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看着他答應,殺阡陌這才拿着筷子吃了起來,說實話,味道當真不好,他頭一次做,能好到哪裏去,但是為了不打擊到他,殺阡陌裝做吃得十分歡喜,“師傅,你真是太有天分了,要是多做幾次,師傅的手藝只怕是禦廚也比之不及。”

白子畫聽了一楞,自己默默吃了一口,然後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複雜。雖然他很久沒有吃人間食物,但是基本的辯別能力還是有的。

只是徒弟如此維護自己,他心裏還是十分開心。

味道并不太好,這是自己頭一次所做,哪怕弄得滿頭大汗,滿身狼狽,沒有了以往的仙氣仙姿,但是白子畫心裏,竟是湧起股難言的愉悅感。

而殺阡陌大快朵頤的表情,也讓他心裏感動,暗道下次一定要做好一點。

果然,殺阡陌餘下的幾天,故意讓自己的腿好得更慢一些,拖着白子畫,天天纏着他給自己講經解道,餓了便纏着他做吃的,除了不能吃肉,但看着白子畫在自己可憐楚楚的表情下主動做飯時的情景,也足夠他愉快了。

只怕是仙魔妖三界的人,都沒法聯想得到吧。

“師傅,你真厲害,不過半個月時間,手藝飛漲哎。”殺阡陌夾着一塊素排骨,放進嘴裏,表情微微驚訝,雖然讨厭這家夥,但是有時候,又不得不佩服,白子畫是個認真的人,認真的人總是學東西更快,認真的人總沒法讓人真正讨厭……

白子畫看着他明顯胃口大漲,心情有些愉悅,平時面無表情的臉上,也難得浮起一絲笑容來。

“那你還不快快好起來,要一直如此勞煩為師?”

殺阡陌正要開口,忽聽得一道驚訝聲響:“尊,尊上你竟是在吃東西?”兩人轉身看去,只見一個小弟子站在門口,手裏提着一包什麽東西。

這小弟子扶風是平常在絕情殿裏打掃的,平時不在這裏,做完了就下去。

前兩天,尊上突然說,讓他下山去買些菜種子來,他也沒有多問,便乖乖去買來了。

“是木白師弟做的吧,他的手可真巧。”那小弟子聞着香味,忍不住走了進來,看着桌上豐富的菜肴,一臉贊嘆表情,絕對想不到會是白子畫做的。

白子畫吃飯已經夠讓他震驚了,在這裏十幾年,還從來沒有見過他吃東西呢。白子畫清咳了一聲,表情有些不自在。

殺阡陌連忙道,“是啊是啊,是我做的,你要不要償償?”

師傅估計不會樂意讓人知道,那就自己扛下來吧。

“可是,師傅平時不是茹素麽?”那弟子見桌上有一碗紅燒肉,微微皺眉,殺阡陌哈哈大笑,“這是我做的素紅燒肉,不是肉,是冬瓜做的!”

那弟子一臉饞相,但是看着尊上在此,又不敢上前,只是看着那桌上東西眼睛發直。白子畫掃了他一眼,他這才一臉不舍的離開。

“師父,你看,你的手藝真好哎,我可不是騙你的吧。”殺阡陌見他還猶不自在,不禁暗笑,白子畫這人,就是太好面子了。不過想要改變徹底,也不能急于一時,溫水煮青蛙,慢慢來。

“師父,這是什麽?”

他好奇的打開,發現裏面是一些種子。

白子畫默默的用餐,沒有回答,要是自己不如了他願,只怕這小子心裏要說自己虐待不給飯吃……

殺阡陌眼睛彎成了月牙狀,笑得歡欣,白子畫,竟是讓弟子買了菜種上來嗎,殺阡陌看着他默默吃飯的樣子,忽然覺得自己平時叫他幾聲師父,受他幾聲訓斥,那點憋屈感,也似乎消失了。

腿上的傷一直不好,行動不便,而腦直的白子畫,竟也沒有懷疑,只相信了他說的體弱多病,所以恢複得慢了些,暗中還想着,自己或許應該去要些什麽藥物來改善一下他體質才行……

雖是不用練習,但是白子畫卻也不許他怠惰下去,殺阡陌硬着皮頭翻着書譜,然後拿着畫筆畫起畫來。

越畫越是順溜,他看了看自己牆上四處空空,沒有魔宮那般華麗奢侈,想了想,然後心中有了主意。

殿外有一池,池水清澈無垢,白日裏,殺阡陌便拿着畫布,握着筆,坐在池邊,臨池而坐,池邊種着一株梅樹,如今正開着豔麗的紅梅,與他一身紅袍相映生輝。

花麗,人更美。

白子畫步出殿門,就見他坐在池邊作畫,怔怔了下,盯着那池中之人,一會兒抿唇,一會咧嘴勾笑,一會擠眉弄眼,但無論怎樣形态,皆是萬般動人,竟是比那倒影中的紅梅更豔上三分。

殺阡陌本是在自己畫自己,一邊拿池水當鏡面,卻從倒影之中,窺見白子畫站在池邊,似是在望着鏡中的自己,他訝了下。

然後擡頭看向他,笑得颠倒衆生,絲毫不介意對方是不是師傅,說話得體不得體:“師父,你看,我美嗎,我和花,哪個更好看?”

說着,他微微偏頭,看着水中的自己,一邊撩起垂落的發絲,自然而不做作,帶着股天然魅惑。

殺阡陌那一抹笑,似如春花冬雪,豔絕而不自知,白子畫迎上那笑,竟是狼狽的躲開眼神,不敢再直視,急忙轉身匆匆而去。

他微微一楞,看着那人逃也似的身影,興味的眯起了眸子,放下手中的筆,若有所思的喃喃着:“白子畫……”

白子畫走到門口,才覺得自己行為有異,何以那徒弟望着自己時,自己竟是心中一慌,然後轉身便疾步離開,思及他再看來的眼神,只覺得微微一惱。

他知這徒弟姣容月貌,但也從不覺得男人有張漂亮的臉有什麽用,平時也看不慣他過度自戀愛美,但也睜只眼閉只眼算了,只是他這般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的誘惑作态,還是讓他眉頭緊隆。

若是以往,他必是要喝斥一二,現在,卻突然有些心虛。

殺阡陌收了畫,回了房裏,将那畫一張一張裱好,再挂在了牆上。

白子畫通過知微,看着他将自己神态各異的畫像挂在牆上,滿滿一屋子,全是自畫像,可見這人多麽自戀,看得不知是好笑還是好氣。

殺阡陌袍子一揮,臉上隐隐可見一抹霸氣,手中扇子啪地一聲打開,微微輕搖,看着那牆上之畫,有自己沉思的樣子,嗔怒的樣子,開懷大笑的樣子,但不管是怎麽樣,都一樣的美。

他喃喃撫掌,“哎,天生麗質難自棄,我真是快要愛上我自己了。”說完,還貼着一幅倚欄而坐,手中握着書卷的畫像,手指在紙上輕輕摩挲着,一臉癡迷之色。

白子畫搖了搖頭,結束了影像。

殺阡陌也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所以在經過了一月之後,也不敢再在腿傷上做手腳,很快便愈合。

白子畫也總算放心下來,暗道不用再天天給這小子做飯了,要是傳出去,讓下面弟子見到,只怕是不知如何作想。

只是殺阡陌怎會如他意,好容易的拉近距離,讓他有點兒人氣,可不能就此斷開。

這日裏,白子畫在指導了他幾番行功作法之後,便讓殺阡陌自己修習,殺阡陌在他面前表演新習的術法,十分熟練,讓白子畫十分滿意。

“木白,最近你總算有些長進了。以後,便如此這般的加強練習吧。”白子畫淡淡的眼神中有一絲欣慰之色。

他總算沒再一直讓自己失望下去。

殺阡陌正欲回答,卻突然感覺到大殿晃動了下,白子畫與他臉色齊齊驟變,整座絕情殿,都在微微的搖晃着,像是地震一般,遠目望去,其它懸浮在海上的主殿都微微搖晃擺動。

“師父,這是怎麽回事?”殺阡陌掩下心中震驚,仙山搖晃之下,兩人朝下滑去,白子畫一把握住了他手,臉上強作鎮定。

接着便只覺狂風驟起,不遠處的海浪滾滾卷起,拍打着仙山底部,仙山的動蕩更甚,兩人幾乎站立不住。

“師父!”殺阡陌幹脆直接抱住了他的腰身,感覺到猛烈的狂風越卷越烈,吹得兩人衣袍鼓鼓,臉上肌肉都變形扭曲。

白子畫一手攬着他腰,勉強穩住身形,然後便見長留山外,海的盡頭處,一道五彩霞光從地底直沖而出,瑰麗炫目,直直照射進了天際雲彩之中。

只不過片刻,那光亮便消失,四周的狂風巨浪,也停止下來,那一刻的異常,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般。

四周靜得異常。

“師父……”殺阡陌小聲問着,心中暗暗驚駭,剛剛是怎麽回事,什麽樣的力量,竟是讓長留山也開始震動,莫不是有什麽妖物出世,但是明明前一次,自己記得并未有這般異像。

白子畫亦是面色凝重,地生異相,不是妖便是魔,可妖神,不該這麽早出世才對,那麽,是什麽?

正想着,便見幾道身影從半空禦劍而來,是摩嚴和笙簫默,兩人臉色沉重,還有幾分驚慌。

“子畫,剛剛的異像,你可是看見了?”

摩嚴飄落大殿,急聲問着,卻見殺阡陌抱着白子畫腰身,當下狠狠一瞪。殺阡陌陡然回神,這才發現自己竟是抱着白子畫的腰,而他手還攬在自己腰上,心中比摩嚴更震驚的一把推開他。

白子畫只颦了颦眉,然後忽視心頭那抹怪異失落感。轉頭對他道,“師兄,如此異像,只怕未必是好事,不如你我上天去詢問一二?”

“正是如此。”

摩嚴狠狠瞪了殺阡陌一眼,倒也并沒有多想,只是覺得這徒弟太沒規矩,但是現在這個不是重點。

白子畫吩咐他好生練習,然後便同兩位師兄弟化作三道金光消失而去。

“哼,該死的摩嚴竟敢瞪我!”殺阡陌把手中的劍往地上一扔,有些惱火,只是今天這事兒,他亦是十分疑惑擔憂,當下便禦風而去,火速回到了魔宮裏。

“魔君,你可算回來了,這一年裏,你都去了哪裏,可是又尋到了什麽寶貝?”春秋不敗見他回來,驚喜的急急迎上。

“春秋不敗,本座未在的日子,可有什麽事情發生?”他恢複了原本樣貌,袖袍一揮,坐在寶座上,淡聲問道。

“魔君放心,有屬下在,他人休想有半分異動,皆有屬下的眼睛耳朵看着聽着呢。”

春秋不敗說着,又忍不住偷偷瞧了他一眼,只覺得短短一年不見,魔君似乎有些不一樣了,但又說不出哪裏不一樣。

“很好,今天的異相,你可是察覺?”

“這,玉峰山今日之事,只怕是整個六界都感應到了。”他表情也有些嚴肅起來,今日中午本是在殿裏與屬下吩咐事務,那魔宮大殿竟是搖晃震動起來,心中怎能不驚。

“這事頗有蹊跷,春秋不敗,你且去查詢一番,若是有了結果,便用傳音鈴告知于本座。”

他說着。一邊摩挲着自己寶貝的緋夜劍,反常必妖,上次妖神一出,造成千萬殺戮,今日之事,莫非又是個什麽麻煩出現?

春秋不敗連連應下,殺阡陌這才回到了長留,又去見了琉夏,知她無事,這才放心下來,而且琉夏言語之間,果真有了些異樣情狀,他便知,只怕琉夏果真再一次愛上了竹染那小子了。

白子畫不在,本來空蕩蕩的大殿裏,更是沒有半點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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