線索沒辦法連上。
可我不想聽。
燕煊撇過臉去,一腳踹開腳邊的石子,催道:“先去找那幾個孕婦,剩下的以後說。”
事已至此,燕煊不肯說羿寧也沒辦法逼他,兩人沉默着走進洞室。
小洞室連着大洞室,用一層薄薄的水簾隔開,地上仍舊鋪着暖玉,洞室頂端都通着風口,涼涼的風順着風口渡進來。
房詩蘭倒是把這些女子照料得不錯。
透過水簾,可以看到她們在榻上說話,肚子已經有些明顯了。
傳說魔胎成長速度極快,不同于人類懷胎十月,這些魔胎只要短短一個月便能成型。
洞壁上刻着各式各樣的咒文,羿寧對各種奇奇怪怪的咒都有研究過,依稀能辨認出來上面是一些鄉間靈婆所用的保胎咒。
連這樣的偏門咒法都拿出來用,房詩蘭看來是下了決心要保住她們肚子裏的魔胎。
邁過水簾,眼前的景象忽然消失了,羿寧瞳孔微縮,竟然是幻象。身後傳來房詩蘭恬淡地聲音:“尊主,上仙,別費心思找了,她們已經被接走了。”
燕煊挑了挑眉,手中飲鸩瞬間飛出手心。
“等等!”刀尖離喉嚨僅一寸之間,房詩蘭目光鎮靜地看向燕煊,說道:“尊主,我知道我可能活不了,但是有一些話想告訴你。”
她深吸了一口氣,目不轉睛地看着燕煊的刀尖緩緩挪開,知道這是燕煊給她的機會,努力穩住身形道:“多謝尊主。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尊主和上仙是不是已經情投意合了。”
房詩蘭想不出有什麽原因能讓燕煊心甘情願的取血抑毒,除非燕煊喜歡。
而且,燕煊對羿寧的态度,完全不是九年前他還是魔尊時的樣子。
羿寧身子一僵,他明明沒有告訴過房詩蘭他和燕煊假結契的事情,為什麽房詩蘭卻能看得出來。
“你們很強,強到就算選擇彼此,也不會被人非議不會有世俗煩擾,更不會為了留住對方的心而冒生命危險生個孩子。”房詩蘭眸光閃爍,情緒似乎有些激動。
“可我不同,我嫁到這裏,就變成了一個悲哀的女人。”
她掩藏身份,讨好公婆,讨好叔嬸,讨好丈夫,讨好他治下城裏的人們,唯獨讨好不了自己。
人和魔,自古以來便是如此。
羿寧擡頭看了一眼身前的燕煊,金色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似乎将他的面龐柔和了許多,眉如墨山,睫似鴉羽,很好看。如果不那麽冷硬發瘋,應該會是很多女子都喜歡的類型。
他突然想,這樣的燕煊會不會喜歡上一個人類。
随即羿寧便打消了這個念頭,燕煊幼時那樣的經歷,厭惡人類還來不及,又怎麽會喜歡上人類呢。
對面,房詩蘭淚眼朦胧,聲音哽咽:“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們,尊主,你也喜歡上仙不是嗎。現在你應該也會懂我的心情,我只是、只是想陪在他身邊而已啊。”
燕煊仍舊一言不發,甚至從羿寧的角度看過去,神情沒有任何變化。良久,燕煊展露出一個危險的笑容道:“你的心情?”
他垂下眼眸,将刀子抵在她頸間,斂起笑容道:“我為什麽要懂你的心情。”
房詩蘭訝異地看着他,眼淚還挂在臉邊,說道:“尊主,你這是什麽意思?”
“就算你跟我說這些,我還是會殺你,你還不如去求羿寧。”燕煊本就不會管這種閑事,只是羿寧想讓他做,求他救那幾個孕婦,所以他才會去做。
房詩蘭擦掉眼淚,柔弱的面容上也露出笑意道:“果然尊主不吃苦肉計,我還以為尊主你結契之後多少會對我心軟一些呢。”頓了頓,她有些可惜地說,“既如此,詩蘭只好失敬了。”
話音未落,燕煊猛地将刀子捅進去,霎那間房詩蘭的身體變成了一只巨大無比的老鼠,足有半臂之粗,被釘在了洞壁上。
是假身!燕煊猛地回頭,卻已經沒了羿寧的影子。
聲東擊西。
都怪他,如果他在剛剛房詩蘭說那些話時就殺了她……!
“你已經和上仙情投意合了吧”“你也喜歡上仙不是嗎?”“現在你應該也能懂我的心情。”
燕煊死死地攥緊拳頭,眼睛蒙上一層金色,提刀飛奔向其他洞室。
羿寧躺在角落緩緩睜開眼睛,眼前還是一道水簾,對面也是一個洞室。頭痛欲裂,羿寧想起了被迷暈之前的事情。
那時他滿心想着燕煊的想法,一時不慎竟被人從身後用帕子捂住口鼻迷暈了。不過,他好像沒有受傷,看來房詩蘭忌諱那個叫符濯的人的警告,不敢傷害他。
他坐起身看向水簾外,有個身材纖細的女子背對着他,難道也是被關在這裏的?
羿寧皺起眉頭,想要從水簾出去,沒成想剛伸出手,便被猛然湍急的水流割傷了手指。
看來是有陣法附在上面的。
這種陣法是魔族陣法,據羿寧的經驗,大概只能從外往內才能沖破陣法。
等等燕煊,燕煊來了之後就可以解開了。
羿寧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好像下意識地有了依賴燕煊的心思。他神色恍惚,想到剛剛房詩蘭問燕煊,你也喜歡上仙不是嗎,燕煊那時的表情——沒有任何波動,仿佛她談及的只是一個陌路人。
他還是自己解開陣法吧,雖然沒有法力,但是只要一個一個的試,找到陣法的生門,還是能出去的。
羿寧抿住唇,他以後絕不能再依賴燕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