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瘟疫
“不是要去找甘兒,快去。”燕煊出聲催促。
他不想讓羿寧見到他動手。哪怕是真的要殺人,他也會将帶血的刀擦幹淨,永遠不讓羿寧知道。
羿寧知道他故意趕自己走,正好他也不想留在這裏,昨夜的事始終叫他有些不敢面對燕煊。
看樣子,燕煊昨晚應當是不知道發生了何事的。他稍稍放心下來。
待羿寧走後,燕煊放下刀,聲音冷冷地道:“有話就說。”
女子躬了躬身,溫順地道:“符濯讓我告訴您,宮修賢去找他解決蠱蟲反噬了。”
大雨之夜,宮修賢握着劍闖進地宮,渾身的血管清晰可見,裏面湧動着如同蟲子一般黑色的血,像是燒開的滾水,在血管裏瘋狂的胡亂沖撞。
這種反噬的法子,會在四十九天內叫他生不如死,最後活活折磨到筋脈爆裂,七竅流血而死。
那日,才剛剛第三天。
符濯見他的模樣,臉上看似小小地吃驚,嘴上卻道:“不愧是燕煊的做派。”
說罷,像是欣賞傑作似的,上下打量一通,最後才将目光落回到宮修賢冷厲的臉上,啧啧道:“小仙長,你這麽瞪我作甚,是燕煊對你下的手,又不是我。”
宮修賢不知他的身份,但他知道,那個将蠱蟲和信件放在他桌上的人,絕對和眼前人脫不了幹系。
那信件上明明白白地寫着:“此蠱可助你奪得羿寧,若是想同我聯手,可到青城茶館來尋掌櫃聯絡。”
如此,他才得到了那蠱蟲,若非師尊一再刺激,他也不會選擇将蠱蟲下在師尊身上。
他只是……快要被師尊逼瘋了。
沒成想,那日師尊逃走之後,不知為何他無法操控到那蠱蟲,再之後,他便成了現在的模樣。
真正的生不如死。
他能做的唯有躺在師尊的榻上,抱緊師尊的被褥,去嗅師尊留下的氣息,那就是他在痛苦的想要自殺前的唯一慰藉。
師尊……他好想師尊。
燕煊聽完那女子的形容,神情微動,淡淡道:“符濯救他?”
“自然,他當然會救宮修賢,不然怎麽引起你們二人的争鬥呢。”女子湊過來,故意壓低聲音道:“不過,這些可都是符濯不讓我告訴你的。我崇拜尊主的風采,定然什麽都告知給你。”
聞言,燕煊嗤笑一聲,用刀尖隔開她和自己,道:“那麽,你是想讓我感謝你?”
女子用團扇在燕煊身上虛扇了扇道:“尊主消消火,溶溶絕無此意,我雖是符濯的心魔,但是也是他極為厭惡的東西,他厭惡我,我也厭惡他。他欣賞尊主,我也一樣。”
惡心。燕煊想道。
他轉身不再理會她,而是昨夜抱着羿寧睡了一晚,現在心情好得很,不想讓這些髒東西壞了心情。
女子凝視他的背影,悄然嘆了口氣,從身後召出幾個魔修來道:“既然尊主看不上我等肮髒的身份,不願合作,那就把瘟疫散出去吧。”
魔修們點頭,下一刻便隐于陰影中消失了。
徒留女子在原地站着,看向遠方。
符濯,你想把我當成一顆可以随意丢棄的棋子,那麽我,也絕不會讓你輕易得逞。
卓溶溶,卓是符濯的卓。确實惡心。
燕煊走過酒樓後院的回廊,正好看到羿寧在教甘兒玩什麽,他悄聲靠近,沒有漏出一丁點聲響。
“不,不對,是野徑雲俱黑,江船火獨明。”羿寧輕輕握住甘兒的手,在桌上徐徐寫下這兩句。
甘兒苦着臉,握着毛筆冥思苦想道:“那下一句寫什麽?”
羿寧輕笑一聲,點了點她的額頭道:“飛花令可不是你這麽玩的,要自己想。”
原來是在玩飛花令,燕煊倚靠在梁柱上垂眼去看,眼底的暗色一閃而過。
他也想,被羿寧這樣教寫字。
而這廂甘兒感覺自己像個小土帽,她真搞不明白是誰發明這麽奇奇怪怪的游戲,非得寫詩就算了,詩裏面還必須要有“雲”字。
雲是什麽很重要的東西嗎,甘兒擡頭看了看天上飄着的雲朵,開始苦惱地咬筆頭。
“雲在天邊飄,人在地上望!”甘兒終于想出合适的句子,興奮地說道。
一聽就是随口胡謅的。
燕煊在心底嘲笑一番,緩緩走到他們身邊。
頭頂忽然被陰影籠罩,羿寧擡頭,被燕煊牢牢鎖在懷裏,他扯開甘兒,握着羿寧的手指捏緊筆杆,在紙上邊落筆,邊湊近他耳邊道:“人人道,柳腰身。
昨日亂山昏,來時衣上雲。”
說着,手掌輕輕搭在羿寧的腰間,将他箍在懷中,“上仙,這樣可算接了你的令?”
羿寧身子僵住,那手掌的溫度清晰的隔着衣物傳來,叫他一下子回憶起昨天燕煊流連在他身上的觸感。
他想躲開,卻被扣得緊緊的。羿寧呼吸微滞,努力平靜地說:“格式不工整,你接的還不如甘兒。”
甘兒高興的蹦了蹦,拿起自己剛剛那張寫了詩的字紙轉個圈,看了又看,歡喜得很。
“哦,是麽。”燕煊有意無意地在他耳畔留下自己的氣息,低低道:“上仙可再給我個機會,叫我重新接一接?”
“不給。”羿寧幹脆利落地拒絕,從他懷裏掙紮着出來,才覺得臉上涼了幾分。
燕煊卻不肯輕易罷休,貼在他身後,軟聲道:“那上仙也教教我,就像教甘兒那樣。”
羿寧不可思議地看他一眼,道:“你和甘兒怎麽能一概而論,自己自學。”
連甘兒這小孩都要争一争,燕煊的脾性真是……幼稚,還無理取鬧。
“上仙教的了她,教不了我?”燕煊故作失落地将腦袋壓在他肩上,委屈地道:“真不公平。”
羿寧扶額,身上像是被只可憐的大狗壓着蹭蹭,雖然讓人分外嫌棄,卻始終不忍心甩開。
“那你坐下。”羿寧妥協說完,燕煊便從善如流地坐在甘兒剛剛的位子上,拄着下巴沉沉地笑着。
羿寧緊抿着唇瓣,終是嘆了口氣,落座在他身旁,無奈道:“坐正。”總是要靠在他身上,壞毛病。
燕煊乖乖坐正,卻歪着頭看他:“上仙要像教甘兒那樣教我。”
“你是不會寫字?還是不會作詩?我看你平常拽字掉文倒是一套一套。”羿寧忍無可忍,脫口而出。
沒成想燕煊臉色黯然下去,聲音極淡極輕地說:“嗯,我知道了。”
羿寧:……
每次燕煊如此這般,羿寧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話說重了。
“飛花令裏,五字要對五字,對詩是對詩,對詞是對詞。”羿寧輕輕地說。
燕煊垂下眼睫,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情緒不高的樣子。
羿寧沒來由地心軟下來,柔聲說:“你來對‘雲’字試試。”
“我不會。”燕煊撇開頭去,手指還握着筆,似乎在等待着羿寧做些什麽。
良久,羿寧嘆口氣,小聲數落道:“幼稚不幼稚。”然後伸手覆上燕煊的手指,緩緩在紙面落筆,寫下一句詩。
被溫熱幹燥的手心包裹着,燕煊微微眯了眯眼,悄然靠在了羿寧的懷裏。
好舒服。
毒蛇小憩在梅枝上,細細嗅着花苞中的淡香。
“我剛剛說的,聽懂了嗎?”羿寧低頭看他,卻發現他盯着自己的手出神,不由得失笑道:“根本沒聽是吧?”
燕煊綻開笑容,尖尖的虎牙看起來咬人很疼,無比自然地承認:“是。”
如此懷抱,他哪裏靜的下心來去想什麽詩詞。
從前在燕家,為了讓娘少挨一些打罵,燕煊刻苦聽課,其實,并沒有起任何作用。
羿寧松開他的手,剛想說不教了,氣一氣他。
卻聽外面甘兒嚷了一聲:“虎小白!你背着包袱要去哪!想逃跑是不是!”
羿寧擡眼看去,只見小白一只腳剛踏出門檻便頓在原地,欲哭無淚地回頭道:“俺就是出去逛逛街,不是要逃跑。”
甘兒小跑過去把他的小包袱卸下來,扯住他的胳膊不讓他走。
“不是俺要逃跑,是再不走就真來不及了。”見躲不過,小白只好拉住甘兒的手道:“你跟俺一塊回虎族吧,俺剛剛聽外面人說,城裏開始有瘟疫了!”
瘟疫?
羿寧放下筆,想走過去問清楚,卻被燕煊握住腕子道:“去做什麽?”
又想多管閑事。燕煊恨恨地咬了咬牙,道:“別忘了你來南柯澤是做什麽的。”
羿寧頗為心虛地以手抵唇,小聲道:“我知道,只是好奇去問問。”
“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燕煊仍舊不松手,好好的氣氛,又被破壞了。
羿寧臉色微紅,擡眼看向他,道:“見事不管,不是我為人的準則。更不是我心中的道。”
所以,他管這些事,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随你。”燕煊對上這樣的目光,想說的話突然哽住了。
也是,不管閑事就不是羿寧了。
于是,酒樓走廊內,小白的屁股又挨了一腳。
“自己走也便罷了,還想拐走談甘?”
小白哭喪着臉縮在角落,憋屈萬分地說:“俺是為了談甘好,又不是要害她。”
他晌午去外面找雞腿吃,就聽見好多人在街頭哀嚎,又是吐血又是發瘋,怪異恐怖得很。他好不容易拽住個知情的小魔修,才得知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原來現在南柯澤到處都是染了瘟疫的人,盡一個時辰,便有大量的人被傳染。根本不知道因何而起,患病的人渾身滾燙,高燒不退。
先是額頭出現魚鱗似的藍色鱗片,接着吐血不止,随着時間的推進,會嘔出烏黑的混和着膽汁的血來。
已經陸陸續續開始有身體孱弱的人死去了。
所以他才會急急忙忙地想跑,直覺告訴他,這絕對是符濯他們幹出來的事。
“近日風和雨順,根本沒有死畜天災影響,怎麽可能突然開始流傳疫病!”羿寧急切道,他不是沒有見過疫病。
那般恐怖的死象,他這一生都不願再見到第二次。
疫病不管對于魔族還是人類都極為致命,若不及時将其遏制,恐怕只消四五日,南柯澤便會化作一座死城!
怎會如此突然……羿寧只覺得頭腦發昏,腳下快要站不住了似的。
“別急。”燕煊眉頭微蹙,伸手抵在羿寧的脊背上,又道:“我去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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