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無塵

午後的陽光着實讓人感到懶懶的，常紫蘇睡了一覺起來後竟感覺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困倦。冷卉宮一直以來都是門庭冷落，常紫蘇也快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她起床後命憐若一起去院子裏整理那些草藥。

次日，乾隆已經宣召靈應寺的和尚進宮為二公主驅邪。秋沁柔，常紫蘇，憐若在冷宮裏并不知道乾隆會派人來為愛新覺羅爾珍驅邪。一時間，靈應寺的和尚浩浩蕩蕩的一群人來到冷卉宮，冷卉宮門外守門的小瑞子見到這群和尚後連忙恭敬的行禮，道：“方丈好！二公主和秋常在在裏面呢！要進去嗎？”為首的和尚，身形肥胖，頭圓珠潤，穿着一身灰黃的袈裟，道：“施主好！還請施主進去通報一聲。”小瑞子沖着方丈笑了一聲從腰包裏掏出一串鑰匙打開冷卉宮的宮門。小瑞子道：“方丈，請。”方丈道：“多謝施。”方丈帶着一群和尚走進冷卉宮。三五個和尚擺好香案，席地而坐，念起《心經》。常紫蘇還在卧房裏熟睡，秋沁柔聽到外邊一陣陣的念經文的聲音，覺得甚是奇怪，便走出門看是何情況，只見一群穿青色的袈裟的和尚盤地而坐，嘴裏還念着經文，秋沁柔雖不是信奉佛教之人但也對這佛教充滿敬意，不敢打攪。憐若也走出來看到這一幕，道：“小主，這是為何？”秋沁柔道：“你去找來那小太監問問。”憐若道：“是，小主。奴婢這就去問。”憐若福了福禮便走向小瑞子那邊。憐若道：“這群師傅請來是幹嘛的？”小瑞子道：“你們家二公主不是中邪了嗎？這皇上怕二公主會病情加重就請人來為你們家二公主驅邪。這可是皇上的心意，你們想要抗旨不遵嗎？”憐若聽了這話氣不打一處出。憐若道：“你這閹人口裏向來沒有什麽好話。好聽的話都拿去喂狗了。”小瑞子道：“姑娘非要這麽說的話，那小瑞子我也無話可說，反正我當好自己的差事就好。你就別來再找我什麽麻煩了。”小瑞子說完話就準備走出冷卉宮的門，憐若道：“他們什麽時候走？”小瑞子道：“這個呀！要看欽天監的話是如何說的。小的也不知道，小的只負責守門。”憐若哼了一聲道：“就知道欺負人，我們到了冷宮也不讓安生。”小瑞子道：“這可是你們自找的，不關小的什麽事。”小瑞子走出冷卉宮鎖掉門。憐若肚子裏窩着一包火，又不敢亂發火只好憋在心中。憐若走到秋沁柔身邊道：“回禀小主，聽守門的小瑞子說這是皇上為二公主請來驅邪的和尚，奴婢不敢造次。”秋沁柔道：“早該料到了，這在情理之中啊！只希望經過這次的災難後珍兒能夠平安無事。阿彌陀佛！”憐若道：“小主，奴婢怕公主連這些和尚也會攆走。”秋沁柔道：“這個你就少操心了。珍兒大不了就會發脾氣，哪會攆走人。”憐若道：“奴婢妄自揣測的，并沒有他意。”秋沁柔道：“罷了！罷了！珍兒也快醒了，你去準備好洗漱的用品吧！”憐若道：“奴婢遵命！”秋沁柔回到廳堂裏開始了她的針線活，又開始縫縫裁裁。

卧房裏，陽光射進窗子裏。常紫蘇只聽見耳邊一陣陣惱人的念經文的聲音，空氣中充溢着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味道。常紫蘇穿着睡衣，披散着一頭烏黑的長發打開窗子瞧瞧外邊，只見院落裏黑壓壓的一群和尚正念着經文，常紫蘇感到十分奇怪。好端端的怎麽會有和尚來念經文。常紫蘇又瞧瞧那些和尚，一掃而過時，她與一個和尚的目光交錯。常紫蘇細細的看着他，一頭光溜溜的腦袋一根頭發也不見，這應該是六根清淨的守則吧！有着如蓮花般開落容顏，面若月光，眉似劍，目似點漆。只見他盤坐在地上，旁邊是一株一株的桃花，風一吹花瓣便落了他一身的桃花花瓣。常紫蘇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清秀的和尚，她心裏想道：“這皇宮除了美女如雲之外就連和尚也這麽清秀，真是可以一飽眼福啊！”常紫蘇連忙穿好衣服，憐若伺候她梳洗。常紫蘇問道：“憐若，這群人是來幹嘛的？怎麽會有一大群和尚來冷卉宮念經？”憐若邊給常紫蘇梳頭邊道：“聽說是皇上請的人來念經文的。”常紫蘇道：“這是皇宮的習俗嗎？是不是每到這個時候都會有人來念經文？每個宮裏都有嗎？還有這皇宮裏請的和尚都那麽養眼，白白的當和尚可惜了。”憐若道：“并不是這樣的，只有冷卉宮有和尚來念經文。別的宮裏都沒有。是皇上請人來為公主你驅邪的，後宮裏的人都說公主得了瘋病，所以這話傳到皇上耳邊了，才有今天這群和尚來念經文。”常紫蘇聽了憐若這話，立刻走出卧房到院子裏。常紫蘇大聲道：“停，都給我停下。不許再念了。本公主命令你們，不許再念了，本公主沒有瘋病。給我停下，不許再念了。”那群和尚并不理會她，秋沁柔忙走出了拉住愛新覺羅爾珍道：“珍兒，不要胡鬧。”常紫蘇道：“額娘，連你也糊塗了嗎？這是說我有瘋病，我哪裏有！”秋沁柔道：“珍兒，不要再胡鬧了，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沒有要去性命就好，你就不要再給額娘添麻煩了。”常紫蘇道：“你怎麽這麽柔弱呢！就這樣被她們欺負！我才不要被這群人整成瘋子。”秋沁柔道：“珍兒，你就聽額娘的一句勸，就安分幾天。好嗎？算是額娘求你了。”常紫蘇道：“額娘，我怎麽就跟你說不通呢！好了，我不鬧就是了。”秋沁柔道：“額娘去準備芹菜瘦弱粥，這是你以前最愛的粥。”常紫蘇道：“額娘，你都知道，只是我以前愛吃的，現在我很讨厭吃芹菜，您就換換別的菜吧！”秋沁柔笑道：“知道了，額娘這就去給你做。你想要什麽樣的菜？”常紫蘇道：“酸豇豆就不錯，酸豇豆吧！”秋沁柔道：“好，你先坐坐。馬上就好。”秋沁柔走到小廚房。常紫蘇拉住憐若問道：“他們會出去嗎？有人會來開門嗎？”憐若道：“守門的小瑞子會開門。”

院落裏，一群念經文的和尚，一派孤寂的春景，一個有着21世紀靈魂的公主構成一幅唯美的油畫。常紫蘇走到那個清秀和尚的身邊，常紫蘇道：“你叫什麽名字？”和尚念入迷，并沒有聽到常紫蘇的問話。常紫蘇拍拍他的肩道：“我跟你說話呢！你聽到沒？”和尚才反應過來，道：“施主，小僧正在念經文，如果有事請稍後再問。”常紫蘇聽了這和尚的話道：“又是一個墨守成規的和尚。問句話怎麽呢！還有稍後，我哪有那麽多的時間等你。”和尚道：“施主有何問題盡管問吧！”常紫蘇道：“你叫什麽名字？我想請你幫我個忙。”和尚道：“小僧法號無塵。施主有何事情請說。”常紫蘇道：“無塵，可是唐代崔橹的《蓮花》‘無人解把無塵袖，盛取殘香盡日憐。’”無塵道：“施主請道明幫忙的事情。”常紫蘇将唇湊到無塵的耳邊道：“我被禁足了，我想出這冷宮，你幫我可好？還有我并沒有什麽瘋病，所以你們也別再念經文了。”無塵道：“這個小僧也做不了主。不過我倒是有個辦法。”常紫蘇道：“什麽辦法？”無塵道：“小僧等會再跟施主你說。”常紫蘇道：“好啊！”無塵繼續念着經文。

常紫蘇回到廳堂裏，秋沁柔将煮好的酸豇豆粥端到飯桌上，常紫蘇聞到這股香噴噴的粥胃口大增。她端起飯碗就往嘴送，一不小心燙到嘴。秋沁柔心疼的連忙讓常紫蘇突吐出來，又端冷水喂給她。秋沁柔道：“珍兒，慢慢吃。不急，燙的痛不痛？”常紫蘇看着秋沁柔緊張的樣子心裏有一點點的愧疚。常紫蘇道：“額娘，沒事，不過就是燙了一下。沒事的，我的皮哪有那麽嬌嫩啊！”秋沁柔聽了這話，心裏也有些過不去。秋沁柔道：“你好好吃，額娘去給你做鞋子。”常紫蘇道：“謝謝額娘。”秋沁柔回到房間裏，偷偷的哭起來了。她輕輕的抽泣着，心酸到心頭的滋味實在難受。憐若站在門外偷偷的瞧見了秋沁柔默默的在流淚，憐若似乎也懂了秋沁柔的心思。常紫蘇慢慢的償着清粥小菜的滋味，這種生活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夠結束。能夠抓住一個出宮和回到21世紀的機會，就絕不放過。常紫蘇用完早膳後走到院子的那片荒涼的長滿草藥的地裏。常紫蘇蹲着身子正提着竹籃采着斑點矢車菊和野菊花。忽然，一個青衫裙裾出現在常紫蘇的眼前。常紫蘇見是無塵道：“是你！無塵。”無塵道：“怎麽你對這堆雜草倒是很感興趣呀！”常紫蘇看着無塵覺得實在是太驚訝了，剛剛見他還是彬彬有禮，風度翩翩的和尚說起話不是小僧就是施主，現在說話倒是跟正常人一樣。常紫蘇道：“你是無塵嗎？”無塵哈哈的笑了幾聲道：“是不是被我剛剛的舉動給吓到了？”常紫蘇道：“你的變化也太大了吧！怎麽剛剛還那麽有禮貌，現在倒是跟我們說話一個樣了！”無塵道：“我皈依佛門實屬無奈之舉，你就不要多問了。你為什麽想要出宮？別的女人都想盡辦法進宮，而你卻想要出宮。不過也是，在這裏當這什麽二公主的确受氣。還不如出宮的玩的潇灑痛快。”常紫蘇道：“不瞞你說，我并不是什麽二公主，我也不是愛新覺羅爾珍，我叫常紫蘇。我的靈魂在這二公主的身體裏。我知道你不會相信的，但是我還是要說。”無塵道：“正是因為你說你不是愛新覺羅爾珍，所以那些女人就要給你驅邪。這就是你源源不斷有人想要謀害你的原因。我無塵有個辦法讓你出宮，就是将你的長發剃度然後再穿上袈裟随我們一同出宮，出宮之後的事情我就管不了了。”常紫蘇道：“這麽說來，你的辦法還是有用的，只是你們出宮時不要清點人數嗎？萬一牽連到你，怎麽辦？”無塵冷笑道：“這就是你處事不夠果斷了，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不會考慮這麽多的問題。”常紫蘇道：“是我不夠果斷。只是你為什麽這麽了解深宮女人的哀愁？”無塵道：“見多了便知曉了。這不需要為什麽。”常紫蘇道：“你在寺廟裏每天都幹些什麽？是不是早上起來就念經文，到下午就掃落葉，然後再念經文。吃的是素菜，沒有女人，沒有酒肉。”無塵道：“念經文是作為一個和尚必須掌握的重點。至于不能吃酒肉的确是這樣，但我是無肉不歡的，沒有酒肉我怎麽活。”常紫蘇道：“原來你這麽不守規矩啊！不過我就喜歡有個性的人，你們寺廟的和尚都像你一樣清秀嗎？真真是養眼。”無塵道：“沒想到二公主這麽懂得欣賞人。承蒙你誇獎。”常紫蘇道：“你們要在冷卉宮裏念多少天的經文？我聽着就覺得煩悶。”無塵道：“這念經文一般是十五天，也有半個月吧！這十五天今天還只是第一天，你要是連今天都忍不過去，以後的十四天怎麽過？所以還是忍忍。”常紫蘇道：“這簡直是比要我的命還有難受。什麽驅邪啊！完全都是那些女人想出來整人的招數。”無塵道：“不過我可以教你偷偷的溜出冷卉宮到皇宮裏逛幾圈。”常紫蘇道：“好啊！這古代人有結拜的習慣，我跟你結拜怎麽樣？”無塵聽了這話便覺得有些不妥便道：“跟我結拜有些不好吧！畢竟我是佛門中人，交個朋友可以。”

常紫蘇道：“那從今以後你算是我常紫蘇來到清朝的第一個朋友了。”無塵道：“你說話的确怪怪的，難怪她們會懷疑你有瘋病。你要是想在這後宮裏生存下去必須要懂得皇宮生存法則。”常紫蘇聽着這話從無塵口中說出來感到十分奇怪，便道：“你是怎麽知道皇宮生存法則的？你又不住在皇宮裏。”無塵道：“我已經說過了不住在皇宮不等于不知道這皇宮的生存法則，就拿今天這場驅邪誦經的事情來講，不過就是有人的陰謀沒有得逞便讓我們這群和尚進宮驅邪罷了！”常紫蘇打心底覺得這人有一種不凡的身世。常紫蘇點點頭道：“你不願意說我也不多問了。”說罷便繼續采摘這草藥。無塵道：“現在正值春天，采蒲公英拿去做菜也不錯。”常紫蘇道：“蒲公英要涼拌的才能吃，要是炒熟了，便不能吃了。我本來就不喜歡吃生的東西。還是免了這道蒲公英吧！”無塵道：“也是，這野菜是不能炒熟了吃的，姑娘家還是少吃這些生食為好。”常紫蘇道：“這時候也不早了，誦經的聲音也沒了，你們該回去了吧！”無塵道：“回去！我是自由慣了的，方丈他也管不到我，你放心，我總會有辦法回去的。”春風一吹，蒲公英的種子便飄散到處都是，有一種凄涼之美。無塵突然倍感悲涼道：“這是她最喜歡的場景。她說她喜歡這樣的春天，有蒲公英的春天。只可惜…”常紫蘇的潛意識的想到這個她應該是他的媽媽，因為一個佛門出生的男人是六根清淨的，就算有思念的人也應該是媽媽親人之類的。常紫蘇問道：“你很愛她嗎？”無塵道：“愛便是不愛，不愛便是愛。愛到深處便不愛了，不愛其實就是愛。”常紫蘇聽着無塵的解答有些感到不解，也許這是一門博大精深的學問吧！常紫蘇小聲念道：“愛便是不愛，不愛便是愛。愛到深處便不愛了，不愛其實就是愛。”無塵道：“你也不必去琢磨這愛與不愛。只是我嘴裏胡謅的。”常紫蘇道：“越是胡說的就越有哲理，你說的的确很有道理，我得用一輩子去琢磨才好呢！”無塵道：“哪裏就這麽深奧了。”常紫蘇道：“就有，就有。”無塵采一朵蒲公英插到常紫蘇的雲鬓上，道：“這樣有些味道，你适合插這樣的花，才好看。”常紫蘇道：“你這不是在笑話我嗎？你知道嗎？我最喜歡看你們這些和尚穿青衫了，真真是飄逸。尤其是你盤踞在地上念經文時，你身旁的桃花落了你滿身，真是一幅唯美的畫卷。只可惜沒有照相機，要不然拍到之後發微博，肯定會被轉瘋。”無塵道：“你說的什麽微缽？什麽照相雞？我沒有聽過！”常紫蘇道：“你沒有聽過很正常嘛！誰叫你是清朝和尚呢！”無塵敲打了一下常紫蘇的腦袋，常紫蘇轉過身反擊着無塵。他們的歡聲笑語似乎感染了這院子裏的樹葉，呼啦啦的響着，蒲公英漫天都是。

這正午的時光裏歡聲笑語竟然來自一個脫離塵世的和尚，一個冷宮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