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殺人恐吓文身,但他其……

宴月亭竟然二話不說, 真的站起身,褚珀下意識拽住他的衣擺,用眼神無聲詢問:你真的沒問題嗎?

別人不清楚, 自從穿入書中就被旁白恐吓的她, 可清清楚楚他心中的惡念有多少。

宴月亭垂下眼眸,對她微微一笑,“小師姐, 是你告訴我的,只要持刀人一身正氣, 刀就能成為正義之刀。我心中坦蕩,不懼問心。”

你坦蕩個鬼哦!

褚珀簡直被他的自信驚呆了,在他澄澈的目光中,不由得松開手。

宴月亭走到問心鏡前,水鏡裏映出他的身影,片刻後, 整面水鏡忽然散落成無數大小不一的水珠, 水珠清透地漂浮在半空, 映照出他純淨的心境。

褚珀不知道問心鏡怎麽展示它“照善惡”的功能, 只能通過觀察她師父的臉色判斷好壞。

塬清臉上沒什麽表情, 目光很沉, 似乎不大妙的樣子。

水至清則無魚,這世間就算是聖人, 也不能保證自己心無瑕疵。

過了片刻, 他身周浮動的水珠生出波瀾, 清透的內裏漸漸浮上陰影。宴月亭的喜怒愛憎,七情六欲被赤丨裸裸地展示在所有人眼中。

陰影裏間或閃過一些銘心刻骨的過往,讓他生恨, 生怨,生出惡念。

他生來就根植于骨血的魔氣染紅了一顆又一顆的小水珠,這些水珠凝聚在一起,拳頭大小,顏色不太深,是殺念。

但這些并不算太多。

他的身周更多的,是那些漂亮的,清透的水珠。

塬清的臉色緩了很多,應該是覺得他人性遠大于魔性,可堪教導了。

“原來是這麽看的,”褚珀咬着手指尖思索,“怎麽做到的?他在旁白裏活像個索命鬼,心思怎麽可能這麽幹淨?問心鏡是敗在男主光環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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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不成,他殺人恐吓文身,但他其實,是個好男孩?

她伸長脖子,移來移去,想将宴月亭身周的所有水珠都看清楚,忽然在一個不起眼的小水珠裏瞥到自己的影子,她整個人頓時一凜,只見那小水珠裏透出一點薄紅,仔細分辨了好幾眼,才看明白那是她爆紅的耳垂。

小水珠裏有一個淡如雲煙的小字,欲。

褚珀怔愣片刻才意識過來這是什麽意思,她腦子裏嗡一聲,整個人都燒起來,不用看都知道,她現在肯定整張臉都紅成烤乳豬了。褚珀悶頭退回聞蓮身邊,幾乎想鑽進大師兄寬闊的袖袍裏。

好在理智及時制止了她,原主對大師兄敬重多過親昵,是不會這麽做的。

聞蓮被她揪住袖子,無奈道:“小師妹,你爬來爬去的做什麽?”

褚珀幾乎要将頭埋進自己胸口裏,悶悶地搖了搖頭。

聞蓮瞥一眼那顆小水珠,心下了然,發出一聲極輕的悶笑,擡起袖子将她擋在後面。

褚珀吃了一驚,飛快瞟大師兄一眼,把臉埋進他的袖擺裏,更不好意思了。

水珠重新凝為水鏡,鏡面裏的人影淡去,塬清揮袖收回問心鏡,“從今日起,你便在這小懸山中修行,小懸山中所有功法典籍、秘境洞府都向你開放,有任何疑惑都可向本座或者你師兄師姐請教。”

褚珀從聞蓮袖擺下探出頭,小懸山是屹峰親傳的領域,她的流風崖,大師兄的驚風樓之類,都在小懸山內。

這不就是親傳弟子的待遇?她師父真的好大手筆。

塬清又道:“你什麽時候修出道心,什麽時候可以出小懸山。”

宴月亭竟然沒能在布道塔裏傳承到道統?這實在不是男主該有的待遇,那要他自行悟出道心簡直比登天還難,師父這麽說,相當于是變相軟禁。

到目前為止,事情的發展都和羅不息告訴她的原著走向八丨九不離十,區別只在于,他被囚禁的區域更小了,從屹峰縮小到小懸山。

“小師妹,”聞蓮見她已經冷靜下來,抽出袖子,敲了她一記,“你帶宴師弟去挑一處洞府吧。”

“啊……好。”褚珀回過神來,捂着額頭點點頭。

兩人從驚風樓出來,褚珀離宴月亭八丈遠,看也不看他,背書一樣說道:“小懸山上統共十三處洞天福地,師尊居住在‘奈何川’,入口就是小懸山東面坡上的那棵懸鈴木。”

褚珀禦空在前面帶路,領着他往東去。

東面坡上那棵巨大的懸鈴木十分顯眼,根深葉闊,幾乎占據整個東坡,把其他植物都擠出去老遠,獨成一派。

現下正是秋季,樹冠上黃綠交錯,斜坡上已經鋪了一層薄薄的落葉。

“樹幹上的銘文字就是入口。”褚珀指了一下另一條粗壯分叉上的小篆字體,“藏經樓也在這棵懸鈴木上,師尊收來的雜七雜八的典籍密寶,都在裏面,你需要什麽東西,可先到這裏找。”

“若是沒有的話……就找大師兄。”反正大師兄就是萬能的。

褚珀兼職臨時導游,帶着他滿山亂逛,“大師兄的驚風樓和我的流風崖,你都去過,我就不多說了,二師姐的洞府常年都是封閉的,在哪裏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敢問。”

她停在一個小山谷上,“下面是三師兄的洞府,唔,好像已經被靈獸當成窩了……你要是修煉累了或者悶得慌,可以來這裏捉一只獸撸,放松心情。”

“其餘的洞府,”褚珀往高處飛去,手指掐訣,小懸山上靈氣濃郁之地浮出微光,“這些地方,你随便挑吧,挑中了自己取個名。”

任務完成,褚珀等了半天,沒等來回應,終于疑惑地回頭望向他。

兩人目光對上,宴月亭才略帶不安地開口問道:“我是不是做了什麽,惹小師姐惱了?”

他不提還好,一提,褚珀又想起那個小水珠,臉上散去不久的熱度又開始複蘇,然而另一個當事人滿臉無辜,毫無所覺,反襯得她格外窘迫。

“你自己選吧。”褚珀氣惱地瞪他一眼,扭回頭落荒而逃。

她沖回流風崖,立即打開洞府禁制,坐在崖上吹了好一陣風,才遲鈍地想起羅不息給她的小本子。

褚珀取出來一頁一頁認真翻看,本子上确實很細致地記錄了秦如霜的故事線。

按照原著,秦如霜和宴月亭在焦火山相遇,都是為了火靈芝而去,剛開始為争火靈芝,還争鋒相對了一番。

當然火靈芝最後被朝暮取走,四人被朝暮一頓胖揍,撤出焦火山,他們退出得及時,沒受火靈侵入。

但宴月亭先被離雀所傷,又被朝暮痛打,傷得最重,秦如霜身為醫修,不能見死不救。

之後幾人結伴闖過所有試煉,出來後也時常保持聯系,這個時候,他們之間還只是相熟的同門關系,大多數時候,都是秦如霜、楚風加上宴月亭三人行。

在調查“褚珀”之死上,秦如霜和楚風還作為證人,證明宴月亭與他們一起,不可能動手腳。

不過在屹峰弟子眼中,小師姐才在後山試煉中隕落,纏着她的跟屁蟲就同其他內門女弟子走那麽近,此番做派令人不齒,屹峰弟子開始變本加厲地欺負他。

他身上每天都有新傷,沒多久就被秦如霜發現異樣,但她一個內門醫修弟子,在穿風谷都不大說得上話,就更加插手不了屹峰的事,秦如霜唯一能做的,就是及時幫他處理傷口。

宴月亭身上的勾星刀傷自然也瞞不住,秦如霜氣憤不已卻無能為力,對宴月亭生出憐惜之情,常常一邊掉淚,一邊為他裹傷。

有人關心他,對他好,宴月亭越發親近讨好秦如霜,再加上他長得又漂亮,又乖巧,一來二去,憐惜不知不覺就轉變成了萌動的情愫。

當然,上面都是褚珀自行總結的,羅不息用的都是陳述句,按照時間線,羅列他記得的情節。

宴月亭親近秦如霜的種種表現,她真的好眼熟,就跟宴師弟現在試圖親近她的樣子,有異曲同工之妙。

褚珀從腰上的儲物珠鏈裏掏出小木匣,撚起那塊火隕石,對着陽光照了照,一時間哭笑不得,“只要有人對你好一點,你就會巴巴地湊上來嗎?”

“我可做不到像霜師妹那樣對你好。”

後面秦如霜為愛上頭,每天凝聚一滴精血入藥,為宴月亭養傷。

等到楚風反應過來時,他的心上人心上已經住進了別人。一邊是兄弟,一邊是青梅,楚風傷心之餘,幹脆離開巽風派,外出歷練,結果被困在某地,生死不明。

秦如霜對楚風心懷愧疚,和楚風的幾位好友一同出宗門去找他,這裏面也包括羅不息。

宴月亭也想去,他跪在懸鈴木前求塬清讓他出山一次,只一次,塬清沒有同意。

最後秦如霜一行人全都折在那裏。

這在宴月亭心中埋下一根刺,不久後“褚珀”的死真相大白,最終導致他與塬清反目,叛出巽風派。

褚珀看完之後,心中悵然,也不禁為他們夭折的愛情抹了一把絕美梨花淚。

這個白月光劇情,如果按照旁白所說的那樣,一鍵替換,改到她頭上,明顯不合理,劇情根本進行不下去。

為保險起見,褚珀折紙鶴給羅不息傳信。

“不管後面劇情會怎麽變動,總之,就是得阻止秦如霜和宴月亭互生情意,從源頭上掐滅,他們倆不談戀愛,啥事沒有。你也督促着楚風一點,讓他加把勁,趕緊把霜師妹追到手啊!”

一盞茶後,她收到羅不息的回信,他恨鐵不成鋼地說道:“褚師姐,我這兩年來可沒少撮合他們,楚風就是根朽木!”

紙鶴裏依稀傳出他捶胸頓足的聲音,“今日從布道塔出來,楚風還說宴師弟臉色不好,叫秦如霜幫他診治,要不是我想盡辦法攔了一把,取血入藥的劇情說不定就要上線了。”

褚珀捏着紙鶴,又翻開本子仔細看了看那段劇情。

宴月亭從布道塔裏出來,确實虛弱得厲害,連後來禦空時,都有些搖搖欲墜,他的修為也下跌一大截。這不符合升級流小說的主題。

“你本上所寫,‘秦如霜取精血入藥,無異于将自己當做爐鼎,抽自身陰元,補他虧空的氣血和根基。’這句話有沒有你的自我發揮?”

紙鶴很快傳來回信,羅不息發下一個重誓,“以我往後修途對天發誓,此冊中我所寫下的每一句話,都出自于原著,若有刻意斷章取義,歪曲混淆之心,天誅地滅。”

褚珀瑟瑟發抖,回一紙鶴,“羅師弟,何至于此。”

羅不息回道:“讓褚師姐陷入這段劇情裏,雖不是我本意,卻也有一定責任,希望褚師姐不要因此介懷。”

角色定位還能這麽變動,這誰能想得到呢?

褚珀又開解了他幾句,才結束通訊,将紙鶴收回袖中。

她一時間有些頭大,結契斬魂刀,怎麽可能傷到宴月亭根基?

他到底在布道塔裏做了什麽?會不會和他逃過問心鏡的甄別有關系?如果真是這樣,那他也太料事如神、滴水不漏了。

此時天色已晚,餘晖潑灑在天盡頭,褚珀從崖邊望出去,正好看到與流風崖遙遙相望的一座洞府點亮了燈光。

她一下站起來,不會吧,宴月亭跟她當鄰居了?

此時一只紙鶴撞上禁制,在屏障外啪嗒啪嗒地撲騰,褚珀揮手收進來,不是語音信。拆開後,裏面只有六個字:小師姐,對不起。

字體橫平豎直,十分工整。

“你知道做錯什麽了嗎就道歉。”褚珀嘟囔一聲,望一眼對面的燈光,沒有理會他,折身回屋。

宴月亭孤坐在新居所前的試刀石上,從這裏能望到對面崖上的小庭院,廊檐下透出柔和的白光,那是小師姐茶幾上擺置的夜明珠。

沒過多久,那光便被人罩住,徹底熄滅。

【宴月亭眼中的光亮也随着對面熄滅的光芒一起消散,到頭來,她和以往那些人也沒什麽兩樣,嘴上說着不是他的錯,心裏卻厭惡着他。】

褚珀正處于半夢半醒間,一剎驚醒,翻身從塌上坐起來,表情茫然到看上去有些癡癡呆呆。

什麽?旁白你又哔哔了什麽?!

【小懸山上的風真冷啊,沁入骨髓,就連離雀羽都不能帶給他絲毫暖意。宴月亭的口口又開始抽痛,為什麽要賜予他溫暖,卻又很快收回,為什麽無人待他好。】

【他做錯了什麽?】

【生而非人,我很抱歉。】

褚珀:“???????”

她吓得差點從床上摔下來,跌跌撞撞地撲到窗前坐塌,揭開木幾上夜明珠的燈罩,瑩白的光照出她過度震驚的面容。

怎麽回事?!今天的旁白,格外詭異。

這一段聲情并茂,含着哭腔的朗誦裏,除了熟悉的口口,其他每一個字都與以往畫風迥異,甚至讓她以為她是穿進了什麽青春疼痛小說裏。

宴月亭到底怎麽了?是被人魂穿了嗎?

大半夜不睡覺,他擱那傷春悲秋,寫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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