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高估小師姐了,她會死……

宴月亭被她仿若洞悉的眼神看得心中一緊,退開兩步,忽然掀起袖擺,手中刀光一揚,向自己手肘劃去。

褚珀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開,條件反射地伸手去攔,驚道:“你做什麽?”

但已經遲了,鮮血滴滴答答地順着他的手臂往下淌,下手多狠可見一斑。

小師姐驚訝的神色落在宴月亭眼裏,他譏諷似的勾了勾唇,為什麽要驚訝呢,這條規矩不是她自己定下的麽?他自己動手,總好過傷在勾星刀下。

宴月亭垂下眼,避開褚珀的目光,一如往常般畏怯道:“我違逆了小師姐的命令,沒有跟着兩位師兄去北城,這是我應得的懲罰,請小師姐不要生氣。”

懲罰?褚珀張張嘴,半晌都沒能憋出一個字。

宴月亭手肘上的血越滲越多,連她看着都疼,當事人卻像個沒有痛覺的木頭人般,連眉毛都沒擡一下。

就真的離譜。

血腥味蔓延到她鼻間,褚珀心裏憋悶得慌,有種說不出的生氣,感覺平白無故的,哐當被人扣了一個“加害者”的帽子。

——因為怕你生氣,我才自傷的。

偏偏她還無處說理去,因為這就是原主幹得出來的事,她以前經常如此懲罰他。宴月亭會這麽主動自傷,完全是被她一手調丨教出來的。

而她為了不被懷疑,還必須地認領下這頂帽子,維持原主的人設。

好累,她寧願回家刷一套《五三》。

宴月亭似乎也感覺到了她的怒氣,捏住袖擺胡亂擦了擦左手肘上的血,更加惶恐道:“對不起,小師姐若是還沒消氣的話……”

褚珀擺手,沒好氣道:“消了消了,再不消都要被你氣死了。”

她的話音剛落,遠處忽然響起一陣凄厲的尖哨,剛剛恢複平靜的夜再一次沸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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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珀渾身一凜,汗毛倒立,她咽回未盡的話,飛快從袖子裏扯出一張手帕,抓過宴月亭的手臂三兩下纏上,伸手拔起勾星刀,戒備地凝神細聽。

宴月亭捏住她匆忙打下的死結,瞳孔微微一縮。

那是進來前,他給小師姐的手帕。她竟然沒扔。

褚珀拎着刀往旁讓去幾步,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與他拉開了些許距離。

街道上空無一物,無形的騷動從四面八方洶湧撲來,她看上去緊張得宛如一張滿弦的弓,卻還在在很努力地維持着表面鎮定。

幾經調整呼吸,才偏頭對貼在門縫邊的小孩說道:“你怎麽還在這裏看熱鬧?回床上躺着睡覺,不管外面什麽動靜,都別理會,要聽你娘的話。”

小虎雖然看不見什麽,但外面恐怖的威壓還是吓得他身體本能地瑟瑟發抖,從門縫裏小聲地擠出幾個顫巍巍的字眼:“姐姐,哥哥,你們當心。”

宴月亭朝大門望去一眼。

這裏的人和物都是雲絮依托殘氣化成,就算葬身妖邪腹中,歸根究底也不過是兩團雲揉在一起罷了。

小師姐明明對真正的人都不屑一顧,卻特意趕來保護這團雲做的假人?真是可笑。

寒風撲面,伴随着潮濕黏膩的腥味。

褚珀心裏顫得要命,街面上還是沒有東西現身,只有堪比鬼片音效的陰風嗚嗚咽咽,可正因為看不見來的到底是什麽鬼東西,才是最恐怖之處。

她已經怕了猝不及防地和鬼面貼面。

旁白呢,旁白大哥你出來說說話啊!這個時候,她多麽希望能有個高能預警。

【她太害怕了,堂堂長老親傳弟子心境竟然如此糟糕,宴月亭心想,他高估小師姐了,她會死在這裏。】

褚珀:???

算了,旁白你還是閉嘴吧。

她猝然回眸看了宴月亭一眼,然而就在此刻,潛伏在黑暗裏的妖邪終于露出面目,濃霧翻滾的街面上,忽然從中間撕開一條猙獰的裂縫,內裏透出妖異的紅光,無數形狀不可描述的血紅細藤夾着腥臭涎水從裏面噴湧而出。

那畫面別提多惡心。

“師弟,當心身後!”

宴月亭似有所感,在她開口的同時就回身劈去,他的刀光泥牛入海一般紮入裂縫中,連聲響都沒有。

細藤卷上宴月亭的腰,藤蔓如合攏的花苞,将他拖入裂縫中。

電光石火間,褚珀根本來不及思考,勾星刀就帶着她炮仗似的沖開漸漸合攏的縫隙,義無反顧地追随宴月亭而去。

在亂舞的血紅細藤中,兩人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小師姐竟然會為了他追上來?

——勾星刀你沖上去幹什麽?!

他們的目光交彙只是短短一瞬。

勾星刀的勢頭極猛,刀光罡風将紅色的肉藤絞得七零八落,灑下鋪天蓋地的碎肉黏液,但随即便有更多的細藤湧來,無窮無盡,纏向褚珀。

勾星刀的寒芒越來越弱,幾乎快要被淹沒。

透過血藤斑駁的縫隙,宴月亭猝然對上那雙明亮的眼眸,讓他意外的是,小師姐眼裏沒有驚怒,沒有怨恨,亦沒有責怪,就那麽平靜地接受了他的冷眼旁觀。

就好像她早就已經看穿了他心底滋生的惡念。

宴月亭緊抿嘴角,在細藤鑽入褚珀口鼻前一刻,握着利刃的手指收緊,刀刃上寒芒一閃。

但也僅此而已。

他心中的動搖只有須臾,比起救她,他更希望小師姐葬身在此——不管眼前的這個人究竟還是不是原來的那個小師姐。

然而,勾星刀本來已經黯淡的刀光,不知為何被突然激發,寒光丨氣勢洶洶地絞開藤蔓,直沖向他。

宴月亭反應迅速地扭了下腰,勾星刀堪堪擦着他的腰帶滑過。

腰帶崩斷,凜冽的刀風帶出一縷血。

差一點,他就被勾星刀捅穿了。

褚珀臉色驟變,掐訣硬生生壓住勾星刀的戾氣,将它收回囊中。

慣性使然,她一頭撞進宴月亭懷裏,一陣昏天暗地的翻滾後,終于停了下來。兩人身上幾乎滾滿了黏液,一沾上皮膚就是一陣灼燒,堪比硫酸。

好在巽風派的門派法衣防禦不錯,暴露在外面的肌膚并不多。

褚珀在他腰上摸到一手的血,黏液滲入傷口,将血肉燒得滋滋響。她匆忙掐了一個洗滌術,從虛空中抽出一汪水球,往他傷口上淋去。

宴月亭整個人疼得發抖,默不作聲地看她給自己清洗傷口,洗淨腰上的,還沒有忘記他手肘上的傷。

“有勞小師姐,我、我自己來吧。”宴月亭收斂好所有情緒。

【比起以前那般單純的淩丨虐,她現在“打一棒再給一點甜頭”的做法,讓他覺得更加惡心。】

哦,原來他是這麽想的。

褚珀聽到旁白音,動作頓了頓:“随便你。”他這樣想也無可厚非。

宴月亭的指尖輕輕一蜷,小師姐生氣了,為什麽?方才他冷眼旁觀,幾乎置她于死地,她都沒有生氣。

他那一句話說錯了什麽嗎?

褚珀起身走開幾步,轉頭打量四周,頭頂的裂縫早已完全合攏,“這又是什麽鬼地方?”

要在修仙世界活着也太難了。

周圍并不算暗,四面血紅,點綴着密集的泛着微光的白斑,只看上一眼,就頭暈目眩,饒是褚珀沒有密集恐懼症,都差點當場被送走。

四周肥厚的“牆壁”朝中間合攏,腳底下軟綿綿地蠕動着,幾乎站立不穩,不過片刻,空間縮小了一半,變得逼仄不堪。

褚珀并指一分,勾星刀化成數十道刀光,随指禦使,環切而去。

牆壁劇烈抖動,霎時噴出無數酸臭的消化液,逼得褚珀連連後退。

宴月亭盯着頭上閃爍的白斑,良久後,似乎認出來了,急道:“小師姐,你也趕緊清洗一下身上,這是食人花魔。”

他的話音,就像是猛然驚動了什麽。

褚珀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地上一跪,四肢百骸立時傳來螞蟻爬過一樣的觸感,她毛骨悚然地掀開袖擺,袍袖底下,她的手臂上已經無聲無息覆滿了細細的菌絲。

被發現後,潛藏的菌絲洶湧紮入她的肌膚,将薄薄一層皮肉撐得透明,水沖不去,褚珀掐住一根細絲往外扯,細絲如網,牽一發動全身,她渾身上下登時疼得像要被絞碎了。

褚珀經脈裏的靈力如潮水一樣往外洩,被菌絲抽走。

“魔物……”褚珀喃喃,沒有人比宴月亭更熟悉魔物,他早就知道了。

宴師弟真是一心一意地想她死。

“你是故意被卷進這裏的吧。”褚珀咬牙抓着菌絲,忍受經脈裏的劇痛,一點點往外扯,疼得從牙縫裏往外擠字,“但是宴師弟,你找錯了,食人花魔并不是雲間獸吞食的最強的‘氣息’。”

“我想我知道它在哪裏。”褚珀臉色雪白,用氣音笑了下,“你應該很想通過考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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