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貢品

☆、貢品

“臣聽聞文秀公主喜甜食。”

鐘隐只說了這麽一句，衆人臉色微變。

文秀喜歡吃甜食不假，宮裏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原本還覺得謝留鳳為文秀剝葡萄是一片恩愛，現下只覺得謝留鳳連這點都不了解，頓時對他的表現充滿懷疑。

眼見氣氛變得尴尬，文岫反應極快，“哪有人一成不變，鐘丞相有所不知，我現在可愛吃葡萄了。”說完又拿起一顆塞進嘴裏。

沒有人一成不變？這話大概是故意說給他聽的吧。

鐘隐望着她的動作，沒再言語。他覺得若他再發言，文岫很有可能硬着頭皮把那盤葡萄全部吃下去。

衆人聽了文岫的話，神色緩和下來，李貴妃笑道：“也是，公主去務州有一段時間了，口味改變也是正常的事。”

李貴妃只是随便附和一句，沒想到這話落在皇帝耳中，卻另有一番意思。他想起前段時間鐘隐議論務州知州方天預一事，談到“橘生淮南為橘，生淮北為枳”的觀點，認為原本口碑好的官員去了務州生出懈怠之心，貪淫之意。

想想文秀在宮中生活了将近十八年養成的口味，去務州不過一月左右，竟然這麽快就發生了改變，皇上不由地偏過頭，掃了一眼謝留鳳。

随即吩咐身邊的德公公，“把今年嶺南進貢的荔枝呈上來。”

德公公按照吩咐讓人端上今年新進貢的最早熟荔枝，荔枝用精致的黑釉白花紋碗盛着，被宮人高高舉起，呈到皇帝桌上。衆人一看，裏面卻只有三顆。

“荔枝難保存，運送過來壞了不少，只剩下這三顆還算新鮮。原本打算讓你們嘗嘗鮮，現在看來是沒辦法實現了。”皇上說着，神情似乎有些惋惜。

荔枝因為難保存的緣故，比什麽川南貢桔、榆西金梨更珍貴，整個皇宮，能吃上的人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

衆人聽皇上這樣說，心裏不免有些遺憾，這三顆荔枝，大概是沒他們的份了。

文岫心裏倒不遺憾，只是奇怪，既然只有三顆，那皇帝還拿出來做什麽，直接分給皇後、李貴妃、太子就是了，反正在場的也大概只有這三位能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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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下一刻，她就見皇帝将目光轉向謝留鳳。那一瞬間，文岫預感不妙。

二桃殺三士的故事她聽說書先生講過。

說是春秋時期的齊景公想除掉手下三位恃功而驕的大将，晏子替齊景公想了一個計謀，讓齊景公将兩顆桃子論功賞賜給三位。三人互相比功勞，最後都拔劍自刎。晏子就這樣用兩顆桃子除掉了齊景公的三個心腹大患。

莫非，皇上也想用同樣的套路對待謝留鳳？

皇帝将目光收回，臉上還帶着惋惜，“現在只剩下三顆荔枝，在座有十來人，我該分給誰？”

此言一出，全場寂靜，沒有人能為皇帝分擔這個問題。這是一個送命題。

皇後靜默着沒有出聲，這個場合想必用不到她出場，有太子在，有鐘丞相在，有驸馬在，皇上再怎麽樣也不會讓她出來打頭陣。

李貴妃見皇後毫不慌張，也放下心來，這種場合，皇後總是要排在她前面的，皇後都不慌張，她更不需要慌張。

鐘隐坐在座位上，神情淡然，仿佛這個問題不是一個問題。

全場最慌亂的只有太子劉通。若是皇上故意考他，點名了讓他來解決這個問題怎麽辦？

這種情況不是沒有過，只是以往的時候劉資都在場，每次都讓劉資搶了風頭，這次劉資沒在，他卻可能當衆出醜。

其實分給誰不是重點，重點是有沒有分給皇上想分給的人。他哪裏能揣測到皇上到底想把這三顆荔枝分給誰呢？

據說鐘丞相最懂皇上的心思，劉通默默瞟了一眼鐘隐，見他神情淡然，看來似乎心裏已有答案。劉通恨不能跑過去請教，一時之間只得把頭埋得更低，就怕皇上瞧見自己。

皇帝巡睃一周，發現無人出聲，轉向謝留鳳道：“驸馬可否為我解決這個難題？”

謝留鳳剛要推辭，皇上緊接着又發話：“若是讓驸馬來分，驸馬會分給誰？”說完便向德公公使了一個眼色。

德公公會意，将一盤荔枝端到謝留鳳桌上。

在場的人無不向謝留鳳望去。皇上做得這樣直接，大家心裏都明白，這是擺明了要為難驸馬爺。

鐘隐倒不意外，皇上讓人端上荔枝的那一刻他就揣測到皇上的用意。他輕輕端起面前的一杯茶，裝作不經意，望了一眼不遠處的文岫。

文岫正鎖着眉頭，眨也不眨地盯着謝留鳳。

她沒想到皇帝竟然這樣當衆為難，總共三顆荔枝，怎麽分都不夠。

在場的衆人，皇帝不算在內，就屬皇後和太子最有資格。李貴妃正得寵，也不能落下。鐘隐是唯一的大臣，照理也該給一個。此次宴會是為她準備，她沒有分得一個說不過去。

其中兩個分給皇後和太子的話，那最後一個分給誰？

分給李貴妃的話，和李貴妃平級的其他貴妃肯定有意見。若分給鐘隐，不僅李貴妃有意見，皇帝心裏也會有想法，鐘隐是大臣，照理應該給，但此處最好不給，不然可能讓皇帝疑心謝留鳳讨好大臣。

若是分給自己，那必定要分一個給養育自己的良妃。那太子和皇後只能擇其一，但是任選其一的話，另一方都有理由心存意見。

文岫在心裏幾乎把所有可能都想了一遍，還是想不出最優的辦法，無論怎麽辦，似乎都會得罪人。

而且，她最怕的事情是，皇上如果用這件事來測試謝留鳳對皇後和李貴妃的态度，那就糟了。

她擔憂地望了一眼謝留鳳，只見謝留鳳神色如常，絲毫不像面臨困境的模樣。

謝留鳳早在皇上讓人端出荔枝的時候就窺探到皇上的用意，老早就想好了對策。

他看着放置在他桌上的三顆荔枝，拿起來瞧了瞧，故作思考狀，轉身向身邊人吩咐幾句，然後朝着皇上道：“微臣有辦法解決皇上的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