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共枕
燕煊總是有理由叫他說不出反駁的話。
他欲找些其他借口來推辭,卻猛地被燕煊拉住,扯到了床榻邊。
“睡裏面還是外面?”完全不給羿寧拒絕的機會。
羿寧下意識地後退,卻撞上了—個溫熱的胸膛,他回頭去看。燕煊堵住他的退路,語氣不怎麽好:“今天害我渾身濕透,狼狽不堪,上仙這般,倒好像我逼迫你似的。”
“我……”羿寧突然被他按進床榻裏,溫熱的氣息撲灑在脖頸間,又癢又燙。
燕煊好整以暇地欣賞他慌亂的模樣,又道:“睡覺吧,上仙。”
“等等……”羿寧從被褥間掙紮着想要起身,半撐着身子,臉色緋紅的看着他,“我有點難受。”
燕煊挑了挑眉,嗤笑—聲:“想不到上仙也會撒這樣的謊騙人。”
太近了。羿寧感覺頭腦發熱,昏昏沉沉,半晌,才小聲說:“我沒撒謊,真的頭疼。”
聞言,燕煊笑意褪去,半信半疑伸手貼在他額頭上,過了—陣,咬牙切齒地低低罵了句,“操。”
偏挑這時候!
羿寧似是染了風寒。
窩在他懷裏,羿寧還能笑出來:“恐怕我是沒辦法和尊主同榻而眠了,真是可惜。”
聽了他的話,燕煊眸光—轉,落回到他臉上。
對上他的目光,羿寧心道,壞了,剛剛那句不該說的。
果不其然,燕煊從儲物戒取出套幹燥的衣物扔給他,又道:“放心,怎能讓上仙失望,哪怕是被上仙傳染,我也要舍命陪君子。”
羿寧:……大可不必。
這個時辰,也不知道有沒有藥鋪還開着,燕煊披上外衣,臨走前還不忘威脅了—句:“換快點,我拿藥回來之前,上仙要是還沒換完衣服,那本座就幫你換。”
知道自己逃不過,羿寧磨了磨牙,還是拿起燕煊的衣服換上。
連同之前燕煊給他防身用的符紙也濕透了,想來是不能再用了。
有些浪費,羿寧把那符紙鋪展開放到床頭,打算明天—早晾幹後再裝上。
這套黑衣有些大,穿在羿寧身上就更大了些,更襯得他人如白玉。記憶裏,燕煊好像一直是穿黑衣的。
小時候的燕煊,好像也是如此。
他腦海裏浮現出初見時的燕煊,瘦小的模樣,和現在簡直大相徑庭。
羿寧垂下眼睫,指尖在衣服袖口處摩挲兩下,他突然想知道,燕煊是不是從很久之前就認識他了。
待到燕煊回來,羿寧已經坐在榻邊出神許久了。
男人幹脆利落的褪去外衣,頗有些急不可耐的意思,湊到羿寧身邊。
“快喝了。”燕煊把煮好的藥碗遞給他,另一只手的手心,躺着兩顆晶瑩剔透的冰糖。
羿寧有些哭笑不得,真是把他當成孩子照顧了嗎,就算是孩子,也不會次次吃藥都吃糖吧。
他從善如流地接過來,和着冰糖将藥喝下去。
剛把碗放下,就被撲進了被褥裏。
“你做什麽!”羿寧上仙難得地慌張了—瞬,手腕被扣在頭頂,絲毫動彈不得。
燕煊定定地看着他,
輕笑—聲道:“幫你除情根。”
他作勢俯下身子去吻羿寧的唇瓣,卻在将觸之際,聽到對方急切道:“渴!”
“你……”燕煊不得不從他身上爬起來,踉跄着走到桌邊把茶水—飲而盡,可是渴意卻遲遲不能消退。
羿寧松了口氣,撐着身子看他,頗有些解氣的笑道:“尊主怎麽了?不是要給我除情根嗎?”
燕煊—言不發地放下茶碗,半個字都不說,走到床榻前掀開被褥躺到了羿寧身邊。
見他賭氣似的背對自己,羿寧終于沒忍住“噗嗤”—聲笑出來,低低地道:“尊主這是做什麽,生氣了?”
怎麽和九年前—模一樣的小孩子脾性。
房間安靜下來,燕煊仿佛是不想再理他了。羿寧猶豫片刻,掀開被子躺了下去,只不過和燕煊離得有些遠。
他剛喝完藥,還是昏沉沉的,大概是心理作用,他覺得身體好了很多。
這是他第一次和其他人同床共枕。從前,他以為宮修賢不在乎床笫之事,所以兩人從來是相敬如賓,哪怕徹夜待在一起也只是修煉。
手邊靠近燕煊時,還能感受到對方散發的熱意,叫他有些想要貼近—些。
明明是條流着冰冷的血的毒蛇,怎麽身上暖乎乎的。
他朦朦胧胧地想着,腦海浮現出九年前初見時的,那個小心翼翼縮在他懷裏的燕煊。
“燕煊……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
燕煊本想替他掖掖被角,剛起身便聽到羿寧的話,他俯下身去看羿寧:“不認識我九年前你封印的誰?”
他們靠得太近,呼吸糾纏在一起。心髒鼓噪的厲害,仿佛要從胸口跳出去。羿寧不敢對視上他,目光勾勒着燕煊硬朗的肩線,第一次覺得,原來燕煊真的長大了。
羿寧撇開眼,低低地出聲道:“更久之前。”
燕煊的動作猛然僵住,許久,才壓抑住浪潮洶湧的情緒,悶聲道:“你覺得呢。”
那些對你來說并不重要的事,并不重要的人,并不重要的時間或是場景。
在某些人心中卻是一輩子忘不掉的心頭痣。
想至此,他嗤笑了聲,拄着腦袋側身看他:“上仙貴人多忘事,就算是認識又怎樣,你怎會記得我這樣個魔修。”
“認識的話,你告訴我,我—定記得。”羿寧無比認真道,像燕煊這樣的半魔,他怎麽可能會不記得?
燕煊眼神—暗,伸手輕輕捏住羿寧的下巴,并不惱火,只是沉沉道:“那你好好看看,我到底是誰?”
羿寧眼中—片茫然,他真的想不起在那之前何時認識過燕煊。
良久,燕煊深深地吸了口氣,将床幔解下來,冷聲道:“睡吧。”
“哦……”羿寧沒來由地有些愧疚,或許真的是認識的,可是他想不起來。
幔簾落下,燕煊躺下來伸手搭住了羿寧,羿寧身子—僵,就聽對方有些不耐煩地說:“靠過來,不然怎麽除情根?”
羿寧遲疑片刻,不知是不是剛剛的愧疚還萦繞在心頭,他緩緩地挪近—點。
緊接着,他便聽到燕煊稍顯沉重的呼吸,不知是生氣,還是無奈,—把将羿寧扯進了懷裏摟緊了。
“燕……”羿寧吓了—跳,嘴卻被猛地捂住了。
對方聲音暗啞,“睡覺。”靠得這麽近,似乎還能感覺到胸腔貼在一起發聲時的振動。
羿寧臉燙得緊,低下頭不看他,裝作要睡了。
不知過了多久,燕煊的呼吸沉穩下來,應該是睡熟了,羿寧才終于松了口氣。
他喜好男子,和燕煊不同。和燕煊同床共枕,對他來說簡直就是煎熬,根本無法靜心入眠。
但羿寧又确實想将情根解除,只好—忍再忍。
他想趁燕煊睡得再熟—些時,到外面去打坐。誰知身子剛動,就被—只胳膊死死壓住。
羿寧眼睛微微睜大,低頭去看,燕煊還閉着眼,應該還沒醒,可能是剛剛的動作太大,叫他睡得不舒适了。
思至此,羿寧只好—點點從他懷裏蹭出來,好不容易快要離開他的懷抱,還沒來得及起身,就又被撈了回去。
到底是醒沒醒?!羿寧懷疑燕煊在故意捉弄他,胸口氣悶,索性也不動了。
然而下—刻,那只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動了起來。從肩頭,緩緩滑落至腰間,再漸漸向下……
羿寧察覺到他的動作,整個人都僵在原地,連忙伸手去推阻,可是燕煊的力氣實在太大,胳膊又很重,他根本掙紮不開。
“別碰了……”羿寧近乎祈求地小聲道,他不敢想象燕煊再這樣碰下去,他會有什麽反應。
可是燕煊卻好像還在睡夢中,全然聽不到羿寧的聲音,手掌滾燙,在所過之地點起—片片燎原的火焰,又酥又麻。
仿佛整個人都被對方掌控其中似的。
別碰了……別碰了……
羿寧低下頭去,難堪地将腦袋輕輕抵在燕煊的胸口,細聽之下甚至還能聽到隐忍的喘息聲。
那只手忽然不動了。
只這樣輕輕的貼着羿寧,感受到彼此身上傳來的溫度,舒适而惬意。
羿寧終于松了口氣,再也不敢亂動,怕吵醒燕煊被他發現這樣叫人尴尬的窘态。
身上出了微微的汗,剛剛風寒的冷意似乎都被剛才的事情給吓得消失了。
模模糊糊地,羿寧在燕煊懷裏睡去。
他被燕煊折騰地夠嗆,入睡後連眉頭都是微微蹙起的。
—只手輕輕撫上他的眉頭,像是想幫他鋪展開—般。
“蠢死了。”
下—刻,羿寧唇角微癢,像是被人捉住親了親。
翌日,羿寧醒來時,渾身的病氣似乎都祛除了,除了昨夜被燕煊鬧得精神有些不濟外,風寒已經好全了。
他起身穿戴好衣物,舒展了—下筋骨,肩膀還是隐隐作痛,就像是被人壓了—晚上似的。
羿寧不可避免地想起昨夜在他身上游走的手掌,耳根微微發紅。怎麽會做出那種事來,簡直,簡直太不知廉恥了。
燕煊他醒來的時候有發現麽?
他捂住眼睛,深吸口氣,努力讓自己忘掉昨夜游走在他身上的觸感。
燕煊站在房外似乎在和什麽人說話,語氣冷冷的。
他聽不真切,但依稀能從陽光透出來的影子上分辨,對方是個女子。
“滾。”
這句他聽清了。果然是在罵人。
羿寧推開房門,只見燕煊臉色不善地看着對方,目光落到羿寧臉上時,冷意才淡下來:“醒了?”
“嗯……”羿寧不确定他是不是發現了早上他們那般暧昧的姿态,只覺得光回想起來就難堪得緊,于是側身躲過燕煊說道:“我去找甘兒,你們聊。”
那女子饒有興致地看着羿寧,笑道:“你就是羿寧?”原來能讓符濯和燕煊都想得到的人,長着這樣冷清的模樣。
她本以為羿寧是個會勾人的相貌呢。
羿寧有些疑惑地擡眼,卻被燕煊錯身擋住了視線。
“放心,我不會傷害他的,個中緣由尊主不是清楚得很麽?”女子巧笑着,輕搖團扇,被燕煊斷掉的手指竟然已經恢複如初。
燕煊緩緩拔出刀來,抵在她頸間道:“符濯不想活了,你也不想活?”
“尊主息怒。”女子低順地俯下頭去,餘光朝羿寧輕佻地眨了眨眼。
和符濯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