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身化洪荒
自從計無咎借助元鳳真火重新祭煉七殺星已經過了千年，盤古頂天立地的身軀停止生長也已經有千年了。
天地間在醞釀巨變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了，計無咎在又一次入定醒來後，盯着盤古如山般巍峨的身軀掃了一眼，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按照後世的時間劃分，還有幾個時辰就要有驚天動地的大事件發生了，祖龍他們三個早在幾百年前感應到天地将要發生巨變之時，就已經遠遠躲開了，以他們現在的修為，敢摻和到這裏面來就是找死。
計無咎輕輕看了一眼，很快就移開了目光，沒想到這時盤古冷不丁開口道：“你跟其他的魔神們不一樣。”
大神，咱倆湊一塊相處了無盡歲月了，你攏共就給過我兩個眼神，現在臨到要走了，冷不丁又開腔了，吓死個人了好嗎？
盤古的聲線厚重平和，因為從天邊傳來，在天地間回蕩時帶着一股難言的蒼茫高遠之氣。
計無咎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笑道：“因為我和他們不同，所以你才沒有殺我？”
他其實也有過疑惑，盤古天生同三千魔神勢不兩立，盤古對于他出現在洪荒世界中卻并沒有敵意，連這個新誕生的洪荒世界對于他這個混沌魔神也沒有排斥之意。
盤古淡淡道：“你身負些許開天功德，但混沌不容于洪荒，如今我即将以力證道，以身化萬物生靈，望你好自為之。”
這番話暗含警告之意，混沌魔神同洪荒天道互相的立場本就不合，計無咎心頭微微一動，知道這是盤古在提醒他莫要同自己一樣中了天道的算計。
計無咎聽完後并沒有出聲，盤古也不在意，眼睛微微一閉，複又睜開，渾身爆出萬丈耀眼金芒。
計無咎知道時間到了，他不再耽擱，朝着洪荒邊界遠遁而去。此時洪荒天地随着盤古不斷增高變大，已經完全取代吞噬了鴻蒙混沌，計無咎感應出一個模糊的方向，向着那邊調整着前進方向。
盤古最後朝着遠處看了一眼，經過這麽多年，洪荒中只誕生出了三個生靈，祖龍、元鳳和始麒麟空有一身大羅金仙的修為，卻連化形都不能，蓋因他一手所創的洪荒世界貧瘠困乏，先天不足。
這個問題困擾了盤古很多年，直到洪荒天道給他指出了一條不得不走的路。
盤古知道時間到了，混沌五十大道，天道已經衍化出四十九道，他必須趁着餘下的“一”還沒有被補全，身化洪荒，截斷天道衍化大道的過程，給後人留下一線生機。
盤古面色沉穩平和，絲毫不見将死的怨怒與苦悶，大喝一聲，天地顫動。本來柔和的金光逐漸耀眼得可以刺傷神魂，計無咎在安全距離外穩住身形，向後看了一眼。
感受到身後的灼熱感，己身小世界的貪狼星自行浮現，它的周遭有生機勃勃的水木之氣在翻騰盤旋，抵禦住了這一波無形的沖擊。
嚣張地沖向洪荒每一個角落的金光中蘊含着無窮的精氣，滋養着這片貧瘠的土地。本來稀薄的元氣呈現爆發式增長，死寂的大地上井噴似的湧出了無盡的生機，天地洋溢着一股難言的喜悅，慶祝着自身的新生。
盤古終于力竭身亡，他的左眼化為太陽星，右眼化為太陰星，身上的毫毛變作了萬千星辰。
在從來都空曠死寂的青天上第一次出現星辰閃爍的光輝時，有一顆星辰綻放出不遜色于太陽的光芒，洪荒世界中真正的貪狼星同計無咎小世界中的貪狼星交相輝映，連帶着整個星空萬千星辰都被無形的氣機推動着，最終演化成同計無咎小世界中的星辰排布完全相同的格局。
星辰也是在不斷變化中的，這樣的星辰格局出現最起碼提前了數十萬年，計無咎看着洪荒天空中那本不應該出現的一個個熟悉的星宿，輕輕嘆了一口氣，把自行離體的貪狼星收回了體內。
這邊星移鬥轉，天際變幻，那邊盤古身化洪荒也還沒有結束，他呼吸的氣流成了風，噴出的喘息成了雲，掉落的淚變為雨。
精、氣、神俱都分離，化為各種奇形怪狀的生靈，計無咎從中看到了後世神話傳說中赫赫有名的老子、元始、通天及十二祖巫等人。
直到此時，盤古龐大無匹、與天地等高的身軀終于倒下了，他的肉體成了山川，骨頭成了礦脈，血液成了江川大海。
盤古身化洪荒所用不過瞬息之間，但洪荒脫胎換骨的變化持續了上百年，這百年之中，山搖地動，天地格局大洗牌，等到一切平靜之後，已經找不到原本的影子了。
計無咎朝着盤古消逝之地輕輕招了招手，直接從洪荒中心移來了一大片湖泊。
這一湖之水在朝着他圍攏的過程中被不斷地壓縮收攏，最終彙聚成小小的一粒水滴吸附于他的手心處，這是計無咎頂着漫天的金光看到的，盤古在消散于天地間的一瞬間，臉頰上流下的眼淚。
就如同盤古要讓自己的淚水化雨一般，他哭泣不是因為他心有怨恨不甘，而是有更深遠的意義的，而偏偏盤古最後所流之淚并沒有化為雨滴，而是被他用大法力保存下來。
計無咎從這顆眼淚中隐隐感受到了後世人族的大機緣，他知道盤古對此另有計較，眸光微微閃爍。
龍鳳麒麟三族會在洪荒第一次無量量劫中退出歷史舞臺，而巫妖大戰後，兩族俱都損傷深重，人族才是日後天地的主角。
計無咎相信盤古在以力證道、身化洪荒的最後關頭肯定是看到了什麽，才會留下着一滴眼淚，日後必将會有大用。
雖說盤古的本意不是把這個機緣給他，但既然都落到了他的手裏，計無咎覺得這也不失為一次借機同人族氣運扯上關系的絕妙機會。
當然，現在就謀劃這些未免想得太遠了一些，別說是人族，連捏土造人、制造了人族的女娲娘娘現在才都剛剛誕生，弱小得不值一提，她還需要經過漫長歲月才能成長起來。
計無咎将這顆眼淚塵封在己身小世界最深處，用紫微鬥數二十八顆星宿鎮壓，防止有異變發生。
他做完這一切，便轉過頭去，看向遠處——從天邊飛來一位發黑如漆、面如冠玉的白衣青年，計無咎掃了對方一眼，微微錯愕了一下——對方那張臉跟他長得九成九相似。
祖龍、元鳳和始麒麟自誕生之初就有大羅金仙修為，可惜因為孕育他們的洪荒先天不足，所以修為意志都被壓制，別說是化形了，連開啓神智都耗時數萬年。
此番盤古身隕，他們也得到了莫大的好處，沒有任何阻礙就輕松化形成功。等到天地間彌漫的危機消散之後，祖龍就匆匆趕了過來。
他看到計無咎明顯帶着些許錯愕的神色，心頭微微一蕩，暗自得意地翹了翹嘴角，若無其事地拱手行禮道：“晚輩見過前輩。”
——果然這世界還是刷臉的，想他還是個長條形神魂的時候，人家看都不看他，等到他化形成功了——還專門化形成了世界上最美膩的臉，大神的目光就直接黏在他身上了。
“……”計無咎沉默了一下，覺得對方頂着一張跟自己九成相像的臉屁颠屁颠跑來打招呼的行為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挑釁，可祖龍這麽長時間以來都挺知情識趣的，不像是翅膀長硬了敢大張旗鼓地跟他對着幹的樣子啊？
祖龍等了半天沒有等到他的回應，不覺心頭有些忐忑——莫非大神不喜歡這張臉——可是我都特意照着最美的樣子來化形了你還不滿意是要鬧哪樣——眼睑微垂，停頓了一息，笑道：“這些時日多勞前輩費心了。”
他是第一次跟大神直接開口說話，因此想着先說兩句無關緊要的話套套近乎，可是說完後仍然不見大神有任何反應，祖龍心中甚為納悶。
計無咎看了半天，确定他這種恭謹敬重的态度不似僞作，倒也不想跟祖龍繼續扯皮了——反正他一直覺得祖龍的腦回路多少有點奇怪——擡起手來随意在臉上一抹，把自己的五官稍稍變動了一下，看起來跟以前全然不同了。
反正他本體是隕石，這張臉不過是看着順眼随便弄出來的，想換一個模樣也就是心念一動的事兒，既然祖龍喜歡原本的那張，送給他就是了。
以往他都不是這麽好說話的，很可能是被盤古大無畏的精神給感動了，從此成為了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計無咎都不禁為自己的大度而動容，但看祖龍似乎愣住了的模樣，似乎一點都不為自己的大方退讓而感動。
——不是他說，這人的腦回路真心有點古怪。計無咎聳了聳肩膀，對着他微微點頭，起身離開了。
等到他走了，始麒麟化成的一身淡黃色衣衫的翩跹少年才走了過來，看了看盯着遠方微微出神的祖龍，沒忍住問道：“是什麽讓你非要頂着這樣一張臉跑來找他的？”這貨真心覺得這樣就能刷高好感度？
祖龍用白玉般的手指捏了捏自己的臉頰，納悶反問道：“我化形成的人身這麽漂亮，專門跑來給他看看他為什麽要不高興？”
他一邊說着，五官也有了很明顯的變動，變成了一個跟計無咎樣貌全然不同的俊俏男子，恢複了自己本來的面貌。
——廢話，你頂着人家的臉跑過來，再漂亮人家又為什麽會高興？始麒麟勸道，“我們的人身同自身性情密切相關，這幅模樣就是最适合你的，切莫随意更改。”
這麽簡單的道理難道他不懂嗎？祖龍微微一哂，還是承了他的好意，似笑非笑道：“我覺得還是大神那張臉漂亮，每次看到，都讓人神清氣爽。”
他又抹了抹臉，變成了計無咎後來改的容貌，一本正經道：“這張臉也很漂亮，我看了也很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