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件相當精美的衣服,款式繁複像極了大燕最華麗的嫁衣。“嘶啦——”一聲,一條綁傷口的帶子就在她右手裏了。
她一胎眸,卻見幾乎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看,一時間竟有些着惱:“看什麽看!還不趕緊幫忙!傷口不清理幹淨,待會兒怎麽上藥!”
“姑娘——”剛才那個擋她路的漢子——平原此刻竟是局促不安的望着她。
“我叫阿萱,叫我阿萱就好。”她沒時間理睬他,手上半分沒停,看準距離,約莫四指寬許,“嘶啦——”一聲,又一條帶子被她撕了下來:“什麽都別說了,趕緊幫忙燒水,你們的傷我一會兒再看——停,你們這是幹什麽?”
只見那些漢子們齊刷刷的跪在那裏,眼中不可動搖的堅毅讓她又有一瞬的失神。“你們,是要——”
“求阿萱姑娘一定一定要救下主子!剛才是平原得罪了姑娘,若姑娘心中仍有不快,要打要罰要殺,聽憑姑娘處置,平原絕無一言半語的不願,只請姑娘一定要救下主子!”那個高大的挺拔的叫做平原的漢子彎下了腰。
那一刻,阿萱方知曉什麽是,震撼。
對,震撼。
這或許才是戰場上出生入死的那些人。他們不會什麽豪言壯語,也不會什麽蠅營狗茍,更不懂得什麽是心機茍且,在那些人心中,出生入死的交情值得用性命去交換……
如果需要,他們甚至會用自己的生命去救治自己的同伴。就像剛死去的阿昌一樣。
她鼻子一酸,馬上尋了個話頭岔開:“我也笨的可以,竟不知道你得罪了我!想來那并不能算作得罪,既算不得得罪,便也用不着打罰殺了,只是……你們現在不燒水給他清理傷口,我怎麽給他上藥呢?”
平原聞言欣喜若狂:“姑娘大恩,平原永生不忘,今後,但凡今後姑娘有所差遣,我們兄弟斷然不會推辭。”
大半夜很快就過去了。
這大約是阿萱有史以來最忙的一個晚上。
看他們疲憊不堪的樣子,阿萱心下不忍,便說服那些人去休息,由她來守着這不能熄滅的火堆,以及那個——主子。
待給他們處理完傷口,阿萱随身攜帶的各種治傷靈藥差不多都已經用完了,只餘些空了的瓶瓶罐罐,更可憐的是她攜帶多年從不離身的流仙裙,就只剩下了一條腰帶,怎一個心疼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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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前尋紙千叮咛萬囑咐的,只可惜,她還是惹上了這麽一檔子麻煩事,還把那套衣裙給弄成了這樣,回去免不了又得被說上一頓。更可惜的還是那流仙裙,那可是老頭子送給她的嫁衣,為了能穿上它,她盡量保持着現在的身材,多不容易啊,就這麽在善念發作的一刻沒了,能不能後悔啊……
“水……”一個輕微的聲音響起。
回過身來,取出了鹿皮水袋,尋找那個發聲的人。果然是他!那個他們口中的主子。
眼神犀利。
許多年後,在阿萱的記憶裏,除了那些早成往事的生離死別愛恨情仇,還是有着這樣一雙眼睛,犀利如鷹,只一眼,就足夠讓當年的她沉淪其中不可自拔。
阿萱将鹿皮水袋放到他口邊,他卻沒有像她預想中的那般痛飲,而是盡力提起肩膀環視周圍那些已經睡着的人們。她微微皺眉,這樣用力掙起,只怕傷口是會裂開的。果然,他的眉心深深扭了一下,可他還硬掙紮着要坐起來,右肩上花費大力氣纏好的繃帶剎那間殷紅一片,豆大的汗珠從他眉間額間一顆顆沁了出來,他稍稍恢複的紅潤唇色因為他的狠咬而瞬間變得慘白。
阿萱忙将胳膊環到他的腰上,用力撐起他受傷的身子,好不容易他靠着她坐了起來,她再次将鹿皮水袋放到他唇邊,他沉吟片刻,問了一句:“他們,怎麽樣了?”
一時的恍惚,這就是平原他們與他性命相交的原因嗎?
她不懂。
是的,她不懂。
離開青櫻雪後的這一路,風霜雪雨中,稱兄道弟知己紅顏的,大難臨頭各自紛飛的阿萱見過無數,趨利避害是人的本性,本性所致,無關對錯,可眼前這些人,是真正的令她心生敬佩了,心服口服。
這種感情,許是窮盡這一生她都不會也不能懂得的。
“沒事了,他們傷口雖多,但不重。”她換了個姿勢,讓他可以更舒服的靠着休息,“你先喝吧,還有呢。”
他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
扣緊水袋子,她又端起了一直煨在火堆邊上的那碗粥,“他們給你留了碗粥。”
他無比犀利的眼睛中閃過一絲疑惑。“這粥……”
“雖說有點兒稀吧,但它好歹也是粥,總比水好些,就這麽點米,需要省着點用。碗和勺子都是大家共用的,你湊合一下吧。”她拿勺子攪了攪,盡量讓涼熱的部分均勻些,“這些粥一直放在火邊煨着,現在喝正好。”
他眯了眯眼睛,張嘴喝下了那勺子的粥。
她也顧不得太多,慢慢喂他喝粥。
後來,在阿萱知道他身份時候,才明白那眯眼的一瞬,于他代表着什麽。
喝完後,他很聽話的躺下讓她給他清理傷口上藥換繃帶。
輕輕解開他右肩的繃帶,果然,傷口又裂開了。
懷裏取出的瓷瓶還帶着她的體溫。
兩粒紅白相間的藥丸在手心處閃出瑩潤的光芒。
“這藥,是老頭子給我的,他說這藥是雪陌公子所制,其藥力僅僅限于起死回生,我倒要看看是真是假。”一粒藥喂到了他嘴裏,另一粒藥用帕子包住,用瓷瓶砸碎,敷到他右肩的傷口上。
“從現在起,你必須要修養身體,傷口再裂開的話,只怕老頭子在這裏都救不了你!”她将那條僅剩的腰帶給他束上右肩。“我可是把左大哥和老頭子給我準備的嫁衣都撕了給你們包紮傷口,你們要再不能康複,我不得賠死啊。”
他看她的目光有過須臾的停留,笑意中帶着一絲狡黠:“連嫁衣都準備好了!莫不是姑娘想嫁人了?”
“帶着嫁衣,遇到喜歡的人就嫁給他,緣由心定,不可以嗎?”細細調整了一下腰帶的位置,最後扣上了腰扣。“別老姑娘姑娘的,我叫阿萱。”
确認包紮無誤,傷口不會再裂開。而以他的驕傲性子,只怕也是不肯這樣躺着的,她便把所有的包袱堆到一起,然後取下馬鞍,調整好後,讓他靠着馬鞍坐了起來。
她無奈地将那堆空了的瓶瓶罐罐扔到一邊,然後往火裏添了根柴火,老頭子說過,受傷的人最怕的就是寒冷,寒氣侵體,傷會更重。即便她再累再困,也必須得守着這火。
拾掇好後,她靜靜地坐在他旁邊,細細的打量着他。
眉眼間,英氣逼人,眸子如深夜寒星,犀利幽冷。
他長得,很是,帥氣。
阿萱絞盡腦汁搜腸刮肚想了又想想了再想,也只想出了這麽一個形容詞。頓時覺得應該回青櫻雪好好讀讀詩書,一想又覺得事關面子問題,堅決不能在這件事上妥協,不然老頭子不得再多出幾條皺紋,回去讀書的想法只好就此作罷。
“你為什麽不問我是誰?”他惬意的享受着阿萱給他布置的“靠椅”,眸子裏是深如暗夜的笑意。
“不問,是因為知道你不會告訴我。”阿萱往火堆裏添了把柴,噼噼啪啪的聲音響起。
“不,我會告訴你。因為,”他的左手輕撫着那條腰帶上的幽蘭紋絡,嘴角微微向上彎曲,“我想,無論我說與不說,你都已經知道了。”
一雙眸子,犀利如鷹。
“慕容景之,我的名字。”
永寧郡王
平安鎮。
街上熙熙攘攘。
一座小小的宅院內,一個身着微紫色衣服的女子正對着那對碎布條一樣的東西,醞釀悲傷的情緒。
那就是她,阿萱。
那堆東西,就是她的寶貝流仙裙。
那些人也真是實誠,都一堆碎布條了還給她送過來……
想想平原送了“碎布條”過來時低的頭紅的臉,嘴裏還念叨着:“雖然已經殘損不堪,但好歹也是我們的一番心意,姑娘可從中選取一個兩個……比較中意的,留作念想,總勝過空空無物的……”
留作念想……阿萱搖搖頭,留什麽,布條嗎?要真留了,這心疼而死只怕就是早晚的事了。
“姑娘……”一個女聲響起。
“別煩我,正傷心呢。”阿萱把下巴放在桌子上,眼睛平視前方那堆碎布條。
唉,這樣墊着下巴,下巴還真疼。
差不多半個月了。
自她們被人從關外帶回到關內已經整整十三天了。
那天夜裏,慕容景之這個名字确實吓了她一跳。
這個名字,就算你拉個最深山老林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