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真的要帶我們浪跡江湖?”蘭花精一臉詫異, 回宮的路上問個不停。
麻雀精很雀躍, “我覺得出去闖闖挺不錯的,我在宮中生活了那麽多年,還從來沒有去京城外面逛過。聽說靈隐山是修仙聖地,我們不妨去那裏長住, 萬一真的得道成仙了呢。”
蘭花精:“可是我覺得宮中也挺好, 我和陸黎的本體都在那裏, 而且拾香園靈氣也很充沛啊。最重要的,是皇上很喜歡陸黎,有天子罩着我們……”
“你哪只眼睛看見他很喜歡我?”陸黎煩躁地打斷蘭花精。
原本他應該早就有心理準備,料到會有這麽一天。他和慕容曜畢竟是兩路人,也是因為一個奇怪的約定綁在一起,他們因利益而結盟, 現在慕容曜達到了他的目的, 分別也早在預料中。
只是, 陸黎心中還是莫名的不爽。他們一起經歷了這麽多風雨, 好歹也算朋友了, 慕容曜竟然還真的一點都不挽留他。果然男人就是甜言蜜語, 利用他的時候說盡了肉麻的話,現在他重掌大權,便棄自己不顧。
這一招過河拆橋真是用得溜!
不過也好,若他真是纏着自己不放, 那也麻煩, 沒什麽大不了的, 今後大家各不相幹,不也挺好?陸黎酸溜溜地想。
很沒眼色的蘭花精誠懇道:“我兩只眼睛都看見了,皇上一直很緊張你,唉~”
“可能你的眼睛花了!等我拿回我自己的錢,我們就出去逍遙,你要是不想去,就留在宮中,說不定能在慕容曜身邊謀個一官半職。”陸黎沒好氣地說。
早知道他就該早點把銀子拿到錢莊去換成銀票,随身揣着,這樣也方便随時跑路。結果現在還要特地回宮去拿銀子,每個世道沒有錢都一樣寸步難行,有了錢才能逍遙。
蘭花精道:“你和麻雀精都要走,我肯定也跟你們一起走啊!我也沒有去過外面的世界,也想雲游四方。我什麽都不懂,留在宮中哪裏能謀一官半職?”
陸黎看他傻頭傻腦的樣子,估計留在宮中活不過多久。他心中正煩躁,也沒再理會蘭花精和麻雀精了。
前方就是京城,城門口已經換了人,估計全都是章恭的軍隊把守着。慕容曜這一路回京暢通無阻,城中魏國舅和秦相的勢力已經被撤掉。
陸黎此刻也不得不佩服慕容曜,竟然早就布局好了一切,而他天天和慕容曜在一起,卻不曾發覺慕容曜的動作。更難得的是,他竟然能布局得恰到好處,把秦相和魏國舅兩只老狐貍一網打盡。
原來京中準備造反的并不是秦相,而是魏國舅,秦相只是在等待時機。等魏國舅接下篡權奪位的罪名之後,再出手“清君側”,哪裏想到他兒子秦坤在城外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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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秦相和魏國舅兩派的勢力都已被控制,慕容曜進京之後,百官便在城門處恭迎他回朝。慕容曜入宮後直接和百官去了千秋殿,着手處理朝中的爛攤子。
陸黎壓根沒時間去找慕容曜提銀子的事情,氣得他只好悶頭回了昭陽宮。
而慕容曜這時俨然忙得忘了他,甚至都沒有過來和他打一聲招呼。也對,慕容曜終于真正掌權,現在正在興頭上,今後想要什麽就有什麽,哪裏還想得到他。
陸黎越發覺得自己心口堵得慌,簡直就像養了一只白眼狼,現在翅膀硬了就不理他了。
陸黎回到昭陽宮,叫柴桂柴楊搬了太師椅放到院子裏,他一屁股坐上去躺着。柴桂柴楊見他臉色陰沉,忙給他捶腿捏肩,可惜無論怎樣陸黎心中那股火氣都無法熄滅。
麻雀精在田莊那邊待了幾個月,和田莊的官兵們接觸多了,膽子也比以前大多了,不再像以前那樣畏懼人類。蘭花精剛化形不久,看什麽都覺得新奇不已,便和麻雀精在落凰閣逛了一圈。
“皇上的寝宮原來是這個樣子,陸黎你也住在這裏嗎?”
陸黎正郁悶,不想理他們,柴桂和柴楊兩人倒是很熱情地給蘭花精聊着:“陸公子深得皇上寵愛,自然是跟着皇上住在這裏……”
“誰讓你多嘴了!”陸黎正心煩意亂,怒瞪柴桂一眼,柴桂忙悻悻地閉了嘴。
今天的陸公子真是性情暴躁!
陸黎站起身,徑直去房間收拾自己的銀子。看樣子慕容曜今天要處理的事情肯定很多,他若是真等下去,指不定等到晚上也等不到慕容曜回來。
慕容曜承諾給他的那些銀子能拿則拿,拿不到就算了,反正他把自己這半年來贏得銀子帶上路,應該也夠用一段時間了。
他有手有腳還有頭腦,拿點本錢在手上,今後要生財也不是什麽難事。
他看了一眼房間的情況,慕容曜的房間布置得很樸素,書畫陶瓷等雖然值錢,但是不好拿。最後,他的視線落到書案的硯臺上,既然是皇上用的,抵兩千白銀應該差不多。
他陪慕容曜戰戰兢兢地演了這麽久的戲,約定的銀子拿不到,拿一方硯臺來抵押,應該不為過吧?
陸黎把自己的衣物、銀子以及硯臺一并收拾好,招呼蘭花精和麻雀精,準備離開皇宮。
柴桂柴楊見狀吓了個半死,忙挽留道:“陸公子,您就算要走,也得等皇上回來再走啊!您這樣走了,小的人頭可就不保了。”
陸黎:“你們的皇上仁德愛民,頂多讓你們吃幾板子,不會要了你們的命。”
“陸公子,現在外面到處都在查宮中的探子,您這樣出去,若是被他們當探子處理掉,那該如何是好?還是等一等吧,皇上說不定很快就回來了。”柴桂苦着臉勸道。
“嗯,陸黎,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我們還是等一會兒,等皇上回來再走吧!剛才我們進來的時候,你也看到了,外面到處都是官兵把守。”蘭花精也幫着勸,他不太明白陸黎幹嘛這麽着急。
反正他們在拾香園都已經生活了那麽多年,應該不着急這一時半會兒。
陸黎冷哼一聲,對天真的蘭花精道:“萬一他想過河拆橋,把你我也人不知鬼不覺地處理掉呢?沒聽說過一句狡兔死走狗烹嗎?”
啊呸!他才不是狗!
“陸公子又在胡言亂語了,皇上對陸公子的心,小的們都看在眼裏,皇上怎麽可能做出那樣的事?”柴楊谄笑道。
蘭花精略微一想,也點了點頭,“如果皇上想要處理掉你,在破廟的時候就不會擋在你的前面,或許在那種情況下處理掉我們會更人不知鬼不覺。”
“是啊是啊!陸黎,我也覺得皇上不是那樣的人!”麻雀精也附和道。
陸黎抽了抽嘴角,他們才認識慕容曜幾天,就幫着慕容曜說好話!他們壓根都不了解慕容曜的為人!
不過,出宮确實到處都要花銀子,錢多得少不得。他為慕容曜出謀劃策,為他解決錢財危機,不拿報酬就灰溜溜地離開,實在憋屈。而且也确實如柴桂所言,現在宮中的侍衛全都換過了,也沒有幾人認得出他,萬一真的被當做可疑人處理了,那才叫冤。
陸黎這一等便等到了晚上,禦膳房那邊給他和蘭花精準備了豐盛的晚餐。禦膳房的廚師的廚藝還是很不錯,食材全都是純天然無污染,出宮之後不知道還能不能遇上這麽合胃口的佳肴。
陸黎和蘭花精一起用了晚餐,麻雀精則在院子裏的大樹上找蟲子吃。
吃完飯後,柴桂柴楊又着人送來了不少糕點和水果,陸黎将之全部打包。出宮後無論吃什麽都要錢,他現在要好好盤算着。
蘭花精今天耗費了不少靈力,他原本就剛化形不久,撐不住就先在椅子上躺着睡下了。陸黎催柴桂去問了好幾次,得到的回答都是皇上還在為朝中的事情操勞,朝中大臣整天都在麟德殿和皇上商議如何處理餘黨的問題。
秦相和魏國舅把持朝綱多年,他們這一倒臺,朝中很多重要崗位都空出來了,現在無人負責,以免出亂子,皇上和章恭将軍李大人等還在連夜想對策,他們的晚膳都是在麟德殿一起用的。
慕容曜還着人給他帶了話,說都已經那麽久了,也不在乎這麽一天,讓陸黎自己先睡下,等他忙完自然會回來。
陸黎心中憋着氣,不過現在兩大勢力倒臺,慕容曜很忙倒是說得通,他只好在落凰閣住下。蘭花精則被柴桂安排在了不遠處的聽雪院,麻雀精現在還是一只鳥,随便找個樹杈就睡了。
陸黎躺在床上,現在終于要離開了,但是預想中的輕松愉快并沒有到來。他總是不經意想起慕容曜和他之間的點滴,其實算下來也沒有發生過什麽,就是逼不得已同住一個屋檐而已。
想着今後慕容曜會和別的妃子在這間龍床上翻雲覆雨,陸黎心口便像被人灌進了檸檬汁,酸的要死。
意識到自己這種心思之後,陸黎愣了下,果然和慕容曜待一起太久了,心理也跟着變了?
慕容曜原本就是男人,還是皇上,今後有皇位要繼承,在這個時代三宮六院太正常。自己出去之後,也可以找個溫柔漂亮的女人過生活,這麽一想不就對了?!
陸黎随後又繼續想自己該找個什麽樣的另一半,對方首先樣貌不能差,畢竟自己是個顏控。她一定要有一雙漂亮的眼睛,笑起來的時候溫柔一點儒雅一點……
陸黎開始幻想自己夢中情人的樣子,但是,想着想着,腦海裏卻突然冒出慕容曜的臉……
果然不能和一個人待太久,不然你的生活裏處處都是對方的影子。
陸黎在這種糾結中漸漸入了夢,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塊法寶又出現了,充沛的靈氣萦繞着他,他覺得自己正沐浴在溫和的陽光中。
陸黎循着那道陽光追去,依稀看到一個窈窕的女子。女子背對着他,身材婀娜高挑,身穿鵝黃色的輕紗,長長的頭發披在肩上,頭上插着金步搖,光是背影就足以讓人心生好感。
陸黎朝她走過去,熱情地打聲招呼:“嗨!”
美女緩緩轉過身來,頂着一張慕容曜的臉,嗲聲嗲氣道:“相公,奴家等你很久了。”
陸黎吓得驚出一身冷汗,睜眼才發現這原來是個夢,而慕容曜那張俊臉正放大在自己眼前,他正四肢并纏地抱着慕容曜。
此刻的慕容曜雙目緊閉,眼睛下面有一圈烏青,看上去十分疲憊。他睡着的樣子十分安靜,比起平時更多了一分柔和,看得陸黎也有些心動。
陸黎趕緊松開手,不期然又發現自己還枕在慕容曜的手臂上,難怪會做那樣的噩夢。
以前慕容曜十分警醒,晚上他稍微發出一點點動靜,慕容曜都會醒過來,現在的慕容曜卻睡得很沉,他動作那麽大,還是沒有把他弄醒。
陸黎很想一腳踹醒他,讓他給自己出宮的腰牌,不過看到對方眼睛下面那一圈烏青,陸黎最終還是安靜地躺在另一邊。
慕容曜這些日子心理壓力估計也挺大的,現在終于解決了心腹大患,才能安穩睡下。
陸黎借着室內昏黃的燈火打量着慕容曜,不得不說,上天對慕容曜給予了太多偏愛,不僅給了他聰明的頭腦,還給了一張俊美無俦的臉,饒是他一個男的看了也羨慕嫉妒。
陸黎盯着慕容曜的臉想了許久,睡意也全無,直到屋內的燭火快要燃盡的時候,他才漸漸又有了些睡意。
等他再度睜眼,慕容曜卻又不見了,陸黎跑去找柴桂柴楊,“皇上呢?”
柴桂忙道:“回陸公子,皇上今天要上大朝,天沒亮就走了。”
陸黎氣急,“他走之前有沒有說什麽?我今天要出宮。”
柴桂:“皇上早上神色匆匆,什麽都沒有說就走了。小的看皇上一臉疲憊,也沒忍心問出口。”
陸黎:“……那你幹嘛不把我叫醒!他都沒有給你銀票和出宮的腰牌嗎?”
柴桂連着哆嗦兩下,搖了搖頭。
沒有出宮的腰牌,陸黎哪裏也去不了,只能在昭陽宮等着。這一等又是一整天,吸取了昨天的教訓,陸黎今晚撐死也不睡覺,就等着慕容曜回來算賬。
終于,在子夜時分,慕容曜回來了。
慕容曜依然一臉疲憊,唯有一雙眼睛熠熠生輝。見到陸黎還在等他,便淺淺地笑了笑,“這麽晚了還沒睡?”
他的聲音帶着少見的低啞,因而顯得格外溫柔。陸黎心中原本憋着一肚子氣,但看着這樣的慕容曜,他這些氣偏偏又沒處發洩。
本着好聚好散的原則,陸黎忍了忍還是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你我的約定已經到期,請把我的銀票給我,還有出宮的腰牌,我明天要離開。”
慕容曜沉吟了片刻,輕嘆一口氣,“你真的就這麽想離開嗎?我希望你留下,和我一起共同治理這片山河。”
他說得誠懇,少見地沒再用君王的語氣,而帶了一些在他身上從未有過的懇求。
陸黎心中激起一片波瀾,其實他也曾有這種熱血中二的想法,在這個世界盡自己的能力開創一個美好的未來,想想都覺得鬥志昂揚。
但是,他一直被人誤會是慕容曜的男寵,這身份就尴尬了……
陸黎轉過身,沒再去看慕容曜的臉,“我志在山水,不在廟堂,希望皇上能成全。”
“看來朕在你心中分量還不夠,留不住你。”慕容曜頗有些悵然,“也罷,既然你要離開,今晚便陪朕喝幾杯,不知道今後還有沒有機會相見。”
陸黎心中雖然也有種說不出的失落,但事已至此,多想也無益,便陪慕容曜一起對月共飲。
古人說得對,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的愁就留給明天去愁吧!
柴桂柴楊在院子裏擺上酒具和菜肴,菜肴是他最喜歡的幾道清淡的小菜,酒則是香甜的桂花釀。
陸黎心中有些說不出的苦悶,便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這桂花釀入口香醇清洌,很容易喝上瘾。
他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愁苦是從何而來,或許相處半年,他已經把慕容曜當做自己在這個世上的朋友了吧!可惜慕容曜卻從來沒有把他當朋友,想想還是他自作多情了。
陸黎一杯接着一杯,喝了足足大半壇酒,慕容曜一如既往地貼心,一會兒給他夾菜,一會兒給他斟酒,“來,再喝一杯。”
喝得暈乎乎的陸黎端起酒杯仰頭喝下,他這才瞥見慕容曜面前的酒杯沒有動過,便道:“你怎麽不喝了?老是勸我喝,自己卻不喝,是什麽意思?是不是覺得我不夠做你朋友?”
“你當然不是我的朋友。”慕容曜嘴角噙笑地說,“你明明是朕的愛妃。”
“誰他媽你的愛妃,明天之後,我們各走各的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就此別過!”
慕容曜臉上笑意未減,眼前的人像一只刺猬,裏面裝着的明明是一片柔軟,外面卻偏偏要用一根根倒刺來僞裝自己。
“是嗎?可是朕舍不得放你走了,該怎麽辦?你走了,今後誰陪朕講話,陪朕解悶?”
陸黎好似費了很多神才聽懂他的話,他盯着慕容曜看了許久,“我又不是三陪!”
“三陪?三陪是什麽?”
“陪吃陪喝□□!你現在已經大權在握,今後想要什麽樣的美女沒有,不用愁沒人陪,每天一換都可以。”陸黎酸道。
“哦?可惜朕只想你陪我,只想你在我身邊,那該如何是好?”慕容曜繼續追問。
他發現醉酒後的陸黎特別好玩,不管他問什麽,陸黎都會回答,逗起來特別有意思。
喝醉的人微微眯起迷蒙的醉眼,“怎麽?高高在上的皇上陛下對我有意思?”
慕容曜被他這話逗笑了,“朕對你的心意,你難道還不知?既然如此,那朕便該再直接一點……”
慕容曜說罷,便微微俯身,捏起那微微揚起的下巴,在那沾了桂花釀的唇上印了一吻。
喝醉的人陡然睜大眼,染了酒氣的眸子像浮了一層水色,被院中的宮燈照亮,美得動人。
陸黎只覺得酒的後勁上湧,讓他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他伸手欲推開眼前的人,可伸出的手卻完全沒有什麽力道,反而像欲迎還拒。
慕容曜并未放開他的唇,同時抓住了放在他胸前的兩只手,往自己懷裏輕輕一帶,喝醉的陸黎便像被風吹倒的牆頭草,一頭栽倒在慕容曜的懷裏。
兩人貼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