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Part forty seven
一早起來,?柏妮絲的意識都還沒有徹底清醒,便已經本能地感覺到有哪裏似乎不一樣了。
很快,她意識到是光線。
和前幾天那種黑雲逼仄,?風雨滿城的混沌與壓抑不同,今天早上當她睜眼時,?湧入視線裏的首先是一種柔軟清澈的光明。
消失了三天之久的夏日陽光,?終于在風暴潮逐漸停歇後的第四個清晨,再次綻開在她的指尖上。
雖然沒有出門實地察看過,?但是通過這幾天警衛處轉達過來的消息,?柏妮絲知道,這次風暴潮造成的災害很嚴重,?整個人類城市的近海區都已經完全變成了一片廢墟。而且受制于天氣和海潮的影響,?救援行動一直無法展開。
簡單紮好被睡亂成一團亂麻的黑發又洗漱完畢後,她離開自己的房間來到三樓。
這是從風暴潮出現以來,她每天有且僅有可做的一件事——和蒂亞戈待在一個房間裏,看書,?聊天,?然後彼此沉默。
當然,抛開沉默以及蒂亞戈不在的部分,大多數時間裏,?其實柏妮絲都是在聽他為自己詳細講解那些古籍裏各種艱深晦澀的概念與知識。畢竟她永遠也猜不到自己拿出來的下一本書會是以什麽族群,或者多麽久遠以前的古老文字所記載的。
就像她永遠也猜不到蒂亞戈到底能看懂多少族群的語言,?又對他們各自都有多少了解一樣。
甚至很多時候,?柏妮絲在聽着對方的細致講解時,?也總是會忍不住去思考關于“這魚明明年紀翻個倍也沒我大,但是知道的東西卻深奧全面到恐怖,這到底是哪裏有問題”這件事。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懷疑魔生,?蒂亞戈在一次關于如今的地精一族是如何從地下王國中分裂出去的講解結束後,非常體貼地安慰道:“這些都只是過去的歷史,而且都發生在陸地上,了不了解都沒關系。你要是對這些不感興趣,這裏還有許多關于淵海神域以及寰穹神域的事,都是一些習俗以及有意思的節日和傳聞記載。”
出于對對方的尊重,柏妮絲選擇了前者,但是很快發現,自己選來的幾本書都是用人魚古代語記錄的。
還好自己從小就是被灌輸着“你就是個沒人要的廢物”這樣的觀念長大的,不然要是換個人來面對她如今遇到的連環打擊,還真不一定能像她這樣面不改色。
這麽想着,柏妮絲正屏住呼吸打算将書本合攏回去,假裝從來沒看到過裏面的內容。蒂亞戈卻主動提議:“其實我這裏挺多書都是用古代語記錄的,尤其是關于淵海神域以及各類海族的。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帶你一起了解這種語言,這樣你也可以自由閱讀許多你感興趣的書。”
老實說,對于學習新語言,尤其是人魚的語言,柏妮絲實在興趣不大。但是一想到這裏有這麽多古籍,而且還有相當一部分都是與海族有關的,甚至說不定還有記載海巫的,她便很快點頭了:“謝謝您。”
“不用和我說這個。”蒂亞戈微微笑起來,起身從衆多藏書中找到了一本專門記錄人魚古代語的複刻本。
事實證明,學習一門外族語言是有難度的,尤其是人魚的古代語。大概是因為天生種族差異的緣故,柏妮絲發現這門語言的一些基礎音調她根本就發不出來。
數次嘗試無果後,她基本已經放棄,反正對她而言,只要能看懂就已經達到目的,并不一定非要能說出來。但是蒂亞戈仍然非常耐心且溫和地,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教她如何控制舌尖與氣息的配合,才能夠正确清晰地發出那些難以駕馭的音調。
毫無疑問,這是一種非常優美的語言,配合上人魚清朗悅耳的嗓音,每一句聽起來都極富韻律,像是有花朵接連開放在她的耳膜上,抖落細微的顫動和心跳融為一體。
柏妮絲硬着頭皮跟着他不斷重複,卻感覺自己還是怎麽努力都找不到那個調,于是只能抓抓頭發,有些尴尬地說:“看來我确實沒有學習它們的天賦,還是聽您說比較好。相信這樣會讓我們的聽覺都輕松很多的。”
明明是在說不想學這幾個音節了,可說出來的話卻是恭敬又委婉的,好像生怕得罪到自己似地。蒂亞戈意識到她的想法,眼睫略微低垂着,淡薄的笑意仍舊停留在嘴邊,可看起來卻不是剛才那種高興的模樣。
靜默了兩秒後,他伸手将書頁翻到後面,嘆息般地說出一句短促的古代語。
這句話的音調并不難,而且跟剛才那幾個讓魔窒息的音調都不相關。因此,柏妮絲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跟着對方念了出來:
“sathiya.”
她并不知道這個短語的意思,只能從音調來感受,認為它的發音聽起來非常溫柔,尾音勾繞得悠長又纏綿。可是蒂亞戈卻在聽到她開口的一瞬間便立刻擡起頭,蒼藍眼瞳中忽然浮現出一種她無法理解的欣喜,清澈明亮到幾乎将她的視線灼傷。
是因為自己終于念對了嗎?柏妮絲心虛地移開目光,同時對于自己的猜測感到不太确定。
就念對了一個短語而已,倒也不至于……
所以那個短語是什麽意思啊?
她正想詢問,蒂亞戈卻先開口肯定了她剛才的跟讀表現:“剛才念得很好啊,看來你得重新評估一下你自己學習語言的能力才行。在我看來,你比你想象的要好得多,柏妮絲。”
是這樣嗎?
她忽然有些不安。
贊美對于柏妮絲來說從來都是很陌生的東西。但是回想起來,似乎自己所得到過的贊美,絕大多數甚至可以說全部都是來自于蒂亞戈。
這麽想着,她不由得抿起嘴唇,可心底裏卻莫名其妙地生出一些像是在高興的情緒。一絲一縷地,輕盈又歡快地升騰起來,清晰到無法忽略。
“sathiya,你試着再念一遍。”他循循善誘,修長白淨的十指對貼着,看起來跟那些正在專心教導自己學生的導師沒什麽區別。
“sathiya。”柏妮絲眨着淡綠的漂亮眼睛乖乖重複,試圖讓自己的發音更加貼近對方。
也許是因為剛才的鼓勵,也許是因為別的什麽。總之,在某種很隐秘的程度上,她其實有點……不太想讓對方失望。
“很不錯了,sathiya。”蒂亞戈再次笑起來,每一分細微的表情色彩都是那麽真摯柔和,而說出口的語調更是的流暢自然,像是已經重複過它千百遍。
“sathiya。”她繼續跟着念。
恍惚間,柏妮絲有種自己似乎被對方的笑容和神态所迷惑住,所以只能傻乎乎地一遍遍聽話重複的錯覺。
可惜到了最後,她還是沒想得起去問這句短語的意思。倒是在練習結束後,聽到蒂亞戈提起了人魚族取名的一些默認習俗以及常見名字的意義。
“盡管如今的人魚族語言已經和古代語有了明顯區別,但是每個人魚的名字都還是從古代語裏來的。比如,經常會有父母喜歡給自己的孩子取以‘lada’為結尾的名字。因為在古代語中,‘lada’的意思就是神眷。當然還有其他的……”
柏妮絲認真聽着,忽然有些好奇對方的名字在人魚古代語裏是什麽意思。
“說起來,柏妮絲這個名字應該也是來自浮游生物語言中的吧?你還記得自己名字的意義嗎?”他問。
這個問題一下子将柏妮絲拉回了遙遠的童年,她愣了愣,一時半會兒沒能回答上來。
記憶是很脆弱的東西,一旦落滿了時光死去後所堆積成的厚厚灰塵,就會被逐漸蛀空成無。
她艱難回想着,好半天後才終于記起自己母親已經模糊不堪的樣子,以及她所殘留下來的,一些似是而非的聲音:“春天來的孩子。”
這是“柏妮絲”這個名字,在她最本能的語言裏所代表的意義,她幾乎都快忘記了。
“春天來的孩子。”蒂亞戈輕輕重複一遍,仿佛含着顆即将融化的寶石那樣珍惜,“這個名字真美好,跟你很相配。”
美好,相配?
她像是被針刺到似地顫抖一樣,話語來不及經過思考就脫口而出:“那你的名字呢?”
如果她沒記錯,那麽蒂亞戈這個名字,跟他剛才所講的任何一種起名習俗都不同。
“生生不息。”他回答。
一瞬間,柏妮絲在聽到對方的解釋後,油然而生的第一個想法就是:
這真的好像一個神明的名字。
然而緊接着她就意識到,根本不用像,他就是。
敲開面前虛掩着的大門,柏妮絲首先注意的是剛好烙印在自己腳尖前的一道纖細剪影。
順着影子的來源擡起頭,她看到蒂亞戈正側對着她坐在落地窗邊。大片雨後陽光籠罩住他,在他的長發上纏繞成一種流動耀眼的燦爛,連眉梢眼睫上都落滿了細碎的明亮。
加百列的聲音正從桌上微微發亮的傳音海貝中傳來,一板一眼地彙報着附近海域出現的異常情況:“……人類的搜救進度暫時還沒有覆蓋到這裏,來的都只是一些想要搶先報道災情的媒體。所以目前還算在掌控範圍內,請冕下指示。”
“既然已經成群結隊地來了這麽些人,那關于這片海域裏發生的事很可能已經流傳到人類的網絡上了,得辛苦你們同時處理下。”蒂亞戈說着,偏頭朝柏妮絲溫柔笑笑,順便擡手指了指一旁已經提前為她準備好的食物,然後接着說,“把變異體和你們發現的遺骸都轉移到岸上吧,我們一會兒過來。”
遺骸?
柏妮絲咬着手裏的新鮮牡蛎擡起頭,首先想到的就是變異體造成的人類傷亡事故。但是緊接着,她又覺得不太對勁,畢竟這種事早就已經發生了不止一次兩次了,警衛處也已經有了萬全的應對手段,沒道理還需要蒂亞戈來親自過問。
很快,她的懷疑得到了印證。
在仔細檢查過那些被警衛處打撈上岸的殘破人類遺骸後,柏妮絲得出了一個結論:“他們都是被魔力深度浸染并且改造過的,看起來像是用來裝什麽東西的容器。”
她邊說着,邊皺起眉尖将那些殘骸全都打量一遍,同時迅速思考着到底是什麽樣的魔咒會需要以人類軀體作為承載容器。
随着陽光的持續暴曬,逐漸攀升的溫度開始将這些被打撈起來的殘骸變得幹燥,同時也讓它們集體散發出一股讓人難以忍受的劇烈腐臭味。
柏妮絲對于腐屍的氣味倒是還算習慣,但是當她在其中一具相對還算完整的遺骸腹腔內,發現了一條同樣只剩半邊身體的飛魚時,還是覺得非常想吐。
她感覺自己這輩子可能都擺脫不了飛魚的陰影了。
丢開手裏的魚屍,她站起來,打算盡可能地點清這裏到底有多少具殘骸。
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越往前,警衛處所打撈上來的屍骨腐化程度就越高,有些甚至只是一些軀幹或者四肢的碎片,實在無法确定到底有多少人。
但是就從能辨認清楚的來看,至少不低于三十個。看起來這個用魔力将人類做成容器的惡魔,至少已經來到新世界數年之久。
蒂亞戈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于是轉向天使長問:“所有這些都是在同一個地方發現的嗎?”
“是的。我們也是跟着這群正在搶奪食物的變異體才發現這裏,看起來前幾天的風暴潮摧毀了這個原本還算隐蔽的藏匿地點。”加百列回答。
“那說不定還有其他的殘骸沒有被發現。”柏妮絲思考片刻後提議到,“要不我下去看看?”
蒂亞戈搖搖頭,态度平靜地解釋到:“如果還有的話,那也只會是一些更加難以辨認身份的受害者,又在海底被浸泡了數年甚至更長時間,再找出來也價值不大。我們還是先盡快确定目前這些屍骨的身份,試試看能不能找出對方的獵殺規律吧,至少目前已經能确定是由原世界的生靈造成的。等到全部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以後,再将消息放給人類警方。”
“遵命。”
“我能帶一些殘骸回去研究嗎?”柏妮絲邊說着,邊指了指那具距離她最近,外表看起來也相對最為新鮮的屍體,“這種将人做成容器的魔咒并不太常見。如果我能找出來到底是哪一種,應該也能幫忙盡快确定目标罪犯的具體種族。”
“好。如果需要的話,随時來找我都可以。”
這話說得,好像她才是指揮部署的那一個。只要一句話,就能随時把對方叫過來似的。
柏妮絲盡可能自然地答應了一句,目光瞥見一旁的幾個天使正齊刷刷地盯着自己,滿臉說不上來的古怪。
某種程度上,她其實還挺理解他們的,同時也暗自松口氣。看起來希爾維杜和加百列并沒有将那天他們看到的事說出去,不然她就看不到這麽熟悉又親切的嫌棄表情了。
帶着幾塊小心割取下來的人類骸骨與殘留的腐肉組織回到她的海底小屋,一路上看到她的海族們也仍舊保持着讓她安心的躲避習慣。只有偶爾幾只膽子比較大的虎鯨會聚集在一起,時不時朝她張望着,低聲讨論上次在神誕慶典上居然被一個惡魔得到了神眷的怪事。
還有一些小醜魚和龍蝦會躲在珊瑚叢裏,好奇又恐懼地望着她手裏那些顯然已經腐化已久的肌骨碎片,瑟瑟發抖地猜測作為一個惡魔,到底一頓要吃多少他們的同族才會覺得飽。
總之,一切如常。
柏妮絲輕快地滑進小屋裏,将那些人類殘骸都扔進她平時煉制魔藥時用的石爐內。翠綠的魔力化作火焰旋散開,将它們全部包裹進去,噼裏啪啦的爆破聲緊接着傳來。
從腐爛屍骨上尋找殘餘的魔力反應,再通過這些細微線索來分離出曾經施加上去的魔咒是一件很複雜又極度需要耐心的事情。
在一連仔細分解了幾個小時後,柏妮絲基本可以确定這種特殊魔咒的作用以及施咒者的年齡範圍。
她收起石爐裏沸騰閃爍的綠色光焰,滑出窗口游向蒂亞戈在海底的住處。
仍舊是那座宛如冰雕霜鑄般的奢貴宮殿,在深黑的海水中微微發着亮光,像是一輪墜入海底的月亮,淺淡柔和的銀色光暈層層擴散開,薄紗般覆蓋在周圍水域的每一寸角落裏,朦胧靜谧。
剛來到門口,還沒來得及敲門。大門上的海神圖騰先轉動了一圈,仿佛在自動打量來者。
緊接着,門扉帶動着水流一起朝裏敞開。柏妮絲被海水簇擁着推進大廳裏,看到蒂亞戈正閉着眼睛安靜躺在一張由潔白鯨骨與繁茂海藤花所共同纏繞成的長榻上,看起來正在休息。
這就尴尬了。她抓抓自己被水流卷托得到處亂飄的頭發,沒想到自己來得這麽不湊巧。
不過也是,現在已經是深夜了。而且風暴潮那幾天,蒂亞戈也時常離開去處理一些別的突發事件,回來又陪她說話和教學,根本沒有合眼的時候,她該明天一早再來的。
這麽想着,柏妮絲正準備轉身安靜離開,目光卻無意間擦過對方那條鱗片冰藍的纖長魚尾,忽然心中一動。
既然他現在睡着了,那她是不是可以試着看看他背上是不是真的有自己夢裏的那個印記?
然而下一秒,她又立刻搖頭否決這個明顯是找死的想法,只是心底裏仍舊有些猶豫。
畢竟那個夢……真的太真實了,讓她不得不懷疑那到底是不是真的。
雖然怎麽想都覺得不可能,但是,她之前還完全不記得自己有差點殺死過蒂亞戈呢,也許那個夢裏發生的事也……
不不不不不不這種東西絕對可能是真的。柏妮絲頭痛地揉着臉,表情複雜地盯着面前毫無所覺的人魚,一時間感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要試試看嗎?對方現在只穿着一件單薄的白色上衣,領口束帶上嵌有一顆湛藍光滑的寶石,整個看起來就一副很好脫的樣子。
只要她動作輕一點,說不定就能魚不知鬼不覺地看完,然後再原封不動地給對方穿回去。畢竟這種偷偷摸摸從別人外套裏甚至是貼身衣服中盜取東西的行為,柏妮絲可以說是經驗豐富并且非常專業。
但是……
她将注意力再次放在蒂亞戈那張因為沉睡而顯得格外人畜無害的漂亮臉孔上,感覺實在有些無從下手。
要不還是算了。
反正都是些過去的事,真不真實又有什麽關系……才怪啊!!!
換作是誰都會介意的好吧!!!
柏妮絲焦躁地咬住拇指指尖,既無法說服自己幹脆将那個夢當做什麽也沒發生過,又無法真的下定決心去脫掉對方的衣服檢查。
如果他醒了呢?
那還不如讓她去死算了。
然而就算沒有,如果他背上真的有那個印記,應證了自己那個夢确實是真的呢?
柏妮絲突然覺得有點不敢想象。
最好的情況是,蒂亞戈既沒醒,她也沒有看到那個印記。就說明,那一切确實只是她的夢而已。
可如果是這樣的話,她為什麽又會做這樣的夢呢?難道說她潛意識裏其實……
太多根本沒有答案的問題,雜亂無比地充塞在柏妮絲的腦海裏。
忽然間,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希望看到那個印記還是不希望。又或者,為什麽會這麽在意那個荒唐的夢。
然而等柏妮絲回過神後,她才發現,自己已經伸手觸碰上了對方領口處的那枚藍色寶石。只要輕輕一拉,她就能将蒂亞戈身上的衣服解開。
鬼使神差的,柏妮絲下意識屏住呼吸,一邊緊繃着神經注視着對方的臉,生怕他會突然醒過來,一邊小心控制着手指上的力氣,一點一點地将那條束帶解開,捏住領口邊緣輕而緩慢地朝下褪去,露出遮掩下的白淨皮膚。
面前的金發海神依舊在安睡,可柏妮絲感覺自己的心髒都快跳出喉嚨口了,淩亂得毫無規律。
不知道自己現在入教去信仰光明神還來不來得及啊?
畢竟靠自己是不可能打得過對方了,所以只能用神祇來打敗神祇了。
請求偉大的光明神保佑,千萬別讓您這位同源親兄弟在這時候突然醒過來。
光明神在上光明神在上光明神在上……
柏妮絲亂七八糟地想着,同時慢慢起身彎腰,越過對方的正面去察看他背上是否真的有那個印記。
下一秒,一只手突兀地摟上她的腰,魚尾靈活分開她的雙腿,冰冷光滑的鱗片擦過肌膚,激起清晰的顫栗感直竄頭頂。
天旋地轉間,無數透明水泡随之升騰游竄開,大片陽光般燦爛的白金色長發散浮柏妮絲面前,然後是那雙再熟悉不過的蒼藍眼睛。
那一剎那,她感覺自己對光明神剛剛建立起來的信仰就這麽徹底死掉了。
“你在找什麽?”蒂亞戈問,發絲被水流牽動着一遍遍撫摸過柏妮絲的臉,肩膀處的衣服松垮着,從鎖骨到腰腹完全一覽無餘。
“我……我找你……”柏妮絲強迫自己捋順舌頭回答,“說關于白天那些人類生前曾經被做成容器的事,我知道是什麽魔咒造成的了。而且直到他們死去之前,這種魔咒都一直他們身上存續了一到兩年的時間。”
“我知道了。”
蒂亞戈絲毫沒有要松開她的意思,只再次問到:“但我想問的不是這個。”
“你在找什麽?”
柏妮絲張了張嘴,聽到他繼續說到:“你可以不想說,但是別騙我。”
短短的一句話,将她将剛組織好的搪塞言辭全都堵了回去,沉甸甸地悶在心口。
“我……”她嘗試了好幾次,最終回答,“我暫時,不太想說。”
因為太尴尬了,而且她忽然有些害怕面對那個結果。
短暫的沉默數秒後,蒂亞戈最終只是輕輕嘆口氣:“好。那我不問了。”
明明已經不是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這種落寞的神情,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柏妮絲卻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覺到愧疚,不安,甚至還有一些別的,努力想要安慰對方的沖動。
于是在蒂亞戈撫開她嘴唇上的發絲,低頭試探着吻上來的時候,柏妮絲沒有第一時間就瑟縮着避開,而是莫名其妙地放任了對方的舉動。
像雪花落在樹枝上的溫柔綿密,親昵到讓人不安,五感之內都是對方的氣息與味道,連擡手時,纏繞在手指間的都是不屬于自己的發絲。
迷糊間,她聽到蒂亞戈輕聲說了一句:“sathiya。”
她想詢問這句話的意思,卻被對方揪住舌葉,溫柔攪碎所有試圖聲音。
sathiya,親愛的。
作者有話要說: 放假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