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午時初刻,半空的雲已經散……
午時剛過,半空的雲已經散去,陽光洋洋灑灑照射下來,暖風拂面,漸漸有春天的氣息。
二少爺長孫璘憤怒打馬離開靈花寺,裴茵迎着春風含笑上了馬車。
兩家的仆婦們滿臉震驚。
能把人人敬而遠之的二爺氣走,自己還笑着出來的,裴茵是第一人,太有本事了。
王家的下人們看裴茵頓時帶着幾分佩服。
裴茵回到王府用了晚膳,等了不多時,長孫璘的人□□而入半月軒,将裴茵單子上開的藥材全部買了來。
木夏得了裴茵的吩咐,避開人群,悄悄地把七七八八的藥包和一個黑乎乎的箱子給提到了西廂房的耳房。
這裏平日是當庫房用的,沒有外人來。
裴茵在裏頭設置了一長長的桌案。
“姑娘,這是什麽?”木夏擰着手中的木箱問道,
裴茵換了一身家居服,坐在案後笑着道,
“烏梢蛇!”
木夏聞言渾身一僵,下意識的就要松手,被裴茵眼疾手快的接住,
她急得瞪了小丫頭一眼,
“這裏頭是藥酒,那蛇都被浸泡幾年了,早就死了。”
木夏提到嗓子眼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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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茵小心翼翼把藥酒箱子放在角落裏,
這可是她費了好半天口舌才跟長孫璘談下的買賣。
夜裏,木夏趴在半月軒雜房的高臺上,怯怯的望着裴茵,她警惕的朝角落裏酒壇望去,那條烏梢蛇便被浸入那藥酒裏,黑乎乎的一條蛇盤在酒壇裏,瞧着就令人發怵,一想起那條蛇是自己擰回來的,木夏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裴茵正坐在高臺後配藥,高臺上擺滿了藥包,藥香盈室。
藥包上寫着紅花,牛大力,杜仲,毛冬青,玄參,安息香,天麻,何首烏等衆多藥材。
“姑娘,您這是要做什麽?”
裴茵一邊稱藥,頭也沒擡的回答,
“給長孫二公子治病呀。”
這個專治跌打損傷風濕的方子,便是師傅秦老爺子的秘方之一。
方子的藥材,全部來自嶺南陰濕一帶,萬物相生相克,嶺南一地多潮濕,風濕病者繁多,而偏偏治這種病的藥材也藏在嶺南的深山裏。
這張方子叫蛇油膏,真正制作起來挺費事的。
但效果立竿見影。
除此之外,她還要了些別的藥材,用來給母親治病。
她每日親自給母親熬好藥,再替換到王府送來的湯藥裏,神不知鬼不覺,為了不讓旁人發現端倪,這間耳房也燒了些香膏,不是特地進來,是聞不到裏面藥香的。
木夏困了打着哈欠道,
“姑娘,夜深了,還不睡呀?”
裴茵笑着道,“你去睡吧。”
她還要等人。
白日,她寫了一封信交給長孫璘,希望他幫忙遞給二叔,現在她要等回信。
二叔入獄是與貪污公廨銀糧有關,案子雖然在查,可事情并非這麽簡單。
起先朝廷對二叔還算溫和,争相有人替二叔說話,可後來一夜之間,幾乎所有人都噤了聲,而朝廷也給二叔安了許多罪名。
後來她回到京城才知道,二叔真正的錯處在于一幅叫《松江垂釣圖》的畫,畫裏影射先皇帝位來路不明,是為大不敬。
可這罪名不好拿在明面上來說,上頭便着人搜羅了二叔一切可能的罪名,數罪并罰,嚴懲了裴家,也算是殺雞儆猴,讓那些老臣歇了興風作浪的心思。
如今細想,怕是裴家之禍,是有人暗中算計,幕後仿佛有一只手将裴家一步一步推入深淵。
而現在她的目的,便是問二叔那幅畫在哪裏,她需要去取回來。
大約亥時初刻,忽然間一支箭矢嗖的一聲,射在了她的窗棂上。
裴茵心下一驚,立即伸手将那箭矢給取下來,打開上頭一張布條一瞧,當即面露喜色。
二叔不僅告訴了她那幅畫的位置,還寫下了親眼看到他作畫的人的名單。
事不宜遲,她得去把畫取回來!
裴茵立即換了一身黑衣,趁着夜色翻出了牆。
半月軒因着在後湖西南的一個夾角裏,形狀似彎月遂得名。
此處靠着王家西邊的圍牆,方便她夜行。
下午便讓長孫璘在府外備了一匹馬,裴茵在牆角找到那匹黑馬,翻身上馬,黑影如離箭一般匆匆消失在夜色當中。
裴府宅邸地處懷貞坊,從王家所在的長興坊往南奔過一個城防,折向西邊過四個街口便到了。
大晉已有了坊市分離的城市建造,只是結束南征北戰,國泰民安後,宵禁并不那麽嚴格,即便如此,城中時有武都衛的将士及武侯鋪的兵吏在時不時巡查。
裴茵避開官兵悄悄抵達了裴家大宅的後巷。
她自小在這裏長大,對這裏一草一木一磚一瓦極為熟悉,二話不說找了合适的地兒鑽了進去。
裴茵翻入裴府後罩房,再一步步朝二叔的書房潛行。
裴家人雖不多,可宅子極大,當年裴茵的祖父乃當朝太傅,家門顯赫,鮮少能及,直到先帝踐祚,祖父去世,裴家陡然間敗落下來,随後二房和三房都已回裴家老家,唯獨嫡支依舊守着京城老宅,現如今二叔出事,裴家親戚自然是能避多遠避多遠。
宅子有五進深,她越過後院正房,從抱廈過垂花門,到了前院,再折向二叔在東邊獨居的清晖園,這一路疾步潛行,已然是香汗淋漓。
好在裴茵前世經受百般曲折後,意識到女子得有些傍身的功夫才行,後來跟着秦老爺子學了一些三腳貓的功夫,到底不是打小習武,吃力得很,老爺子見她眼力極好,便教了她一門暗器絕學,今日偷潛回府也是仗着自己有些本事。
這不,眨眼功夫到了二叔的書房。
裴二叔詩畫冠絕當世,一畫千金難求,裴茵打小跟着二叔學畫,對他的書房可謂是了如指掌。
她閃身入內,悄悄摸到了書房書架第二排,再按照二叔吩咐,打開暗格,将裏頭的一個紫檀錦盒給抱了出來。
月光如水,在窗臺灑下一片清輝,裴茵将三尺長的紫檀錦盒放在窗邊的長案上,錦盒上的如意紅漆花紋隐隐若現,裴茵伸出手摸到了銅鎖,這一抹,臉色頓時一變。
她二話不說把盒子調轉方向,借着月光去瞧那銅鎖,驚愕的發現銅鎖已開,裴茵心中頓時涼了半截。
她連忙打開盒子,黃絹裹着四五副畫軸,她一幅一幅打開,根本沒看到那副《松江垂釣圖》,裴茵一顆心跌倒了谷底。
果然,有人提前偷走了這幅畫。
果然,是有人在暗中算計裴家。
涼風從窗戶裏灌了進來,裴茵打了個哆嗦。
就在這時,院外東邊的圍牆忽然傳來牆泥滑落的聲音,裴茵眼眸頓時一跳,二話不說合上紫檀錦盒,抱着盒子飛快奔出書房。
她從院門奔出,便見一個黑影朝東邊圍牆飛快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