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自己都不相信的謊言
他醒了,阮鱗醒了!他終于醒了!但他……失憶了?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兩個好消息,因為這幾個月來,我天天盼着他能醒過來,卻也害怕他醒過來。
我做的那麽絕,沒有給自己留一星半點的退路。就算當時那一槍他射進了我的腦袋,我也一點不冤。
在他一直昏迷不醒的這段時間裏,我始終糾結于他開槍前那一剎那的眼神是想表達什麽,我的直覺不會錯,他一定是有很重要的話要說。
然而,就在一個月前,我通過另外一種途徑得到了答案。只是……太晚了。
半年前我開始查誰是卧底的時候,還是懷着一顆忐忑的心去試探他的。我選了手底下十個既沒多少機會接近我又常常被委以重任的人,為他們各編造了一份假的調查資料,說明他們都有可能是警方安插的線人。然後我把這十份資料交給阮鱗看,想看看他的反應。雖然他只是随便地翻了一遍,并說什麽都沒看出來,但我還是記下了讓他的眼光僅僅比別人多停留了兩秒的一個名字:侯允良。
我用了三個月的時間才查出候允良真的有問題,然後才動用國際間諜從侯永良入手去查阮鱗。為了不打草驚蛇,我一直沒動侯允良,直到車間爆炸後他莫名其妙地失蹤,我才開始派人到處去找他。
侯允良最後還是我被抓到了,那已經是阮鱗昏迷一個多月以後的事了。
我在他身上一刀一刀地割,慢慢地給他放血,讓他一聲接着一聲哀嚎,生不如死,但同樣是特警出身的他果然訓練有術,到死都沒有跟我說一句話。後來我的手下在他藏匿的地方附近進行地毯式搜索時,從街角的垃圾桶裏找到一只砸碎的手機,并在裏面找到一只□□。
經過破解,竊聽器裏共過濾出十幾條手機通話記錄,其中有兩條是阮鱗打給他的電話。
“允哥,我求求你,你再放他一馬,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只要你這次肯再放過他,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所有的責任我全背!”
“阮鱗,你想好,你再幫他一次,你就沒有機會了,你應該知道後果是什麽。”
“……我知道……這是最後一次了。”
我明白他強調的最後一次是指什麽。半年前他就開始勸我移民,我确實動心了。車間炸了以後,雖然財路斷了,但我的犯罪證據也銷毀了。如果這個時候我跟他移民,再也不去觸犯法律的話,下半輩子,我完全是可以安然度過的。
但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從侯允良的手機上得到的是這個答案,我不相信阮鱗不但沒有背叛我,反而是在幫我毀滅證據,或者說我不能面對自己對阮鱗做的那些事。
為了撫慰自己的良心,我又動用國際黑客,用一臺遠在瑞士的電腦攻進了國家檔案局,當從瑞士傳來的一份名單擺在我面前時,我才真正意識到我的良心永遠也得不到任何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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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鱗的名字赫然出現在檔案局的暗殺黑名單上,理由是:違反組織命令,任務失敗。
他沒有背叛我,而是為了我背叛了他的組織。
車子在半山別墅院裏停下後,我打開車門閃電般沖進去,在奔到那間最舒适的卧房門口時,我幾乎撞在門邊的牆上。
守在門外的保镖被我的速度吓的目瞪口呆,卻沒忘在唇上豎起食指對我輕輕地“噓”了一下。
我手扶着牆,沒敢立刻破門而入,而是一邊平複着自己的喘息一邊悄悄地将門推開一條縫,偷偷地向裏看去。
阮鱗盤腿坐在床上,一手拖着腮,一手握着一只化妝鏡,微蹙着眉頭,抿着唇,對着鏡子裏自己的臉和太陽穴兩側的疤痕左看右看,一副冥思苦想卻又毫無頭緒的樣子。
我沒有進去,轉身去找醫生。
見我進來,醫生從一堆文件裏擡起頭,既驚喜又驚慌地看着我,小聲問:“看來……您已經知道,他醒了吧?”
“好像是失憶是怎麽回事?”我迫切地問。
醫生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他醒了以後第一句話就問他是誰?接着又問我是誰?然後問這裏是什麽地方?”
我提心吊膽地追問:“那你怎麽回答的?”
“沒您的命令,我們任何人也不敢向他走漏半點風聲,所以……我沒有回答他任何問題,只讓他自己先慢慢想想,看能不能想起什麽來。然後他管我要了一面鏡子,開始對着鏡子裏的自己發呆。”
“你覺得他真的想不起來什麽了嗎?”
“我觀察了他一會,發現他很苦惱,但更多的像是宿醉後記憶斷篇的樣子。我問他有沒有想□□什麽,他說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麽都沒有。”
“像真話嗎?”
“不像裝的,有時還笑呢,說鏡子裏的自己長的太好看了,懷疑是在做夢。”
我感覺心髒猛地一縮,有點頭暈的感覺。“那……我現在能去看他了嗎?”
“我認為可以,如果他真的是裝的……”他緊了緊肩膀,積攢了一下勇氣才說下去:“我相信……在他見到你的時候絕對裝不下去,任誰……都不可能做得到。”
我狠狠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在門口猶豫了幾秒鐘,我推門而入,目不轉睛地盯住了仍然坐在床上照鏡子的他。
他一擡頭看見我走進來,頓時一臉莫名其妙外加茫然困惑,然後放下鏡子,對我說了一句話。
“我真的是一點也想不起來自己是誰,你們能不能直接告訴我呀?”
我站在離他兩米遠的地方沒有再進一步靠近他,然後與他對視了一會,直到确認他的眼神從我進來到現在都沒有發生過任何變化之後,才輕輕地說了句:“你是我弟弟。”
“你是我哥?”他驚訝地看着我,然後又拿起鏡子看了看裏面的自己,自言自語地說:“同父異母的嗎?一點也不像啊。”
“同父同母的。”我說,慢慢走向他,一直到站在他面前使他不得不擡起頭才能看到我的臉。
“你叫項鱗,二十五,是我弟弟,我們住在這裏,這是我們家。”
他這才轉頭往窗外看了看,然後又回過頭來無法致信地問:“這房子是個大別墅吧?我們家……這麽有錢?”
“嗯。”我淡定地應了一聲。
“那……爸媽呢?”
“定居海外了。”
“這麽大的別墅就住我們兩個人?”
“我們項家的人就我們兄弟兩個,其他都是傭人之類的。”
“剛才我醒來的時候看到的人是醫生吧?”
“嗯。”
“我怎麽了?”
“……”
見我沒有回答他,他這才又拿着鏡子照了照自己的兩側太陽穴,困惑地說:“我應該是受傷了吧?可這傷看起來……怎麽那麽像槍傷啊……”
“……不是。”我狡辯。
“那我怎麽受的傷?”他放下鏡子,一副不問明白不罷休的樣子盯住了我的眼睛。
“……意外……是車禍……”
“車禍能把頭撞出這樣的傷?”他好像并不傻。
“……你別問那麽多了,先養好身體,以後……你可能會慢慢想起來的。”
他嘆了口氣,又低下了頭。“我覺得好像不大可能了,真的,我什麽都不記得了,對任何人、任何事、任何東西,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記憶。我現在的腦子就像一張白紙,上面一個字都沒有。”
如果你真的像一張白紙……那可能是我最期望的事。
我把從床上拉起來,輕輕地摟在懷裏。“走吧,我帶你出去走走,熟悉一下家裏的環境。不記得了沒關系,從現在開始,你一點一點的,把你看到的聽到重新留在記憶裏,開始新的生活。”
我摟着阮鱗,呵護得無微不致地帶他在院子裏和房子裏到處走,到處看,告訴他布局、結構、用處等等。他果真是什麽都不記得了,看哪裏都新鮮,眼裏閃爍着新奇的光芒。
他相信了他是我弟弟,是這房子的主人之一,相信他和我幸福地生活在這幢別墅裏,過着富裕而快樂的日子。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