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花娉以前分析過,裝暈不僅有破相的風險,還可能有真把自己給摔暈的風險。可她的皮向來有些厚,所以裝了那麽多次,從沒把自己摔暈過。卻沒想到首次沒有摔到地上的這一回,反倒真暈了。
恢複清醒之時,花娉發現自己已不在之前的正廳,而在一個狹小簡陋的石室內,裏面僅有一張窄小石床和一張石桌。而自己正躺在硬梆梆的石床上,石床對面牆壁的上方有這個石室唯一的小窗口。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石桌上坐着的是,蘇白蓮。
花娉瞪着蘇良,艱難地眨了眨眼。
“嗯,看來蘇某算得很準,這時候來,宮主果然正好蘇醒。”蘇良滿意點頭。
……能算到她什麽時候會醒,就是說,她會暈果然是這朵大白蓮搞的鬼!那莫明其妙的真氣想必就是他弄出來的。不是一屋子大俠高手麽?為什麽沒人發現這個經脈俱損武功盡廢的蘇公子其實是個掉懸崖也死不了的高高手?
好寂寞,唯一知道真相的她眼淚掉下來。
花娉坐了起來,分外憂傷地看着蘇良,蘇良回看她,突然又勾起了嘴角:“宮主演技着實不錯,不過在習武之人面前裝暈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所以蘇某便好心幫了你一把。”
“……”蘇白蓮,謝——謝——你!
花娉默默地移開了視線,再一次覺得,她和魔頭是不會有共同語言的。所以不再言語,開始左顧右盼地假作打量這實在小得沒什麽好打量的石室。不過這地方雖小卻很幹淨,而且既不陰暗又不潮濕。
嗯,正派就是正派,連牢房都這麽人性化。
花娉正想着,蘇良卻仿佛知道她想什麽般再次開口:“宮主,我想你一定誤會了,這裏只是萬鹄門的禁閉室,并非地牢。”
蘇良說着眸光一轉,神情又高深莫測起來,語氣悠悠:“說起來,宮主還得感謝駱公子。”
駱美男?花娉突然覺得有些不自在起來。
“本來諸位大俠是建議将你關入地牢的,不過駱公子憐香惜玉,表示他之前出手讓你重傷,若是押入陰冷地牢,只怕你會撐不過去。所以提議暫時将宮主你安置在這禁閉室。而且……”
蘇良頓了頓,語速變緩,語氣裏添了絲意味深長:“駱公子說,雖然親眼見宮主你以上乘輕功挾持着蘇某離開,可卻在打傷你後發現你全無內力,但經脈并無損傷,可見也并非重傷所致,所以,這事兒有些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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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沒錯,十分蹊跷啊大人!花娉在心中猛點頭。
“駱公子還說,雖然宮主一路上極力掩飾,卻仍是破綻百出。身為以毒聞名的清霄宮宮主,竟連最易分辨的劇毒‘斷腸’都聞不出,此毒無藥可解,若非他最後及時阻止,你已将下了斷腸的蛋花湯喝下了肚。”
……這她真不知!難怪那天駱美男突然失手打翻了她就要入口的蛋花湯。虧她還為那些看來十分美味的蛋花惋惜了半天,原來竟是碗毒藥!
花娉很欣慰。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不用她自作聰明裝模作樣,也自有人能發現真相,太感動了!
“不過蘇某表示,墜崖後,是宮主以真氣沖擊崖壁,才能帶着蘇某脫險,那時宮主仍有內力。後來宮主嫌蘇某拖累,将蘇某打暈了,再醒來之時便出現在清霄宮,脖子上架着刀,正被衆大俠包圍,也不知宮主為何會突然沒了內力。”
颠倒黑白,指鹿為馬,解釋不清時便學她裝暈。行啊蘇魔頭,演得一手好白蓮啊。
“駱公子認為,你可能只是易容成清霄宮宮主的替身,趁我失去意識時和真宮主調了包。”蘇良從石桌上下來,走近花娉,微俯身,似笑非笑地對上她的雙眼,溫熱的氣息撲在她臉上,“所以我是被派來問話的,宮主,你……是替身嗎?”
你說呢?花娉很想一個天馬流星拳砸上蘇良欠抽的臉,不過最後還是很有自知之明地忍住了,不着痕跡地退了退,一臉嚴肅道:“怎麽會呢?我就是清霄宮宮主,清霄宮宮主就是我,蘇公子千萬別聽信駱少俠的無稽之談!”
蘇良倏然一笑,笑意難辨,不知對這答案是滿意還是不滿意。花娉心中神獸狂奔,臉上卻很配合地也跟着蘇良傻笑起來。
蘇良笑得更難解了,而後突然伸手撫上花娉的臉。
花娉心一驚,下意識地欲往後躲,卻在蘇良明顯一變、飽含威脅的眸光下硬着頭皮停住。
蘇良微涼的手指在花娉臉上游移,讓她呼吸加速,渾身不自覺地起了層層雞皮疙瘩,不知為何就忍不住聯想到了當初崖壁山洞裏滿洞的毒蛇,太……太他妹的驚悚了!
見花娉戰戰兢兢,終于不再淡定,蘇良眼中笑意更深。良久之後,才似是終于滿意地收了手,得出結論:“嗯,的确沒有易容的痕跡。”
……易個屁的容!從頭到尾都是她這個替身在演啊有沒有?駱美男啊駱美男,你的想像力可以稍微再豐富一點麽?
花娉突然萬分後悔自己之前和何護法的雙簧演得太專業,以致于大俠們發現不對勁也只認為是替身易容成她,而非她本身就是別人的替身。如此只要她頂着這張臉,便仍只能是人人喊殺的魔頭。
花娉無比憂傷之時,蘇良總算退了後,輕輕一躍重新坐在了石桌上。花娉頓覺周身迫人的壓力輕了不少。卻不想蘇良的下一句話瞬間又讓她再度驚悚起來。
“蘇某記得宮主以前雖也不會武還有些癡傻,但對毒物卻研究頗深,難道撞破了次頭,便連這已印入骨血、身體應有本能反應的東西都給忘了?”
……完了,她都快忘了她是個穿越的貨,是蘇白蓮替身的替身了。難道這身體的主人是在研究毒物時把自己給實驗傻了的?
花娉努力維持鎮定,一臉深沉地遠目唏噓:“唉,世事難料,有得便有失,可能上天既還了我清醒,便将這辨毒能力給收回去了吧。做人,要知足啊!”
“是麽?”蘇良似笑非笑,意味深長。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想來本宮主也活不了多久了。”花娉不着痕跡地轉移了話題,悠悠嘆道,“一死而已,本宮主倒也無懼,只可憐我清霄宮從此群龍無首,愧對宮中教衆啊。”
她自然是不相信清霄宮會這麽容易被毀了的,至少何如和覓寧都不知所蹤。所以便順口向蘇白蓮暗示一下她這個吉祥物的小小作用。若是最後大俠們查不出什麽,一怒之下欲弄死她之時,希望蘇白蓮能看在這點小用處上,想辦法留她一條小命。
蘇良總算換了副能懂的表情,一臉同情地看着花娉:“宮主莫非以為大家都是為你才聚在這萬鹄門麽?啧啧,宮主怎麽總是這麽愛高估自己呢?”蘇良遺憾搖頭,“放心吧,大俠們暫時沒空弄死你這個已無內力的小宮主,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們去做,所以才會輪到我這個不會武功沒啥用處的‘蘇公子’來審問你。”
不是屠魔大會?花娉有些意外地看向蘇良。
在蘇良難得耐心的解釋下,花娉才知道,原來她之前入了萬鹄門大門後一路看到的血跡,并非她以為的行刑痕跡,而是萬鹄門自己的門徒之血。
在她和蘇良困在崖中地室之時,如同柳意山莊一樣,萬鹄門也一夜之間滿門被滅,并且更加慘烈,連柳嫣兒這樣的幸存者都沒有留下一個。所以蘇盟主才會在獨子生死未蔔的情況下離開鐘靈山先到了這萬鹄門,此次這些正道大俠來此,皆是為了調查這血案而來。
衆人在正廳等着駱習航帶來花娉,本是欲從她口中問出點線索,不想她卻一來便暈了,連冷潑水都沒弄醒。
而蘇良表示,按萬鹄門血案的發生的時間來看,當時他尚未被打暈,和宮主一起被困在地勢複雜的崖底出不來,所以這血案和清霄宮有沒有關系雖尚不清楚,但至少不是他們宮主親自所為。而當時清霄宮正被衆正道門派圍攻,按理說,應該是沒空在那時再去惹事的。
衆人覺得蘇良說得有理,而花娉又仍昏睡不醒,便決定暫時将她關押在這禁閉室,衆人離開繼續調查。而這宮主已無內力便不具威脅,所以放心地留下蘇良待她醒後審問一番。
“此次萬鹄門的血案我們查出案後也丢了些東西,宮主你猜猜看是什麽?”蘇良似是好心情地問道,臉上又挂上了一副看熱鬧的欠抽神情。
“……”花娉比較關心的其實是她還能不能繼續活着給大家勵志,不過見蘇良看來心情不錯,決定還是別惹他的好,便十分配合的一臉求知神情:“本宮主很想知道。”
蘇良笑了:“是幾個……夜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