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太子
☆、太子
從慈坤宮出來之後,文岫徑直去了良妃的寝殿。身邊的宮人捧着一大堆珠寶,跟在她身後,陣仗頗大。
文岫望着這些珠寶,不覺有些好笑。李貴妃真是慷慨之人,送禮毫不吝啬。相比皇後,這位李貴妃鮮靈活潑、率性随心,這樣的人在後宮屬實難見,難怪深得皇帝寵愛。
只不過現在的太子是劉通,劉資終究只是二皇子。如果将來劉通當了皇帝,想必李貴妃母子不會有好下場。
但這些事情不是她該操心的,這趟回京,她和謝留鳳說不定都自身難保,哪管得了別人的閑事,只要不惹禍就行了。
良妃的寝宮離得較遠,文岫也不急,坐着轎辇慢悠悠地晃着,兩只眼睛不停地掃視周圍的建築。
不遠處的宮殿頂上鋪着黃琉璃瓦,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殿前幾根朱紅大柱威風凜凜地伫立着。想必那就是東宮了。
據說劉通性情捉摸不定,喜怒無常,這些年受劉資的氣,脾氣變得越來越壞。文岫剛進宮沒多久,并不想碰見這個她得罪不起的太子,于是吩咐人加快速度,早點過去,免得生出是非。
沒想到越是害怕什麽,越是發生什麽。
正路過東宮之時,裏面走出兩個魁梧的侍衛,架着一個奄奄一息的宮女,宮女嘴裏不斷哀求:“太子饒命,奴婢知罪,太子饒命,奴婢知罪……”
“怎麽了這是?”文岫小聲問身邊的宮人。
宮人嘆了一口氣,回話:“太子的婢女不小心打碎了茶杯,太子動怒,讓人拖她去永宿宮。”
永宿宮這個名字文岫并不陌生,在民間它有一個更加如雷貫耳的名字——冷宮。據說永宿宮裏除了放置一些皇帝不待見的妃嫔之外,裏面有間吟房是專門處置宮女或者下人的地方。
宮女若是犯了錯,得罪主子,輕者受些罰,重者則被送往吟房。據說每到半夜,裏面便會發出慘死之人臨死前的□□,所以被人稱之為“吟房”。
但是這種事情一般都是深更半夜偷偷做,不宜讓外人瞧見,少有像太子這般光天化日之下公然進行,看來劉通行事愈發驕縱恣肆。
打破了茶杯就要丢掉性命,這個宮女實在是慘。文岫忍不住望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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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宮女見文岫望過去,以為她在憐緬自己,拼命掙紮道:“公主救命!公主救命!”
那眼神似乎如溺水之人抓到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又如整片黑寂之中找到唯一的光源,原本瀕臨絕望的眼神瞬間透出求生的希望,她仿佛把自己的一切,包括她輕薄的生命以及無人在意的靈魂全部托盤而出,交到文岫手上。
這大概是她唯一的希望,如果文岫不出手救她,她的下場只有死路一條。
文岫望着她沉甸甸的眼神,下令:“別停下,走快點。”
她轉過頭去不再看宮女的眼神,心裏不斷默念:不要多管閑事,不要多管閑事。
但是宮女充滿希冀的眼神一直在她的腦子裏盤旋。
她想起了王鐵匠去世那一天。那天剛喂完藥,王鐵匠便吐了一地的血。她慌慌張張地跑去請那個給她藥方的郎中,但是郎中聽說王鐵匠的症狀之後直搖頭,說已經治不了,讓她放棄。
她不肯放棄,求着郎中出診,郎中知道已經沒有可能,出診也無望,只得跟她說,目前只有廖神醫能救王鐵匠。
可惜廖神醫出診有個規定,要先收黃金十兩,否則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去。為了給王鐵匠買藥,文岫幾乎身無分文,哪裏有十兩黃金拿出來。
她兩手空空地跪在廖神醫的宅子前,不斷磕頭,不斷求助,企圖這位廖神醫能夠發發善心。不料廖神醫只是讓人告訴她,說若是為她壞了規矩,那以後每一個沒錢的病人都會用這種方法求他,那他得忙死。
文岫聽到廖神醫的拒絕時,心裏是絕望的,但是她沒有辦法,她只能繼續跪着,繼續磕頭,因為如果她放棄了,等着王鐵匠的也只有死路一條。
她那時候望着廖神醫的眼神,大概也和這位宮女一樣吧,以為自己抓住了唯一的希望。
但是她記得,廖神醫最後還是為她破了戒。
“停下。”
文岫讓人扶着,下了轎辇,叫住前面兩個侍衛,明知故問:“這個宮女犯了什麽事,你們要送她去哪裏?”
兩位侍衛沒想到公主會過來問話,連忙施禮,道:“她打碎了太子喜愛的茶杯,太子吩咐将她送去永宿宮。”
文岫看了看那個宮女,宮女已經吓得縮成一團,小聲嗚咽着。
“先等一等,我去見見太子哥哥。”說完,文岫便走了進去。
剛走沒幾步,便聽見屋裏傳來一陣陣瓷器破碎的聲音。下人們全都被趕了出來,驚慌失措地站在門外。
文岫見狀,走上前問了一下情況,才知道太子因為茶杯摔碎的事情在發脾氣,一氣之下要把屋子裏所有的瓷器都打碎。
文岫皺了皺眉,心想這劉通的性情也着實古怪了些,一個杯子而已,宮女被她罰去永宿宮還不解氣,非得把屋子裏的瓷器全部摔碎才行。
劉通在屋子裏摔着花瓶瓷器,瞧見下人們都擁簇在門口,心中來氣,走上前準備把他們轟走,結果一出門,看見外面還站了一位熟悉的面孔。
看見文岫的那一刻,他陡然記起,今天是她回宮省親的日子。
劉通雖然平時在東宮行為不檢,但若是有外人在,他會收斂幾分,倒不是為了別的,主要是怕有誰多嘴,在皇上面前落下不好的印象。
“你怎麽來了?”劉通很不滿意自己發脾氣被文岫看到,怒視周圍人,“公主來了為何不通報?”
下人們瑟瑟發抖,這種情況誰不怕死敢進去通報啊?
眼看着下人們又要遭殃,文岫連忙上前道:“我見太子哥哥在鍛煉身體,所以沒讓人進去打擾。”說完看向身邊的下人,“太子哥哥鍛煉完了,你們愣着做什麽?還不趕緊進去收拾?”
下人們聽見公主發話,又見太子沒有出聲,一個個趕緊鑽進屋子。
文岫見下人們逃也似地進屋,不覺有些好笑,不等太子發話,又道:“太子哥哥,我剛才路過時從外面瞧見院子裏兩棵櫻花樹開了花,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文岫撐着一張笑臉,露出幾分天真的神态,仿佛真的只是一個妹妹在向哥哥撒嬌。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況且文岫這樣天真爛漫的模樣,任誰見了,都不忍拒絕。
劉通見到文岫,本就收斂幾分,現在見她不僅給自己臺階下,還向自己撒嬌,不覺有了幾分作為哥哥的态度,當即應下,“好。”
兩人一起慢慢走到院子,院子裏兩棵高大的櫻花樹開得正盛,微風吹過,偶爾有幾片花瓣翻飛着落下,令人心曠神怡。
劉通氣消了幾分,看向身邊的人。他對于文秀其實沒什麽印象,宮中公主這麽多,他能記住的不多,至少文秀他就沒記住,只模糊有個印象,似乎是個不大愛說話的。要不是聽他母後提起今日是她省親的日子,他都快要忘了宮裏還有這號人物。
如今再看,這個公主長得比其他公主好看,性格也讨人喜歡,他之前怎麽會沒有印象呢?
“你去見過母後了?”劉通主動問道。
“嗯,已經見過皇後娘娘,也見過李貴妃了。”
“你見她做什麽?”劉通聽她提起李貴妃,不覺皺眉。
在宮裏,他最讨厭的人是劉資,第二讨厭的就是劉資的生母李貴妃。他總是覺得,若不是李貴妃受寵,劉資也不會這麽受皇上寵愛。
“皇後娘娘特意交代的,我哪敢不從。”文岫解釋道。
“是母後讓你去見她的?”劉通覺得奇怪,“母後讓你去見她做什麽?”
“皇後娘娘是何深意,我不知曉,只是照做。”文岫說着将話題岔開,“從慈坤宮出來之後我準備去拜見良妃,路過東宮,順道來看看哥哥。”
文岫說完,瞟了一眼劉通,“但是我瞧見門口有個宮女要被拖去永宿宮,這是怎麽回事?”
“別提了。”劉通皺起眉頭,“提起她我就來氣。”
文岫見他脾氣又要上來,知道她對這個宮女的氣還沒消,現在貿然提起,可能又會引起他的反感,不由地斟酌起用詞。
“太子哥哥,你有所不知,我剛才在門外碰見這個犯了錯的宮女求饒,想着今天是我回宮省親的日子,總要喜慶一點,所以想看看能不能在哥哥面前替她求個情。但是我一想,這個人惹了哥哥不高興,是該受罰。所以,我若能讓哥哥高興起來,哥哥可不可以将這個宮女交由我來處置?”
“哦?”劉通聽完,頗為好奇,“你用什麽法子能讓我高興?”
文岫故作得意,“小妹我自有方法。”
劉通見狀,大笑起來,“好,好,你若有方法讓我高興,這個宮女随你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