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塵埃落定

整個鎮國将軍府一時之間分外寧靜，所有下人連呼吸聲都恨不得斂去。

而此時，一個顫抖的聲音打破了平靜。

跪倒在地的是長公主身邊的老嬷嬷，伺候了數十年，原本也該到了出府頤養天年的年紀，可長公主一直将她留在鎮國将軍府中好生照顧。

可如今這風燭殘年的老人卻跪了出來，淚眼蹒跚，在場之人，都猜到了。

“公主，許昌所言，是實話。”那嬷嬷仿佛下定了決心，哽咽道：“當年公主您生下公子小姐後，是奴婢一手操辦的，當初奴婢就曾經懷疑過公子小姐被掉包，可是當年只是奴婢的猜測而已，沒想到……沒想到！是奴婢對不起長公主您吶！”

此言一出，長公主還有什麽不可信的，當下便直勾勾的望着顧悠然兄妹二人，“悠然……”

顧羨之垂眉不語，望了顧悠然一眼，狠心将她往外拉去。

“羨之……悠然……”

望着長公主愧疚難忍的臉色，有些不忍。

她再怎麽怨怼長公主，畢竟當年的長公主對此事并不知情，可是想讓她原諒，卻又做不到。

畢竟顧羨之态度在此，顧悠然絕不會舍棄百般呵護自己的哥哥。

轉過身去，一擡頭，卻落入一個熟悉的眼眸。

那是……顧長風。

或許是将所有的話都聽了去，顧長風站在院門前，望着顧悠然兄妹二人，臉色變得蒼白無力。

他又怎麽會想到，養育了十年的兒子與女兒，竟然是長公主家的。

顧長風搖頭苦笑，轉來轉去，還是轉到了長公主的身上。

“我給你們做了長壽面……”一語畢，顧長風千言萬語也說不出來，只覺得滿嘴的苦澀難以開口。

顧羨之站定腳跟，恭敬對顧長風行禮，“義父，那咱們回去吧。”

顧長風望着含淚遠望的長公主，千回百轉，終究還是轉身離去。

隐于人群中的太子目光一直追随的顧悠然，直到最後沒有了她的身影。

這一刻，他能确定，并且篤定，顧悠然與他一樣，都是重生而來！

前世這時，顧悠然如何知曉自己的身份，若不是重生而來，這等掩蓋的完好無損的秘密，是不會被人掀開真相的。

六皇子站在一側若有所思，拍了拍身側同樣沉默不語的太子，戲谑笑道：“沒想到這悠然兄妹二人的身世竟然如此曲折離奇，不過本殿下早就知道她不同凡響，否則在邊關之時本殿下性命垂危，而她不過三兩下便救下了我，本殿下決定了，定要娶她為妻，往後再也不讓她收到一星半點的委屈！”

太子冷冷瞥了他一眼，在外頭，兄友弟恭的假象總要維持的，可如今看着六皇子這沾沾自喜的臉色，太子半分也不願與他演這出戲碼。

顧悠然走後，長公主一直沉默不語，她從未想過，那竟是她的兒女，百般刁難，她為了付青蘿一直百般刁難的孩子，竟是自己的兒女。

眼眶蓄滿了淚，無需證據，她有種感覺，那就是她的兒女。

不知為何會有這種感覺，可就是有。

付元德見長公主如此，立即開口道：“公主何必為一名小小刁奴的話傷神呢？”

長公主聞言卻是不語，眼睛定定的的盯着匍匐在地的付青蘿。

付青蘿見狀，立即起身，泫然欲泣道：“娘親，你為何如此信那刁奴，卻是不願信女兒，難道十幾年的養育之恩還不及那刁奴的幾句話嗎？”

“那你為何見到悠然，如此激動？”長公主凝眉，不是她信不過這雙兒女，而是，這兒女太過不可信。

從小，她便是百般教好這雙兒女，她自認她從未是如此陰狠之人，教出的兒女卻是那般陰狠。

一直以來，她對兒女的性格，無不太疼，可就是教不好，有時她都在想，這兒女到底随了誰。

現如今想來，才知可笑，這兒女，自是不随她。

腦海裏有想起了顧悠然兄妹，小心謹慎，步步為營，可卻因一個身份而壓的死死的。

想她曾經不也是那般刁難她們嗎？

付青蘿聽聞長公主的話，眼神一閃，牙齒緊咬下唇，良久才下定決心道：“娘親，女兒可與爹爹滴血認親。”

長公主聞言，眉頭緊皺成疙瘩，滴血認親，無論是否是她親生的，這血都不會相融。

雖是如此想，但長公主還是命人取來器皿，她終歸是在這世上，在這皇室摸爬滾打幾十年的入，自是懂得這時該讓付青蘿滴血認親。

不一會，奴仆便将器皿取來擺放與主桌前，來往賓客紛紛看着這一場面，如看戲一般，令長公主無奈輕笑。

世人皆如此，捧高踩低不是常有嗎？若此事是發生在她們身上，她們可還有心情看戲？

付青蘿見眼前器皿，咬唇許久，她怕，怕無法相融，這身世她從小就知道，現如今，也只好賭一把了。

拿起桌上匕首，閉了閉眼在自己手上輕割，血緩緩滴落在器皿中，融入水中。

付元德亦是拿起匕首輕割手心，血落下，衆人紛紛好奇的看向器皿，只有長公主，早已失去了興趣。

倏爾，人群突然發出唏噓聲，長公主看向器皿，卻見兩滴血正在慢慢相融。

她一滞，突地想到當年之事，只覺苦笑不已。

付青蘿卻是付元德之女，卻不是她之女，眼裏愧疚湧現，她竟是為了他人兒女害了自己的兒女。

“娘親，你看這血是相融了，你就莫要再聽他人胡言了。”

付青蘿興奮的看向長公主，她雖不知血為何會相融，但卻慶幸，這一劫，是躲過了。

付青睿見狀，這也才松了氣，立即上前對着長公主憤憤不平道：“娘親，顧悠然那刁奴就是想要翻身，想瘋了，娘親莫要再胡亂聽信他人胡言。”

付元德卻是錯愕不已，眼前的血在漸漸相融，可當年的他卻并未碰長公主，而是碰了府上的一名俾女，後将婢女賜給許昌，難不成，這許昌真的偷梁換柱，卻是換了他真正的子女。

眼神一閃付元德片刻便鎮定下來，轉頭看向長公主，他自是敢确定這長公主不敢說出那些事，未婚先孕卻嫁給了他人，毀的不止是她自己的名譽，還有的是她兒女的名譽。

如付元德所想，長公主确實不敢說出，她也确實不敢拿子女名譽做賭注。

冷淡的對付青睿輕“嗯”一聲，随即離開。

吵鬧大街上，顧悠然低眸不敢去看顧長風與顧羨之臉色，此事确實是她魯莽了，可她卻也是為哥哥打抱不平，這付青睿做的确實太過嚣張，她與哥哥從未想過害人，是他們自己招惹她的。

大街依舊吵鬧不休，前方的兩人依舊靜靜的，沒有開口。

顧悠然抿唇許久，想開口解了這尴尬，動動唇，卻是沒再開口。

一路無言直到走進自己的院落，眼前的一幕令顧悠然忍不住紅了眼眶，只見庭院中的石桌上放着兩碗還在冒着霧氣的長壽面，走近一摸，長壽面卻是只剩下一點點溫度。

“吃吧，吃完了早點休息。”顧長風低沉遲緩的語氣傳來，顧悠然一怔，微微點頭，卻是說不出口。

顧羨之見狀，只得輕嘆，此事确實是顧悠然魯莽了，輕抿着唇坐下身自顧自吃面，不是他怨怼這個妹妹，從小到大他最是疼愛的便是她，又怎會怨怼她，只是此事确實是他沒想到的，他沒想到顧悠然會上付家。

霧氣還在，顧悠然确是染了淚眼，擡眼看向從付府回來便一直臉色複雜的顧長風，她張了張嘴，确是無言。

顧長風見狀，輕嘆了一聲随即起身對着顧悠然道：“這是你兄妹二人之事，義父沒有管理的資格。”

“義父這是說的哪裏話。”顧羨之皺了皺眉，轉頭看向顧長風，心裏不懂這義父為何會說這些話。

“時辰也不早了，吃完就早點休息吧。”顧長風輕嘆，剛才确實是他語氣沖了。

轉身離開，顧長風眉頭輕皺，他沒想到這來來去去，還是繞到長公主身上，本以為與她會是再無瓜葛，現如今怕是難以脫身了。

腦海裏回想當年之事，他只得輕嘆這世界的緣，兜兜轉轉最終還是回到了原點。

顧悠然見顧長風離開，這長壽面也沒了心情吃，低頭想了想，這才低聲道：“哥，我是不是，做錯了？”

正在吃面的顧羨之一愣，放下碗筷，他本就不餓，吃面也只因這是義父做的面。

低頭沉默許久，顧羨之這才開口道：“這次卻是悠然你魯莽了。”

顧羨之的話還在耳邊圍繞，顧悠然抿唇，起身離開石桌，是她魯莽了嗎？

她只是不願再受這些命運了，這本不該是她們承受的命運，哥哥因為一個奴仆之子丢了本該是他的位置，可，她們并未害人，為何要如此對針對她們，難道就因為一己之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