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仙兒, 是你來了呀!別客氣別客氣,再拿兩個饅頭吃吧!今天做的多,不用和阿姨客氣!”四十來歲的女人端着滿簸箕的熱騰騰的饅頭往過杏仙身上怼, 她又看見了一旁的南時:“這就是你朋友吧!小夥子長得挺俊俏!”
南時腼腆的笑了笑:“阿姨好。”
随着他們的攀談,連過杏仙的眉目間都沾染了一層薄薄的黑氣, 南時看得心裏自跳, 敢情這死劫還是會傳染的?
要知道過杏仙剛從他幹爹那邊過來,不說別的, 身上至少罩了層光環吧?除非他幹爹有意要叫過杏仙倒黴, 否則這黑氣輕易上不了他的身, 還是最要命的地方——印堂。
他心中的防備越來越深。
就聽着他們剛剛那個紅白兩事一起辦,雖說主責不在他們,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誰知道對方在裏面扮演了什麽角色。現在地府那邊也是透明化辦公,厲鬼要報仇都是持證合法報仇,輕易不會牽扯到無辜的人——可能牽連他們的原因太多了, 誰知道應在哪兒了。
南時故意按響了手機,抱歉的看了他們一眼, 随即拿起手機打開了相機的前置鏡頭。
這時候手機的自帶濾鏡就很沒有必要了。
然而關不掉。
南時看着裏面白裏透紅的自己, 當機立斷,拉了一把過杏仙:“過兒, 我鑰匙好像掉了,你陪我去找一找吧!”
“嗯?”過杏仙看向了南時,南時攤了攤手:“應該是剛剛掏打火機的時候落了。”
“行。”過杏仙一口答應了下來,又和鄰居家寒暄了兩句, 又借了電驢帶着南時往杏華廟那邊走。
南時心裏巴不得不要再接觸對方的任何東西了,但是又不能推拒對方合理的好意, 過杏仙在前頭開着,問道:“你怎麽了?南小時,你從剛剛就很奇怪哎。”
“別廢話,先找鑰匙。”南時不敢多說,他怕天道爸爸讓他從電瓶車上飛出去并磕斷兩顆門牙來教訓他。
說起來也真是過分,他平時也沒少給老天爺上香啊,怎麽天道爸爸就不能愛他一回?
南時望着天空,無奈得直嘆氣。
算命不能給人說,簡直聞所未聞。他難道以後就只能給鬼算命了?不帶這麽玩的吧!
天色已經大亮,整個村莊也逐漸熱鬧了起來,路上不斷有行人來往,過杏仙也算是個名人了,每個人都親切的和他們打招呼,甚至還有一些非要拉着他們停下來唠個家常的,手上有什麽吃的用的都向往過杏仙手上塞,過杏仙不接,就幹脆往車籃裏一扔就跑。
南時坐在後頭看着,發現每個人的臉上都或多或少的出現了死相。
這是什麽情況?難道要來個地震或者山體滑坡把整個村子都埋了麽?
這旁邊是有座山,但是從村裏看去,只有一個淺淺的影子,就算是山體滑坡,基本也不可能沖到他們這裏。
所以是地震?
南時仔細的看着路邊,魚照樣游,老貓照樣懶洋洋地趴在屋脊上,鳥照樣在天空慢慢地翺翔着,半點都沒有地震的征兆。
沒一會兒,杏華廟到了,過杏仙邊說邊往裏面走:“話說你帶鑰匙出來幹嘛?又用不到,你還揣在兜……”
突然之間,他僵住了。
在邁過大門的一剎那,過杏仙的身後出現了一個紅衣的聲影,自背後擁住了他,他的嘴型還維持着剛剛說到‘兜’字的口型。杏華仙眯着眼睛看向了南時,絕豔的臉上帶着一層薄薄的寒霜,似乎一言不合就會大開殺戒一般:“怎麽回事?”
南時沒有受到影響,仍是行動自如。他行了個禮,道:“我也不知道,但是看見您,我确定他真的是撞上了劫數。”
杏華仙動了動嘴唇,發出了一聲冷笑:“呵,你不若看看你自己。”
南時苦笑了一聲,這算個屁的脾氣好!頂多就是算對過杏仙脾氣好吧?!
“您稍等。”他伸手摸進了過杏仙的兜裏,把他的手機掏了出來,還很自覺地抓起了他的手給手機解了鎖:“不瞞您說,我也有疑慮,不過我不太确定,先讓我看看。”
過杏仙的手機是某國外大廠品牌,前置攝像頭號稱最誠實的攝像機,無論你臉上是多麽枯燥、暗黃、斑點,都能誠實的映照出來。
他一看,自己的印堂上也是一層薄薄的青灰之氣,這程度死不了,但是任由它加深下去,他也沒什麽好果子吃。
面相是無時無刻變化的,現在看上去好像死不了,但是誰知道一會兒會怎麽樣。
他方想說什麽,突然耳邊有一陣清風拂過,有一個曼妙的女聲道:“奴婢傾影,見過少爺,見過杏華仙。”
杏華仙挑眉:“沒想到……居然是他的人。”
南時也是一愣,傾影,也是家裏的大侍女,不過平時見不到她,也不知道她平時主要工作是什麽,偶爾驚鴻一瞥,對方也只是低頭行禮,不曾說過兩句話。
“山主有信,令奴婢轉交給杏華仙。”傾影從袖中抽出了一封信,交給了杏華仙,再後則是行至了南時面前,屈膝道:“少爺,山主也有一封信交給您。”
杏華仙長袖一拂,一桌兩凳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将過杏仙置在了他的膝頭,随意擺了擺手說:“坐吧。”
“謝仙人。”南時道了聲謝,坐下了。
南時順手接了,邊拆邊喃喃道:“回去得記得教會師兄用手機……”
傾影聽了抿唇一笑,不敢接話。
信件拆了出來,卻是白紙一張,裏面包了六個銅錢,別無其他。
這什麽意思?
南時捏着銅錢,将白紙抖了抖,想看看是不是還藏着什麽。
杏華仙的那封信顯然是有內容的,他低着頭看着,一縷長發自他的肩頭滑落,落在了過杏仙的臉上。過杏仙的睫毛動了動,似乎如夢中初醒一般,怔怔的看着他。
杏華仙的視線落了下去,恰好與他迷茫的眼睛對上了,不知風從何起,頓時漫天落英。空氣中彌漫着杏花的香氣,溫柔的、清淡的,與那一樹鮮紅似血的花冠并不相稱。
“你……”過杏仙才出口一個字,便被杏華仙捂住了眼睛:“睡吧。”
過杏仙又睡了過去。
南時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這……好心機!
這風是他招來的吧!
這花瓣是他故意飄下來的吧!
這是故意讓過杏仙醒過來驚鴻一瞥這美人美景留下深刻印象再讓人家睡過去的吧?
南時‘還能這麽玩’的眼神過于直白,惹得杏華仙冷冷的看向了他:“在看什麽?”
南時立刻收回了視線,咳嗽了一聲:“我觀仙人面若桃花夫妻宮飽滿日後定然是姻緣美滿,不羨鴛鴦不羨仙!”
“……”杏華仙輕笑了一聲,帶着顯而易見的譏諷之色:“倒是看不出來,池山主居然挑了一個這麽油嘴滑舌的傳人。”
“那仙人您想讓我怎麽說?誇您也不是,不誇您也不是。”南時委屈的表示說:“就是不論您和我師兄的關系,您是過兒他幹爹,我是過兒他兄弟,四舍五入我還得喊您一聲叔叔呢。”
南時十分想說要不咱各論各的,您跟着我師兄喊我弟,我跟着過兒喊您叔,以後要是不幸和過兒結成了鴛盟,那就跟着過兒喊我爸。
“呵。”杏華仙低嗤了一聲,算是默認了,南時的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信紙上,他有些好奇,不過長輩之間的信紙他是不好過問的。
“行了,你們回去吧。”杏華仙淡淡的道,伸手撫去一下過杏仙的眉間的花瓣,指尖一觸即離。
南時一怔,眼前的景象晃動,下一瞬間,他就坐在了杏樹之下的泥土上,倒是過杏仙躺在一團殷紅的杏花花瓣之上,那花瓣還帶着露珠,片片鮮妍,渾似剛剛從枝頭摘下來的一樣。
你媽的,是真的偏心到海了去了。
過杏仙打了個呵欠醒了過來,非常随意的往大杏樹上一靠,看着南時滿褲腿的泥:“南小時,你摔糞坑裏了啊?”
南時看看他背後的杏樹,把‘是’字咽了下去。
過杏仙印堂上的晦暗早已消失不見,甚至還有一點紅印,看上去就是一副要發大財行大運的模樣。南時手上還捏着他的手機,舉起攝像頭對着自己看了看——得了,說不定走出去兩步就得暴斃。
傾影并未離去,侍立在一旁。
南時看了她一眼,假裝她不存在一樣的拉着過杏仙起來:“我還想問你怎麽回事,說好來找鑰匙,結果我找到了回來發現你他媽居然在樹下睡着了!人幹事?!”
“昨天晚上沒睡,剛剛放下心來就困得要死。”過杏仙其實想不太起來剛剛發生了什麽,只覺得自己很困就随便找了個地方睡了。他起身抖了抖身上沾的花瓣,也不知道怎麽的耳尖有點發紅,南時推了他一把:“你想什麽呢?笑得這麽猥瑣。”
過杏仙笑了笑沒說話,轉身給大杏樹拜了拜,拉着南時回家了。
走到門外的時候,南時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這花對于植物來說是那啥的器官吧?過杏仙每次回來上香都他媽能看見滿樹的花,那豈不是這位高貴冷豔的杏華仙人光天化日大庭廣衆朗朗乾坤衆目睽睽之下耍流氓?!①
得了,怪不得過杏仙的面相哪那都好就是絕後,人都做到這份上了他要還能有後那才是奇了怪了!
畢竟衆所周知,男人和公樹是生不出孩子的。
他們有生殖隔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