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開場

宮修賢趕到時,人已經被撈了出來,渾身濕漉漉地躺在地上,只一眼他便認出來那是柳如庚。

“如庚!你怎麽做這種傻事!”宮修賢沖過去扒開人群,看到柳如庚有進氣沒出氣的微弱的樣子。

見到是他來了,柳如庚眼裏立刻噙滿了淚,無比虛弱地說:“修賢,你怎麽來了。”

“我不來難道你就這麽去死嗎?”宮修賢把他攙扶起來,在他體內運去一道真氣。

這樣,柳如庚的臉色才好些,緊緊地抓住了宮修賢的手道:“你不該來的,你來了,上仙又該生氣了。”

宮修賢神色一頓,喉嚨卻像被噎住了似的,許久才吐出一句:“你真傻,這是何苦呢?”

聽到他的話,柳如庚垂下眸子,眼底劃過一絲陰狠,擡起頭時卻又恢複了慘白的笑意道:“我本就是殘花敗柳之身,不值得你為我傷心,早就該死了。”

“胡說!”宮修賢急道,“你是我最好的玩伴,我不為你傷心為誰傷心,以後不要再做這種傻事了。”

柳如庚閉上眼睛,任由眼淚淌出來,輕輕地說:“修賢,你快回去吧,你不能因為我和上仙吵架,你們才是情投意合的一對,而我……沒關系,我也會找到我自己的歸宿的。”

他這麽一哭,圍觀的人都心軟唏噓起來,宮修賢握緊他顫抖的手,又道:“你這樣我怎麽才能放心,走,跟我回去!”

柳如庚似是想要用力推開他,手上卻用不上力氣,只是嘴上道:“不行,上仙他……他會生氣的。”

師尊他哪會生氣,師尊現在連看他一眼都嫌髒。宮修賢無奈地把他抱起來,說道:“無事,師尊那邊由我來說,你收着些體力,先吃點東西,再告訴我為什麽要尋死。”

宮修賢帶他回到山上,又擔心羿寧回來會看見柳如庚,心中不免猶豫起來。最後還是沒讓柳如庚回大殿,只叫他在外門弟子的客房歇下。

柳如庚自然察覺到他的心思,袖下的手指狠狠地攥緊了些。

看來,羿寧可真是宮修賢的心頭肉,都跟別的男人跑了,還能讓宮修賢念念不忘。但是他相信,用不了多久,宮修賢便會知道誰才是“真心”待他的人了。

他要親手把這塊心頭肉,從宮修賢心上挖出來,碾碎了。

“好了,現在能告訴我為什麽要尋死了嗎?”宮修賢端來杯熱茶遞給他,輕聲問道。

只瞬間,柳如庚便收起眼中的恨意,他佯裝虛弱的靠在宮修賢身上,氣若游絲道:“說了又有何用,不過是讓你厭惡我罷了。”

宮修賢面色焦急地問:“這是什麽話,我不會厭惡你,快告訴我到底怎麽了。”

聞言,柳如庚捂住臉,低低切切地哭了起來,好久才緩住氣息道:“那些村民,見我有些姿色,把我诓去柴房,要将我……”他止住話頭,哭得更加慘烈起來,直到宮修賢瞳孔微縮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才繼續道:“幸好我奮力反抗,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他們一路追我,迫不得已我才跳進河裏。”

聽到這裏,宮修賢隐隐覺得奇怪,送柳如庚下山前,那些村民他都是見過的,好像都是些憨厚的村漢。

而且,他來之前分明還聽到有人喊救命。

柳如庚見他不出聲,心頭一跳,面上卻還是哭得梨花帶雨,低低地說:“我知道,我髒了身子,已不配你這麽好的人,哪怕是玩伴也不該再站在你身邊,所以你放我回去吧,哪怕是遭人……”

他還沒說完,宮修賢便扣住了他的肩膀,說道:“我去給你報仇。”順便,他想知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別!別去,如果傷了人,上仙不知要怎麽責罰你,修賢,我求你別去。”柳如庚急忙攀扯住他,把他拉了回來。

見他如此,宮修賢心頭無故升起一陣疑惑,卻又強壓下去,面上心疼道:“怎麽能讓他們就這麽欺負你!”

柳如庚擦掉眼淚,柔柔弱弱地靠在他身上道:“若你真擔心我,給我尋個武器防身便是,我聽說有把伏洇劍,是凡人也能使出靈力的——”

他沒聽說過這伏洇劍,若是師尊在這,定是能告訴給他的。師尊什麽都知道。

不過,既然柳如庚想要,給他便是。宮修賢語氣淡了幾分,開口道:“好,我去給你買來。”

買來之後,柳如庚能防身,大約也就不需要他了。到那時,宮修賢也就能專心去追回師尊。

如此想着,他起來轉身要走,又聽柳如庚說:“修賢,那伏洇劍傳說在鬼市,你怎麽去?”

背對着柳如庚,宮修賢眼中神色一凝。他都不知伏洇劍在魔域的鬼市,柳如庚是怎麽知道的?

他不由得想起那日,師尊篤定地說身上魔族咒毒是柳如庚所下的。難道不是誤會,而是真的?

宮修賢心神震蕩,努力穩下來才道:“不知道,但總會有辦法的。”

柳如庚像條蛇一般攀上他的胳膊,低聲說:“我在外流浪時聽說,必須要有令牌才能進鬼市,你可以去殺個魔修,從他們身上找塊令牌來。”

明光宗伏魔塔多的是魔修,随便殺一個不就得到令牌了,一個得不到,再殺就是了。

宮修賢轉身,對上柳如庚懵懂無知似的瞳孔,忽然笑了笑,說道:“也是,如庚真聰明。”

只是,把他當傻子了。

他轉身離開的時候,臉色冷寂如雪。

懷疑就像埋藏山石裏的枯芽,只消幾滴雨沿石縫流進去,便會生長壯大,枝繁葉茂,遲早會遮天蔽日,直至真相大白。

鬼市內,小婢端來些小菜和一壺好酒。

燕煊拿起酒壺剛想倒在杯子裏,就被羿寧按住了手,對方猶疑地看向他道:“你能喝酒嗎?”

瞧不起人?燕煊斟上滿滿一杯酒,漫不經心道:“誰說我不會喝?”

羿寧看着他灌下一口,面不改色的模樣,覺得有些好笑。

真是長大了,他記得九年前,燕煊不過是個孩子,羿寧從未見過他飲酒,怎的封印九年,出來倒會喝酒了。

燕煊見他盯着自己,伸手也給他倒了一杯,羿寧蹙眉道:“我不飲酒。”

雲清山忌酒,他也從來不喝酒。醉酒失态,實在不雅觀。

“小酌怡情,你怕什麽,”燕煊拄着下巴看他,沉沉笑道,“怕我把你賣了麽?”

羿寧神色微頓,幹脆扭過頭去不讓他看,又聽燕煊低低地說:“上仙放心,賣誰也不會賣你的。”

天天胡說這些話,真是……真是沒規矩。

臺上已然開場,哄哄鬧鬧熙熙攘攘,一戴着面紗的女子蓮步輕移走到那纏絲銀籠邊,款款道:“敬謝諸位駕臨天乾坊,不知諸位帶夠靈石沒有,今日的寶貝皆為上乘,有意者千萬莫要錯過。”

天乾坊就是這鬼市的名頭,女子話音剛落,底下的人就開始嚷嚷起來。

一個青臉漢子催促道:“好大的風頭,叫我們幹等這麽長時間,還不開始!”

在座的恐怕不是家纏萬貫,就是亡命之徒,總之都虎視眈眈地盯着鬼市的寶貝,想要得到些什麽。

羿寧輕抿一口茶,見到臺上那女子笑意盈盈地摘去面紗,露出張絕美的臉來,對先前催促的那青臉漢子說道:“竊修羅,急什麽,今天到的可都是大人物,都是我天乾坊的座上賓,自然不會怠慢了你們。等,也有等的好處。”

那竊修羅嗤笑一聲,和身旁人陰恻恻地笑起來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螳螂一支的玉丫頭,跟着茍其溫那老公雞久了,人也滋潤了。”

小玉秀眉不皺,臉上的笑意卻淡了幾分,她無視掉竊修羅的話,伸手摘去銀籠上的紅布,揚聲道:“第一件!倚岳宗器峰長老——陳濡風,底價兩百上品靈石!”

銀籠裏,男人垂着頭顱,腿像是被打折了似的跪在地上,像任人宰割的肥肉。

竊修羅眼前一亮,伸手從桌上拿起一支牌子扔到了小玉腳下,喊道:“這玩意,老子要了!”

羿寧回頭,正對上燕煊慵懶的眸子,他輕聲道:“此人便是竊修羅?”

他先前除祟時聽說過,是個無惡不作的混賬,只是羿寧未曾見過他真人。

“幹嘛,你要除他?”燕煊懶懶散散地靠到羿寧身邊,順着他的目光看下去,“這種貨色不勞你出手,他得罪了小玉,那女人會把他殺了的。”

小玉?羿寧看過去,全然沒察覺到燕煊靠得越來越近了,連呼吸都沉重些許。

“這個小玉,看起來不像你說得那般厲害。”羿寧顧自說着,耳畔忽然有些癢,他擡手輕輕揉了揉。

指尖白皙,細白修長,似芙蓉,賽明玉。

叫人好想捉住,輕輕咬一口,留下不深不淺的紅印子。

燕煊不自覺地滾了滾喉結,手悄然搭在了羿寧的身旁,像是把他整個人箍在懷中似的,低低道:“她厲害着呢,只是比起我還要差的遠,上仙別看她了。”

然而羿寧全神貫注地盯着臺上的動靜,把他的話給生生忽視了,燕煊頗為不滿地又道:“有那麽好看?”

“嗯?你說什麽?”羿寧回過神來,一轉頭,才發現他們竟然離得這樣近,忍不住一把把他推開了。

燕煊悶悶地說:“推我做什麽,被人勾了魂了?”

“胡說八道。”羿寧撇開目光繼續看向臺下,掩蓋臉上微紅的顏色,頓了頓又道,“離我遠點。”

偏、不。燕煊暗暗地想,擡手斟滿了酒杯一飲而盡。

他确是不會喝酒的,酒液沖進喉嚨,又嗆又冷,卻讓他無端興奮起來。

底價剛出,臺下一時熱鬧起來,紛紛競起價來,那茍其溫遲遲不報上燕煊的牌子,估計是等着出價更高的人呢。

但,應該不會有人比燕煊更能敗家了吧……羿寧想。

作者有話要說:  榜單要求的字數更完了,下個榜再更,存稿充足,歡迎入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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