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壓軸
“哪個渾犢子來鬼市的地盤撒野?”羿寧他們的房門猛地叫人踹開了,一個身穿金袍的男人大步邁進來,身後跟着黑壓壓一片的魔修。
羿寧嘆口氣,本是出來玩玩,果然又鬧大了。
咚咚兩聲扣響桌子的聲音響起,燕煊拄着下巴看向他,嘴角微微扯起,語氣卻陰戾無比:“狗東西,本座不在的九年,你倒是成了氣候?”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茍其溫渾身打了個顫,四處看過去,目光定在了戴着人、皮、面具的燕煊身上。
“你、你是燕……尊主?”茍其溫哆哆嗦嗦地開口,不敢确信的問道。
這瘋子不是被羿寧封印了嗎,九年時間過去,怎的還活着?
燕煊沒有回答他,輕輕拿起桌上的茶杯把玩片刻,随手便摔在了他的頭上,茶杯瞬間磕了個稀巴爛,一股子熱血自茍其溫的頭上流出來,他半個字也不敢說,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尊主!”茍其溫恨不得把剛剛口出狂言的自己給打死,真是流年不濟,怎麽撞上這尊瘟神回來了。
“稀奇,我是尊主,”燕煊嗤笑一聲,又道,“我還以為這麽些年你早把本座忘了個一幹二淨呢。”
茍其溫哪敢忘,當年燕煊初登魔尊之位,拿着那把毒刀殺紅了眼,整個魔域被他攪的天翻地覆,他這把老骨頭險些被血氣沖頭的燕煊踩個粉碎。
他低眉順眼地跪着,谄笑道:“不敢不敢,豈敢忘記尊主神威,就是您、您帶着面具,我這瞎眼一時沒認出來……”
其他魔修看到茍其溫的模樣,紛紛明白了眼前這位的身份,能讓鬼市之主下跪的,那必然是被封印的前尊主回來了!
眨眼間,羿寧他們的房外便跪滿了魔修,好不壯觀。
燕煊懶得同他廢話,擡手将那單子扔在了茍其溫臉上,說道:“壓軸那欄,怎麽回事。”
茍其溫慌慌張張地拿起單子來看了看,看到羿寧二字時松了口氣,說道:“哦,這個啊。這該死的羿寧當年封印了尊主您,所以屬下便自作主張,把壓軸的用來賣的賤奴名字,都改成了羿寧。幫您出出氣。”
他當是什麽大事,原來是這個。當年羿寧殺了他雞族一支不少魔修,茍其溫特地用賤奴來羞辱羿寧。這也算間接幫燕煊出了氣吧,他總不能拿這事來罰他。
羿寧聞言,輕咳了兩聲,假裝沒聽到他們的話端起茶杯喝茶。旁邊燕煊臉色一僵,看向茍其溫道。
“幫我出氣?”燕煊恨得牙根癢癢,這狗東西,竟敢當着羿寧的面把鍋扣在他身上。
茍其溫還以為他聽到這番話消了氣,立刻臉上堆笑道:“是啊尊主,屬下知道您定是最膈應這羿寧,一會壓軸的賤奴上來,尊主随意想怎麽玩就怎麽玩,就當拿那羿寧出口惡氣。”
羿寧忽地笑出聲,他倒想聽聽燕煊是怎麽膈應他的。
笑聲不大,卻清晰悅耳,燕煊看向他,臉色難看道:“我沒說過那話。”
羿寧沒忍住又笑了一聲。
那茍其溫垂着腦袋聽到有人在笑,他不敢拿燕煊撒氣,還不敢拿這沒眼力見的魔修撒氣麽。頓時嚷嚷起來:“哪來的蠢貨,敢在尊主面前無禮,尊主,我這就把他收拾……”
他作勢要起來抓羿寧,被燕煊一腳踹翻了,連滾帶爬地複又爬到燕煊面前跪好道:“尊、尊主,您消消氣,消消氣。”
怎麽他都罵了羿寧好幾句,這燕煊還是滿肚子火氣,真是個瘋子。
“滾,把壓軸那欄撤了。”要不是怕擾了羿寧的興致,燕煊非要讓這狗東西知道知道他折磨人的手段,“以後再讓我看見羿寧的名字,你這鬼市就等着關張大吉吧。”
茍其溫聞言大喜過望,連聲道:“是是是,屬下這就滾,這就滾。來人,把單子撤了,給尊主上最好的茶!”
待他終于滾了,房間總算安生下來,燕煊瞥了一眼羿寧,低低道:“好笑嗎?”
好笑,怎麽不好笑。難得看燕煊吃癟,他高興的不得了。羿寧壓下嘴角笑意,故作正經道:“不是很好笑。”
“你最好是。”燕煊見他憋着笑,想來是沒生氣,心裏也多少舒坦幾分。他可不想讓茍其溫這畜牲毀了羿寧的好心情。
“只是沒想到尊主如此不喜我,倒也不必顧及我的面子撤掉那壓軸的。”羿寧輕輕道,竟然學起茍其溫喊燕煊尊主了。
明明知道不是他做的,還故意賴在他頭上。羿寧學壞了。
想至此,燕煊低沉沉道:“我要對你耍手段,早就把你真賣到這兒來了。”
聞言,羿寧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頓,倏然回想起來,燕煊似乎從來沒有對他用過什麽陽謀陰謀。但燕煊身為魔尊聰明至極,又心狠手辣,怎麽可能什麽都不做呢。
“從來沒有耍過手段麽?”羿寧頗顯好奇地看他,目光直勾勾的,好似一面清晰透徹的鏡子,照進燕煊的心裏。
燕煊被這目光燙到,撇開眼輕輕道:“哪敢對上仙耍手段,豈不是自尋死路。”
又嘲諷他。
羿寧輕嘆一聲,立刻被燕煊推到面前一盤點心,道:“吃你的,少說話。”
天天有什麽好嘆氣的。
羿寧拿起一塊來咬下半口,甜滋滋的味道在口腔蔓延開,糖心的,嘴角忍不住上揚些。
忽然間,從他們這間上房的窗子外響起一陣鑼鼓聲,他擡眼看去,大堂上的楠木臺從地上緩緩升起,不知是什麽機關,設計的倒是精巧。
楠木臺上放着個纏絲銀籠子,籠子上蓋着快紅布。
看來這就是那用來拍賣的東西了。羿寧還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場合,不由得稀奇幾分,說道:“第一件是什麽?”
燕煊朝房外招招手,小婢哆哆嗦嗦地走進來跪下,把剛改好的寶物單子呈給他。
“一條狗,上仙要麽。”燕煊漫不經心地掃完,把單子扔到羿寧面前。
什麽狗能在鬼市拍賣,羿寧拿起單子來看,緩緩念道:“倚岳宗……器峰長老?”
燕煊看着羿寧的眼睛不可思議地睜大了些,像只貓兒,忍不住覺得有意思,說道:“想要?”
羿寧捏着那單子,手指有些顫抖,聲音沉了下去道:“這裏是專門拍賣人的地方麽?”
見他要生氣,燕煊立刻打斷道:“這裏是鬼市,又不是人間的拍賣行。自然什麽東西都可以賣,有人賣,就自有人買。”
“那我走了。”羿寧站起身來要走,卻被燕煊一把抓了回來,不解地問道:“生什麽氣?那倚岳宗的器峰長老是你舊識?”
羿寧頓了頓,他沒什麽舊識,朋友都少的屈指可數,只是把人當成物件來賣,實在是太過沒有人性了。
看他沉默下來,燕煊暗自磨了磨牙,他可不是為了讓羿寧不痛快才來這玩的。
“行,你心善,”燕煊輕嗤一聲,“來人,去立牌子。”燕煊随手拿起桌上的牌子扔給門口站着的小婢。
“不是心善,只是覺得……,若臺下被當做賣品的人是我,是你,你怎麽想?”
是你的話,我就殺了茍其溫,扒他的皮,抽他的筋。燕煊在心底默默道,嘴上卻說:“吃你的,買了把他放了還不行?”伸手把點心盤又推到他面前。
羿寧看他這副模樣,忍不住好奇起來,低低地問:“是不是我今天說什麽,你都會應?”
原來陪着燕煊出來玩有這等好處。
燕煊瞥他一眼,淡淡道:“你做夢。”
果然……是他想多了。羿寧端起茶杯來輕抿一口,掩去嘴角的笑意。
門口小婢接過牌子,連忙小跑去遞送給臺子上站着的茍其溫。
茍其溫正打了個噴嚏,心想莫不是又有人背後念叨他了,就見小婢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
“拍賣還沒開始,怎麽就有人要買?”茍其溫嘟囔一句,接過牌子來,上面赫然印着:“天字三號房,兩千上品靈石。”
兩千上品靈石!茍其溫的腿一下子軟了。
這、這是燕煊那瘋子開的價,他怎麽相中這倚岳宗的器峰長老了。
這器峰長老是前幾日,四魔将之一的咒邪從南疆偶然抓住的,懶得處置就送到他這來賣。
這下可好了,他本來還擔心賣不出去呢。
他臉上立刻堆滿笑容,接過牌子對那小婢道:“回去好生伺候尊主吧,千萬別冒犯,尊主想要什麽就讓他遞牌子下來。”
待小婢走後,茍其溫盯着那牌子眼珠子都直了,兩千上品靈石……魔尊果然還是有錢。
今日還有件寶貝,想必他一定會喜歡的。
羿寧走後,許樂安尴尬地看着宮修賢,想要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說幾句話,卻看到宮修賢陰沉沉的臉色,嘴張了張,終究沒說出口。
人家師門的事,他也不好插嘴。
倒是宮修賢強撐起一個笑意道:“無妨,師尊正在氣頭上,過幾天就沒事了,弟子有要事在身,便不久陪師叔了,望您見諒。”
許樂安點點頭,說道:“去吧,有時間我替你勸一勸你師尊。”
宮修賢道了聲謝,轉過身的剎那臉色卻黑了下去。
那個羿硯,說話語氣,動作姿态,分明就是那該死的糾纏師尊的魔修。換了張人皮就以為他認不出來了?
還是說,那魔修根本就是故意叫他認出來的?
若不是擔心戳穿他會辱了師尊的名節,他定要将那魔修千刀萬剮。
罷了,如庚今日剛去了山下,也不知現在怎麽樣了,他應當去看一看才是。反正師尊如何賭氣,遲早也都是要回到明光宗、回到他身邊的。
宮修賢這麽想着,提劍下了山。
剛到山下就聽見有人倉皇地在村子裏喊道:“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啊!”
宮修賢眸光一緊,抓住那人問道:“什麽人落了水?”
那人被他眼裏的寒光吓了一跳,顫着嗓子道:“是個長的很白淨的男人,早上才來,晌午不知怎的,非要去投河,就在村子東邊……”
沒等他說完,宮修賢便撒開他飛奔向那條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