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回去

不知是什麽滋味,又輕又癢,悄悄地蔓延上心頭,羿寧眼睫微顫,小聲地說:“好晚,下次注意。”

再晚來一點,他沒準就真被帶走了。

頭頂傳來一聲輕笑,似乎身上還沾着血氣,燕煊搭在他腰間的手稍稍用力了些。

“知道了。”燕煊抿唇,故意在宮修賢面前貼近羿寧的耳鬓,看起來就像在說什麽悄悄話般。

宮修賢眼睛染上紅色,拔出劍來指向燕煊道:“你這魔物,離我師尊遠點!”

他渾身氣勢暴漲,與剛剛簡直判若兩人。宮修賢本以為燕煊是那死掉的魔修,沒成想不僅還活着,甚至敢晃到他面前,對師尊如此……

憑什麽!師尊從不讓他碰,除去擁抱,根本不曾如此親密過。

燕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宮修賢越氣急敗壞,他便越高興,越舒坦,剛剛穆霄雲那番話也變得無足輕重起來。

“你師尊?”燕煊壞心思地笑了笑,看向羿寧道:“告訴他,你是誰的。”

甘兒邁着小短腿一路跑回來,終于趕上了燕煊,剛來就看到她家尊主抓着羿寧上仙,模樣像是在威脅似的。

她以為是兩個人又吵架了,她連忙跑過去剛想打圓場,卻聽到羿寧上仙淡淡道:“你的。”

語氣那麽自然而肯定,宮修賢像被一盆冬日刺骨的冰水澆在頭頂,渾身都涼透了,發着抖。

甘兒從身後看到羿寧上仙微微撇開了臉,手指捏住了尊主垂在身側的手腕,看不出來使了多大力,但是尊主的手腕卻顫了一瞬。

肯定很疼……甘兒默默想。

“師尊……”宮修賢喉嚨裏都是苦澀的味道,他不知道他應該說什麽,只覺得心髒都快疼碎了。

若以前他當師尊只是在賭氣便也罷了,可如今聽到他們在自己面前這樣情意綿綿的話,宮修賢才發覺自己受不了,聽不下。

他懇求似的,将劍扔到一邊,朝羿寧緩緩走過去道:“師尊,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可不可以別不要我……”

這幾日,他每日每夜腦子裏想的都是羿寧的模樣。

師尊把他帶上山,告訴他從今往後雲清山就是他的家。

師尊給尚不識字的他逐字逐句解釋書裏晦澀難懂的內容。

師尊教他用劍,教他保護自己,從不讓他受欺負。

自小到大,羿寧都是寵着他的,宮修賢也從不做違背羿寧的事。唯獨這一件,羿寧發了好大的火,甚至找上了別人。

“師尊,你還記得以前我們說的話嗎,要一起飛升,這個魔修能為你做什麽?他只會影響你飛升。”眼看宮修賢就要走到羿寧面前,卻猛然退了一步,一把魔刀穿透進他剛剛所站的地方。

魔刀的主人眉眼間此刻冷漠極了,似乎染上一絲愠怒,就連羿寧也能感受到燕煊身上散發出的冷意。

羿寧察覺到他情緒不對勁,輕聲問道:“怎麽了?”剛剛宮修賢的話,他根本沒有聽進心去,他現在覺得飛升并非一件重要的事,能在人間守護這些百姓,倒也不錯。

但是燕煊聽進去了。

他冷冷地看着宮修賢,将飲鸩召回來,說道:“沒什麽。”

如果不是現在懷裏抱着羿寧,燕煊可能真的會控制不住身上的戾氣。

突然間,從塔室內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兩個劍修闖了進來。

“師兄!宗門出事了!”其中一個劍修見到羿寧後,激動的喊了出聲,剛想沖過去卻被身旁的人攔住。

那人看了看羿寧身邊的燕煊,冷聲道:“師兄,你怎麽和個魔修混在一起。”

羿寧神色微頓,示意燕煊放開他,耳尖染上淡淡的紅色,說道:“樂安,子朗,你們怎麽也來了。”

這兩個都是他同門師弟,自小長大,雖然不甚親密,也好歹算是熟人。

想起剛剛在他們面前被燕煊攬住的樣子,羿寧臉上止不住的有些燙。

許樂安驚訝地睜大眼睛,他明明聽說羿寧和他徒弟關系匪淺,當時便已經不可思議。沒想到羿寧居然膽子這麽大,又和魔修扯上了關系。

沒等他問,宮修賢轉身恭敬地朝他們行了個禮道:“見過兩位師叔,師尊和那魔修并無關系,只是在同我置氣,請師叔不要将此事告知給掌門。”

一句話,将自己做的事摘了個清楚,又假惺惺地替羿寧脫了罪。

他是不是還覺得自己做得很好,值得誇獎。羿寧閉了閉眼,手中的劍發出陣陣細小的嗡鳴。

牧子朗目光狐疑地在他們身上轉了轉,終究還是對羿寧道:“師兄,身為明光宗上仙,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不是作為師弟的我們要提醒你的。”

“是啊,況且如今明光宗還有事需要你,師兄不可兒戲下去了。”

他們說的,羿寧自然明白。可如果被封法力當天沒有燕煊,他恐怕一輩子被鎖在雲清山上都沒人會過問。

仙門,自古情薄。盼望修道飛升成仙的人,怎會管其他人的死活。

“燕煊,你走吧。渴咒四十九日便自己會解除的。”羿寧低低地嘆了口氣,這段時間,燕煊為他做的已經足夠多,他不能再綁着燕煊替他做事了。

而且,他很感謝燕煊沒有計較自己封印他的事,反而還幫他抑毒。

現在他必須得回去,他要跟掌門說清楚宮修賢所做的事,把宮修賢逐出師門。從今往後,誰愛要這個徒弟就要,他羿寧絕不會再要了。

羿寧剛邁出腳步,便聽到燕煊聲音淡淡的,在他身後響起。

“你是真蠢還是裝的。”

“想清楚,走了之後,再見面我絕不會再和你再像現在這樣。”

聞言,羿寧頓了頓,回頭看他,眸光微閃,帶着一絲疑惑。他不明白燕煊的話是什麽意思,隐隐的,他察覺到燕煊的态度好像這次和以往都不同。

羿寧剛想說些什麽,卻聽到燕煊開了口。

“行,滾吧。”

燕煊召回他的刀,冷眼看向還對羿寧戀戀不舍的甘兒道:“談甘,走了。”

魔霧騰起,黑衣的魔修抓着小丫頭隐匿其中,很快便消失不見了。

有點難過。羿寧能感受到心口酸澀難安,可他不知道自己哪做的不對,從來沒人告訴他如何和朋友相處,他只會笨拙的固執的做自己認為對的事。

等他将這孽徒逐出師門,再處理妥善宗門的事,便去和燕煊解釋清楚。

“師兄,那魔修是誰啊?”許樂安見那魔修走了才敢湊過來,此人看起來修為高深,而且說話時的語氣都好恐怖,絕非普通魔修。

羿寧突然便沒心情和他們攀談了,随口敷衍過去,便問:“宗門出了什麽事?”

見他問及,許樂安連忙道:“師兄,長老們特地叫我們來尋你回宗門,掌門失蹤了!”

瞬間,羿寧整個人僵在原地,語氣急促道:“怎麽可能?掌門不是還在閉關麽?”

一旁牧子朗沒什麽好氣的說:“還不是師兄你跑出來除祟,宗門大比無人主持,我們只好去請掌門出關,結果……”

結果,沒等到羿寧回來,掌門卻不見了。

回到明光宗時,羿寧久違地回到曾經的長老之位。他這個七長老,其實不過是挂個名,平日裏羿寧将自己關在雲清山苦苦修煉,除去大事外不曾來到宗門裏主持事務。

面前這一張張陌生的面孔都用期待或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讓羿寧有些渾身不自在。而且,宮修賢就跟在他身後不遠處,時刻注視着羿寧。

他沒有法力這件事,宗門裏除了宮修賢和柳如庚外無人知曉。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羿寧揉了揉額角,坐在殿內聽着其他長老七嘴八舌地讨論着掌門的去向。

有人猜掌門應當是為了度過瓶頸去雲游四海了,也有人猜掌門已經飛升了。但羿寧卻覺得,無論如何掌門都不會同他不告而別。

從小掌門便厚愛他,以至于牧子朗這些師兄弟都不喜羿寧。現在年紀漸長,牧子朗倒是收斂些了。

“羿寧上仙,你覺得如何?”

恍然間,竟然有人提及了羿寧的名字,他愣了愣,又聽對方重複一遍:“宗門大比之事,只能先由你坐鎮了。”

這是自然,他回來也為這件事。羿寧點了點頭,便又聽那人繼續道:“與上仙闊別已久,沒想到上仙收的徒弟都已經這麽大,恐怕如今連老身都不一定打得過這孩子了。真是天賦異禀啊。”

羿寧抿緊唇,并未回答她的話,只是起身道:“既然沒別的事,我便去挑選宗門大比的人選了,告辭。”

那人臉上有些尴尬,但在座的人都知道羿寧的脾性,于是也便不好再多說。

只有宮修賢悄悄的起身,跟在了羿寧的身後。察覺到他動作,羿寧猛地頓住腳步,回頭對他道:“別跟着我。”

對方滿臉不舍,像是被羿寧的話深深傷到了,腳下躊躇着,終究沒有再進一步。

真能裝。

離開大殿之前,羿寧聽到有人在安慰宮修賢,說羿寧的性子自小如此。

是,他确實不是個讨人喜歡的性子。羿寧深吸了一口氣,心頭煩躁的很。

罷了,正事要緊,他還是得先去挑選參加宗門大比的人選。

雖然宮修賢絕對是這一屆弟子裏最強的,但羿寧已經把他逐出師門,自然算不得明光宗的人,所以他不會讓宮修賢以他徒弟的名義上場。

正琢磨着,一雙手悄然從羿寧路過的樹上垂下來,剎那間便把他整個人帶到了樹梢上。

羿寧瞳孔疾縮,剛想拔劍,卻在看清對方長相的那一刻怔住了。

“你休想甩掉我。這輩子都別想!”燕煊眸光陰沉,語氣冰冷,恨恨地扯住他的領子拉進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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