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塊明料到一件精美的玉飾到底要經過多少步驟?

相玉、劃活、琢磨、碾磨,其中琢磨又分了十二個步驟,又因玉料、制成品不同各有不同而工序有所變化。管中窺豹,工藝之複雜,過程之繁瑣可見一斑。

“謹之,先吃飯吧。”所謂不瘋魔不成活,自打店家把另一塊料子送來之後,季珩就見識到了顧随禹有多瘋狂。

“等等就來。”顧随禹選了塊山流水青玉,青玉算是和田玉中最常見的一種,價格算不得特別高昂,不過這塊玉顏色勻淨,質地也細膩,沁色又恰到好處。用顧随禹的眼光看,算的上可造之材。

十天的時間用來雕琢一塊料子還是有些緊的。

顧随禹幾乎是整天整天的撲在旋車旁了——腳下不停的踩着旋車,手上也是時而擺弄玉料時而用铊琢磨玉料。

“顧謹之!”季珩的聲音大了許多,旁的什麽事情哪有身體重要?

“這不是來了嗎?”顧随禹以前瘋起來的時候哪還記得吃飯呢?多數是餓到自己察覺了胡亂塞口吃的又瘋回去了。

“那青玉你打算雕個什麽物件?”

“啊?”顧随禹停下往嘴裏扒飯的動作,有些茫然。

“我是說你打算用雕個什麽。”季珩無奈,看來謹之這是忙糊塗了。

“哦哦,這個嘛……”顧随禹反應過來卻是笑了笑,“到時候你不就知道了?”

“……那謹之進展如何?”季珩也不和他糾結這個。

“進展?嗯進展啊……”顧随禹疲憊的笑了笑,臉上隐約可見一絲驕傲,“快到最後關頭了。很快你就可以看到了。”

“但願如此。”季珩夾了筷子牛肉送到顧随禹碗裏,“謹之對玉雕必是真心喜愛。”

顧随禹愣了楞,還是把牛肉吃了:“哪裏有什麽喜愛不喜愛的,好歹也是吃飯的手藝,自然不能砸了飯碗。”從前師傅就對他說過,做玉雕這行苦,憑着喜愛是支撐不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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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要記着一件事,這些個玉是你吃飯的本事,若是把這些本事丢了,你就沒飯吃了。這麽一想啊你就肯定能學好。”

興趣不是最好的老師,生存才是。

顧随禹難得酸上一把,正感慨時,卻聽見有人敲門。

這個時辰怎麽有人上門呢?兩人對視一眼,季珩起身去開門。

只是誰也沒想到,來的竟然是衙役。

“差大哥,您這是……”顧随禹趕緊放下手裏的碗筷,站了起來。

“八天前,晚上三更時你們可曾聽到什麽聲音啊?”趙盤也是頭疼,死誰不好,偏偏死了李奇!若是旁人死了也就死了,這位死了他們查不出個二五八六出來……只是想想他就心裏發寒。

“八天前?”顧随禹和季珩面面相觑,季珩忙道:“八天前我們還未曾搬過來呢。”

“真的?”不用趙盤開口他身後便有人發問了,臉上全是懷疑。

“這房子是從有客來夥計阿生手裏租的,差大哥不信自可前去相詢。”季珩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樣倒是一點都不怕。

“若是發現了什麽,要及時向衙門反應情況。”趙盤估摸着這兩人也不知道什麽,沖身旁兩人使了個眼色就打算離開了。

“差大哥,不知到底是何事……”顧随禹見人要走忙問。

“不該你知道的就別問!懂嗎?”趙盤雙眼一瞪直接抽刀架到了顧随禹的脖子上。

“嘿嘿,差大哥,這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哪裏知道什麽是情況啊。”顧随禹倒是不怕,臉上還帶着笑,眼睛卻偷偷瞪了季珩好幾眼。

“大哥,人家說的有道理啊。”

趙盤一想也是,再一想這事兒也瞞不了多久說了也沒甚,便收回了刀。“你來說。”

“李奇知道吧?他的屍首在城北亂葬崗被發現了。有人說看到李奇死之前鬼鬼祟祟的來了三裏巷。”

“你們有什麽消息要及時彙報,我們走。”趙盤揮了揮刀。

留下來一院子的寂靜——李奇,被殺了。在這麽敏感的時候死了……

“我先回房了。”顧随禹放下了碗筷,有些事情,不查清楚怕是這位不會安心的。

三裏巷因為位置偏僻,住在這兒的人家很少,且又都是獨門獨院。若是個老手在這殺個人又不被人發現的話,也不是沒有可能。

季珩仔仔細細的把三裏巷從頭到尾走了好幾遍。突然他蹲下身來,撚起了一小撮沙土仔細嗅了嗅——血腥味兒,很淡很淡的血腥味。若不是三裏巷是沙路,這幾日又并無雨水,這麽點痕跡早就沒了。

這裏定然是被清理過了,季珩的眉緊緊皺了起來,他總是覺得,這林奇的死和這次的玉雕會有關系。

“也許是我想多了。”季珩思忖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麽結果,幹脆丢到一邊。他打算晚上熬些粥,再去周記買些包子——謹之尤其喜歡這家的早點。

再拍個黃瓜好了。季珩邊走邊想。

……

一百來年前,錦城有家名不見經傳的古董鋪子,名為古入林。東家倒是精明強幹,做生意也尚算厚道。但無奈錦城多貧,那些達官貴人又不願屈尊來這小小的鋪子。所以任這東家費盡千般心思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鋪子倒了下來。後來這東家見錦城玉雕盛行,擅玉雕者人數衆,便狠下心來賣了店中一批古董,改換門庭做起玉雕生意來,取名為賞玉樓。又狠狠賄賂了把錦城的父母官,這才有了如今五年一度的玉雕會。

如今賞玉樓聞名天下賺的盆滿缽滿不說,錦城人也多有以玉雕為生者,錦城成了名副其實的玉雕大城。

今次五年之期又到,錦城賞玉樓又一次迎來了玉雕盛會。

賞玉樓門前有很大一塊空地,擺了五張桌子,每張桌子後都有位玉雕界赫赫有名的人物:北派王慶石、南派封四叔、玲珑玉張媛、畫匠李亮和,人雕姜黎。

“大家不要擠,排好隊。”賞玉樓的少東家站在桌子上嗓子都喊啞了。“我們請來的大師們都是赫赫有名的一定會給諸位的作品一個公平的品評。”人頭攢動中隐隐約約倒是能聽見這位的聲音。

……

“謹之無需緊張,我多多少少也見過些玉飾,你的雕工的确是再好不過的。”

“……”明明是你緊張吧,季大俠?有本事手上別冒青筋啊!顧随禹也懶得戳破他,一心一意的排隊。

……

姜黎看到顧随禹的荷葉青玉洗,臉上微微動容:“這是新作吧?”明明是心亮手穩的玉雕大師,拿起顧随禹的荷葉青玉洗時手竟然微微發顫。

這青玉荷葉洗整體為青灰色,有明顯的褐色沁。葉邊內外翻卷,洗柄是一束折斷荷莖,流在與柄相對處,荷葉面碾琢成平直狀成流。洗壁內外均刻琢凸起的葉脈,洗壁外側還有浮雕的荷葉、枝幹做裝飾,紋飾主從分明。洗內底部高浮雕琢一只青蛙,青蛙前肢伏,後肢屈蹲,有蓄勢待發之态。

“……器形大方典雅,生氣勃勃又不乏精致細美。功夫于細微處見長。最為難起承轉合之處渾然天成,不見半點造作痕跡。當為甲等。”姜黎給了顧随禹一塊甲等的牌子。

“多謝大師。”顧随禹想打木牌從姜黎手中拿出來,卻發現這位……為什麽不放手?!

“你、你師傅他還好嗎?”到底姜黎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死了,那個糟老頭早就死了。”顧随禹臉上的笑意突然收了起來——這也是第一次,季珩看到顧随禹面無表情的樣子。

“死了?”嘈雜的聲音突然褪去,“他居然死了?就這麽死了?”姜黎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氣一下,手上的木牌一下子就掉到了桌上。

顧随禹拿起了木牌:“多謝黎大師。”

拿了木牌就跑的顧随禹自然不知道,今次的玉雕會上出現了一位他的熟人。

“王大師好,這,這是小女的作品,白玉纏枝竹節佩。”亭亭如立的豆蔻少女頭微微低着,時不時擡頭怯怯的望桌子後頭神情嚴肅的中年男子。

“怎的說話這般不幹脆!擡起頭來!”

少女如同受驚的小鹿,身體微微一晃,耳朵浮上一絲絲粉嫩。她,慢慢的、慢慢的擡起頭來了,一張俏生生的臉,天真爛漫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就像是要把人看化了——赫然是金玉客棧的掌櫃的,金玉是也。

“把你手伸出來!”王慶石卻是黑着臉吩咐,這模樣像是會侍弄玉的?!真當他是傻子不成?人家玲珑玉那張臉蛋也不比誰差,可是再瞧瞧她的手,你絕對不會相信那是一個女人的手!沒有女人的手會關節如此粗大,手上全是老繭,甚至還有不少傷口!

“是、是。”金玉就怯怯的伸出了一雙白……不對!王慶石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怎麽這女娃娃也是一手的繭子!

感情自己弄錯了啊!王慶石也是個漢子,當下道:“東西足夠好,甲等。”

“多謝王大師。”金玉像是忍不住喜悅似的,嘴角抿出了了一個小小的梨渦,看着就清甜可人。

“呵呵,不謝不謝。”自己錯怪這女娃子了……王慶石搔了搔腦殼,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唔,貌似申榜字數到了?

好吧,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只有兩章存稿了……_(:з」∠)_突然覺得心好累腫麽破嗷嗷,我的存稿菌不要抛棄我……嘤嘤嘤(┳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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