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儲君之争 能與郡主相識一場,是顧某三……
昭昭微微擡眼, 看着顧淮的眼睛,對方有一雙深情眼,情緒總是藏在眼底深處, 旁人難以窺探其二。
“那日,我說破你好像長高了以後,過了兩日你就大病了一場,我再見你的時候, 你就比從來看着還要虛弱些。”
昭昭頓了頓,她自然不是靠這一件事,便去草率的推斷出一個結果。
“你可能不知道, 燈會那日,我也在場,你同我選了同一盞燈,說出了同一句話。“
“那時,我在想,為何一個對自由向往的人,卻對生死毫不在意呢?”
“後來,我們一同去湖州, 我知道你根本不想去, 你只是随了我的心思才前往。”
“自打扮演謝昀開始,你就像變成了另一個人,有時我看着你, 我都分不清你到底是謝昀還是顧淮,你說可笑不可笑。”
顧淮笑了笑,沒說話。
昭昭嘆了口氣,又道:“自然,這些都不足讓我證實你的秘密。”
顧淮這個人, 出身不凡,樣貌不俗,性格溫柔,又是少年探花,入翰林院藏書閣任編修一職務,想來也是滿腹詩書,堪稱完美。
只有一點,身體不好,恐有短命之相,藏書閣與欽天監相鄰,欽天監司承每回給他算命,皆說他命薄,活不過這兩年了。
所有人都接受了顧淮命薄這件事。
昭昭實在好奇,這世上真的有天命,旁人說了你何時死,你便就只能活到那時嗎?除非是潛移默化,日積月累的将這個消息傳遞給了身旁每一個人,這樣,日複一日的去接受這個事實,總有一日會絲毫不起疑心。
“你對你兄長做過的事情,便連細枝末節都熟記于心,就算是雙生子,也沒法心靈相通到這種地步。”
“你是在你兄長病逝那一年,一病不起虧空了身子,從此長安便有了你命不長矣的傳言。”
“這一兩年,傳言更甚從前,甚至到了人人都惋惜你活不下去的地步,我不相信其中沒有你自己推波助瀾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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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同你兄長感情甚好,你對他年幼時發生的事情,就連細枝末節都熟記于心。”
“可是,你每回對我提起你兄長時,你從未喚過他兄長,你知道嗎?”
昭昭抿了抿唇,回長安的這些時日裏,她口不對心,說着不想再管顧淮的事,卻依舊讓人去查了顧淮的家事。
“是,我是查了你之前的事情,但旁人能說出來的事情,想必早就傳遍了整個長安,當然,我也要同你道歉,我不該去窺探你的秘密。”
她也懶得再同顧淮繞圈子,直視着顧淮的眼睛,輕輕的問出了那個她自己都覺着匪夷所思的問題,“顧淮,你到底是誰?”
“你才是顧家長子,而當年溺水而亡的是你的弟弟,我說的可對?”
顧淮不可謂是不驚訝,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到了現在,能問出他這樣一個問題。
昭昭并不想聽他的答案,她猛然起了身,“罷了,我不想知道答案,你不用回答我這個問題。”
“天色已晚,你早就回你的侯府吧,告辭。”
她轉身就要走,顧淮忽而開口道:“郡主。”
昭昭便背對着他站着,沒說話。
“我要做的事情,是非做不可之事。但……”
顧淮彎了眉眼,滿眼笑意,笑意卻不曾到達眼底,“能與郡主相識一場,是顧某三生有幸。”
昭昭大步朝外走,沒在停留。
顧淮要死,她也攔不住。
畢竟,誰的肩上都背負着比性命更重要的事。
她心平氣和的招呼着等在外頭的子桑采,“阿采,回去了。”
子桑采正小聲同飛廉議論着什麽,聽見她喚,忙同飛廉道別,跟上了昭昭的腳步,打股價別院角門離去,回了郡主府。
飛廉朝院子裏走去,他擡眼一看,竟見顧淮是笑着的,心中怪道,這同郡主道別,怎麽心情還能這麽好?
回郡主府的路上
“主子,咱們以後是不是不見顧世子了?”子桑采問的小心翼翼。
“嗯,不見了。”昭昭平靜地應了一聲。
下回再見,想必就是……
“娘娘說,今日顧家女眷要入宮拜見,怕沖撞了郡主,許郡主一日假。”
昭昭正在長壽宮裏,陪着太後逗弄着小侄子,聽得玉蘭宮宮人傳話,也只點了頭,“也好,若是娘娘得空了,我再過去。”
待人退下,太後娘娘這才問起,“顧家女眷入宮?”
太後娘娘早不過問後宮諸事,卻有一點,顧家長房那對母女,她是發了話的不想在宮中見着,顧貴妃自是不會忤逆。
昭昭将撥浪鼓塞到了芸兒手中,笑道:“聽說是顧家二爺帶着家眷從任上回來,想必是顧二夫人帶着家中晚輩入宮給貴妃娘娘請安。”
太後頗感意外,“這顧家二爺,多年來不肯調任回長安,今年這是怎麽相通,回來了?”
昭昭心道,她也想知道為何呢?
只是這顧家的事情,她已經想好了,再也不插手,“長安多好啊,民間不是有句話,寧在長安看城門,不去外地做刺史。”
太後被逗笑,“長安真這麽好,那你可願長留長安?”
昭昭抿了抿唇,長安雖好,但,她還是要涼州去。
她将高義公主送來的信拆了給太後念着,這信,她還是頭一回看,“阿娘說上月,西戎進犯……”
念着念着就皺起了眉頭,雖然打退了西戎的鐵騎,但她阿爹舊疾發作,這一個月以來,身體都不大好。
若是宣帝的動作快,她今年年底便能回涼州。
剩下這大半年裏,便是為了早些回家,也要打起精神來。
太後見她突然不念了,不免問道:“怎麽了這是?”
昭昭便道:“阿娘說這回打了勝仗,從西戎那兒繳獲了不少糧草,是件大好事。”
六月初一,四皇子終于回到了長安,宣帝難得對這第四個兒子和顏悅色,誇贊他辦差有功,賜下獎賞無數,又封了他為樂王,成為了第二個封王的皇子。
緊接着,二皇子也被封了信王。
湖州胡家的事情,到底沒有将安王牽連其中,随着皇後千秋到了,宣帝松了口,賜下大宴,要為皇後慶生,就連安王身上也突然多了官職,讓他不再做閑散王爺。
長安的日子,那可算得上是一日比一日熱鬧。
朝堂之上,整日為了各種事情吵得不可開交。
你一言我一語,非要争出個高低。
宣帝時常沉默,在禦座之上看着他們讨論。
趙成義也不知道是不是,打湖州走了一趟,竟覺着自己與昭昭很熟悉,問的也很直白,“皇上要調玉将軍入長安,你們涼州打的什麽主意?”
昭昭提筆就忘了字,此處是玉蘭宮的庭院,四周宮人都看着,偏趙成義陰魂不散,坐在她對面就不走了,顧貴妃交給了她差事,她也不好這會兒離開。
她将筆擱下,笑道:“四表兄這話真有意思,我們涼州的将士難道就不是舅父的将士了嗎?這回玉叔在并州立下功勞,難道就不能入長安面聖受賞嗎?”
她話說的有道理,趙成義卻沒聽,冷言道:“你擅于詭辯,我争不過你,我只想告訴你,長安不是你們胡作非為的地方。”
“四表兄如今很有上進心嘛,想必娘娘心中一定欣慰。”昭昭笑他。
“這還用你說。”趙成義瞥了她手中的信帖,忽而提起,“聽說前些日子,表兄為首,民間自發送了兩批善款和物資去往并州,怎麽,你為何沒出力?”
昭昭一默。
一早去湖州的理由便是想為災民籌款,回了長安以後,事情太多,她和顧淮也重新成為了‘陌生人’,這件事情便擱置了。
不想,冷不丁,顧淮不聲不響就将此事給辦了,竟還辦的十分不錯。
物資運出長安那日,滿長安的人都在誇贊顧世子慈悲心腸,贊譽有加。
“怎麽,你和阿晏吵架了?”趙成義見她不說話,覺着奇怪。
昭昭将已經晾幹的信帖,遞給身旁宮人,讓他們裝信封口,一邊道:“四表兄這話,說的好沒道理,我同顧世子交情淺淡,何來吵架一說,便是為了顧世子名聲着想,四表兄日後還是少拿我與他說事。”
趙成義嗤笑了一聲,到底周圍宮人太多,便也不再提及顧淮,只說起了別的事。
又過兩日,皇後千秋,宮中很是熱鬧了一回。
天家夫妻,該給的顏面,宣帝這回全都給了皇後,還勉勵了長子一番,千秋宴好一番熱鬧。
昭昭在一旁冷眼瞧着,除了三皇子以外的幾位王爺,還有趙成珩,神色各異,倒是看着有趣至極。
她有心觀察了操辦此回千秋宴的顧貴妃,見她神色平靜,全然沒有因今日壽星是皇後,這位六宮之主而有任何變化,沒有喜悅,卻也沒有生氣。
昭昭忍不住心裏為顧貴妃惋惜,惋惜什麽,她也說不上來。
皇後千秋第二日,朝會上,就有朝臣上書——國之儲君,當立。
宣帝多年沒松口,這回竟松了口——朕如今半百之年,儲君當立。
為了立誰,朝臣紛紛站隊,朝中各派勢力逐漸浮出水面。
玉将軍率軍入長安,昭昭自是歡喜去迎,涼州将士,自穿着打扮,長相皆與中原人士有些不同,玉将軍騎馬打頭入長安,兇狠長相,将前來圍觀的百姓給驚了一回。
“這涼州果真是蠻夷之地,你們快瞧瞧,那将軍還瞎了一只眼。”
“快別說了,沒瞧見郡主站在這兒嗎?”
昭昭一早就在城門等候,聽得子桑采忿忿不平:“咱們涼州不比長安,難道就不是大餘百姓了嗎?這些人可真是。”
“還不住口。”子桑羽皺了眉頭,擡手就敲了她的頭,下手頗重。
子桑采疼出了眼淚,去看她家主子的臉色,昭昭難得對她嚴厲,“打今日起,你得想想你能說什麽,不能說什麽。從今日起,你得長大了。”
子桑采忙道:“婢子知錯。”從前她們就在長安不受待見,而今玉将軍領精兵入長安,瞧着像是郡主府如虎添翼,焉不知這是長安地界,天子腳下,多少雙眼睛盯着郡主府。
玉将軍終于行到她們跟前,昭昭執手行了晚輩禮,笑道:“叔父一路辛苦,宮中已設下宴席,叔父随我這就入宮去面聖。”
周圍百姓議論聲音頗大,好似仗他們會聽不懂中原話一般,将那些不好聽的話都給說上一回,言論全然沒得半點兒尊重。
玉将軍微微一笑,只用涼州話回道:“走吧,總不能讓皇上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