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殺姐姐,你們不要打了!”
花千骨在一邊急得跳腳,看兩人從地上打到天上,再打到房子上,只見四處煙塵滾滾,瓦礫四飛,吓得下面的行人匆匆四逃。
突然肩膀叫人拍了一下,花千骨一轉頭時,卻見一個豔光四射,美貌逼人的少女正盯着自己,盈盈一笑。
她呀了一聲,看着對方容光煥發的臉龐,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覺得這人感覺十分熟悉,但又确定這般美貌的少女,自己定是沒有見過的。
“女魃,多年不見,別來無恙啊。”
“我不叫女魃,我叫花千骨!”花千骨盯着對方看得有些發呆,除了殺姐姐,她便是自己見過最美的女子了,而且渾身充滿着一股聖潔之氣,讓人窺之不敢亵渎。
遙歌楞了下,又莞爾一笑:“我倒忘記,你應該忘記我了。”
“我應該記得你嗎?”花千骨一臉茫然,還想再問,又被白子畫兩人打鬥吸引過去。
“他為什麽要打殺姐姐,他們有仇嗎?”花千骨只見兩團白紫影子在空中閃來閃去,驚得冷汗涔涔。
“別介意,爹爹和娘親吵架了,小夫妻打打架,很正常的。”遙歌朝她眨眨眼,然後默默觀望。
“什麽,你,你說他們是夫妻?”
花千骨驚呼了一聲,然後又捂着嘴,小聲道:“那他們真是太相配了,可是為什麽要打架呢……你能不能阻止他們呀?”
“不必,他們很快便會休戰。”遙歌輕輕一笑,似胸有成竹。
殺阡陌與白子畫在半空中鬥了半晌,覺得心累無比,突然一咬牙,猛地撤回了劍,他倒是要看看,白子畫是否當真要取自己性命。
白子畫原本灌注了全部內氣與劍上,雄厚猛烈勢不可擋,哪知送一劍刺向殺阡陌心口處,他卻收回緋夜劍,不避不讓,反而朝自己勾起一笑。
該死!
離着他心口處半寸位置,白子畫猛地一個翻轉旋身,抽回斷念,只是那所有揮出去的功力都反噬在了自己身上。
胸口像被大石壓上,沉悶難受,後退數步,差點站不直身,勉強才穩住,嘴裏噴出了一口血來。
“白子畫!”
殺阡陌沒想到他生生撤了回去,見他吐血便什麽也忘記了,撲了上前,“你沒事吧?”
白子畫一手撐着斷念劍,擡頭看着他,見他關切眼神,心中一喜,那些想要殺人的想法,早抛到了九霄雲外。
“你還是在乎我的對不對,白子畫,你剛剛心軟了是嗎?”殺阡陌終于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滿眼都是喜色。
“殺姐姐,你沒事吧?”
花千骨跑了過來,臉上滿是擔心。
殺阡陌眼中的喜悅,在聽見她的話時,如潑了一盆冷水,清醒了過來。
白子畫是小不點兒的……
“小不點兒,殺姐姐沒事,殺姐姐只是與白掌門切磋一下而已。”說完,他表情有些怪異,摸了摸花千骨的發,笑盈盈道:“我不是讓你上長留麽,這位便是長留掌門白子畫,你若能得他教導,以後必是一塊美玉天成。”
聽聞這話,白子畫冰冷目光看向他。
“白子畫,看在你我過去交情上,你便帶她上長留,做你門下弟子如何?”反正他們已經相遇,後面的事,無論怎樣,應該都會走向那個結果吧。
白子畫是小不點兒的。
他苦笑一聲,想到了那場賭局,白子畫雖是名義上輸了,可實際上,小不點兒還是重新愛上了他。
這便是天命注定吧。
白子畫一雙眼死死盯着他,似惱似怒,卻是霍然起身,冷聲道:“我白子畫不會再收徒!”
說完,甩袖而去。
什麽?
殺阡陌想也未想,便攔住他的去路:“白子畫,你一定要收下她!”他怎麽不按牌理出牌呢?
“殺姐姐,如果這位仙人不願意,你就不要為難他了。”花千骨不想看見殺姐姐為自己這般求人,躲在他身後扯了扯他的袖子。
殺阡陌卻是打定主意,當下拽着白子畫到一邊,咬牙切齒道:“我只求你這一件事,你也不肯應我麽,師父,你當真如此無情?”
那一聲師父,聽得白子畫心中一震,久遠得恍如隔世般。
過去那些相處,那些他與自己的鬥嘴撒嬌,都瞬間湧上心頭,六十年了,原來自己從未或忘過。
“這女子,與你是何幹系?”白子畫沉默了下,才問出,卻是垂下眉頭,像是怕看見他的眼神。
殺阡陌怔了下,看着一邊與遙歌站着的花千骨,笑了:“這很重要麽?”白子畫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是妹妹,和琉夏一樣重要的存在,師父,你可願意給弟子這個面子?”殺阡陌笑得燦爛,仿佛又變成了那個過去的木白。
白子畫心中暗暗松了口氣。
“好,那我便給她一個機會,要是她不能讓我滿意,我便不會收她!”白子畫退開一步,與他拉開了距離。
只是妹妹麽?他默默的掃了一眼花千骨,果然看着順眼了些呢。
殺阡陌猶豫了半晌,然後還是忍不住道:“白子畫,倘若,倘若以後你愛上這孩子,便勇敢一些吧,否則,總有天,你會後悔。”
這是自己給予他的忠告。
“你胡說些什麽?”白子畫心中怒極,面無表情的臉上更陰沉了幾分,剛剛湧起的那抹愉悅,瞬間在他的話裏被澆了個透心涼。
“我知道現在你不明白,但總有天,你會明白的。白子畫,我只能告訴你,你敢傷小不點兒半分,我便屠你長留滿門!”
他一說完,旋身而去,白子畫拳頭握得發疼,這殺阡陌到底在胡說什麽?竟然為了這個小丫頭,對他說出這種話?
遙歌只覺得爹爹身上的冷氣更加逼人,讓人不敢靠近,果然,娘親惹怒了他啊,當下扯着花千骨,與他一起離開。
花千骨沒想到殺阡陌就這樣扔下她,心中失落,但還是乖乖聽他話,跟着白子畫上長留。
只是一路上,白子畫态度冰冷,讓她心中畏懼。
既是他親自開口,白子畫最終還是應下了,回到絕情殿裏,便讓遙歌安排着她的住行,卻命令花千骨不許靠近他的主殿半分。
白子畫讓殺阡陌擾得心亂,本來打算是要了結這個劫,卻無論如何也是下不了手,推不開,躲不掉,既不能近,也無法愛,他終于體會了花阡陌當初所說的世間諸般苦。
過去的數百年,一直清心絕情,連情緒波動都甚少,活得沒有痛苦,可也沒有快樂。
“殺阡陌……”白子畫走進殺阡陌當初所住的房間裏,六十年過去,屋裏的一切都沒有變過,牆上挂滿的畫,成了這些年,心頭唯一的慰藉。
他情不自禁的靠近牆根,冰冷手指摩挲着那畫上人的面容,他的畫技很好,可這畫,還是沒有真人好看。
幾何時,他也開始注意到人的外貌了……
愛不得,恨不能,白子畫頭一次陷入這般進退維艱的地步。
傷他不能,愛他亦不能。
左掌五根手骨從袖袍中帶着的囊裏拿出了那一捋紫發,當初是以什麽心情收好這斷發,他不知道,只是,這卻是一切源頭的開始,扔了數次,還是扔不出。
“爹爹,花千骨求見。”遙歌聲音在外面驟然響起。
爹爹又偷偷來這裏了啊。
白子畫将發結收好,走了出去,面色恢複如常。到了花千骨所住的偏殿,只見她有些局促的在院子裏打着轉。
見他前來,連忙跪下道:“師父!我,我應該做什麽?”
這殿上太過清冷,除了白子畫和遙歌姐姐,便不見其它人,她覺得這裏太過的孤寂了點。
白子畫走近幾步,打量着她,她還是個少女模樣,不過十二三歲,臉上還有些肉肉的,雖不是十分漂亮,倒也是個清秀佳人,殺阡陌不會喜歡這般幼齡小兒吧……
但魔君本就不是一般人,連自己這個師父都,都敢做強上的事,還有什麽不敢做的?
“你和殺阡陌是什麽關系?”白子畫冷聲問道,一個普普通通的孩子,何必讓他如此照拂?
“啊?”花千骨擡頭,只覺得他冰冷的臉上似乎帶着一股莫明的敵意,呆了下,才搖頭:“師父,她是我的殺姐姐呀,她救了我的家人,對我很好,我真的很喜歡她,師父你不要生殺姐姐的氣。”
遙歌說兩人是夫妻,花千骨也傻傻的相信了,因為他們站在一起時,眼波之間,的确是有着一股情意交彙。
“不要叫我師父,我現在還未收你為徒,一年之後,再看吧。這些時間,遙歌會教授你。”白子畫聲音平淡,微微垂下頭,被手套包裹的左掌緊緊握起,疼痛又強烈了幾分。
這輩子,他只有木白一個弟子。
“哦,哦。”花千骨連忙點頭,看着白子畫離開,只覺得這長得極是好看,卻十分冷漠的未來師父,好像很不喜歡自己,可殺姐姐卻要自己做他徒弟……
殺阡陌回到了魔宮裏,還是心事重重,那兩孩子現在應該已經上了長留了吧,小不點兒,不知道可還好。
琉夏進來,就見他颦眉憂思的樣子,表情有些複雜,以前的哥哥一向肆意,可自從戀上那白子畫之後,便失了三分灑脫。
“哥哥,墨已經暈開了呢。”
她上前,溫聲提醒着。殺阡陌回過神,低下頭,只間筆尖一滴墨水滴下,暈在了畫像的臉上。
白子畫……
琉夏卻是捂着嘴吃吃一笑:“哥哥,你畫的白子畫,可比真人好看多了……”
一開始,自戀的哥哥畫的是自己,卻不知何時起,畫上的人慢慢變成了白子畫……
“哥哥,我擔心竹琉和百忍兩孩子,他們性子太随意自我,長留是什麽地方,豈不是要吃苦頭,你就幫忙去看看嘛。”
說着,抱着他胳膊撒嬌着。
哥哥明明想着白子畫,卻不敢去見他,明明以前他不是這樣的,到底是什麽縛住了哥哥自由的心?
“琉夏啊,若是白子畫有他的真命天女呢?”他說着,垂下了眉頭,如果那天命女是別人,便也罷了。他會不顧一切的搶來,可是小不點兒,他卻是不想傷她。
再加上白子畫對自己的态度若即若離,也無法辯清他對自己到底是有情還是無意……
琉夏楞了下。
“哥,什麽天命不天命,哥哥幾時也信命了?我命由我不由天。”琉夏冷笑一聲,天命不過是軟弱之人的借口而已,不敢争取,不敢反抗。
“在琉夏心中,哥哥的幸福最重要,若那天阻止了哥哥的幸福,妹妹便幫你反了它!”琉夏聲音輕柔,卻字字真切。
“好妹妹。”殺阡陌心中微震,摸了摸她發,目光看向遠方。琉夏見他還猶豫,搖了搖他:“哥哥,去啦,他們必竟還是孩子,你能不牽挂?”
殺阡陌最終還是坐不住,那兩個臭小子得自己和琉夏親自教授,能有什麽危險,完全不必自己擔心。
所以他直接到了花千骨所在的地方,發現她竟是沒有住在當初的殿裏,心情變得有些複雜起來。
白子畫竟是安排她住在了西邊的偏殿裏?
離得這般遠,怎麽相處?
剛進了院子裏,就見花千骨正在劈柴,來了幾日,她才知道這上面是沒有飯吃的,沒可能讓未來師父和遙歌姐姐給自己做,所以她只好自己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