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9)

唐禹森說完急步朝房間走去,唐母追出來,看到他的身影消失于轉角處才停下腳步,轉身瞥見餐桌上放着的水果,目光尋到坐在客廳陪唐嫣玩遙控車的韓寶琦,眼底閃過幾分狠色。都是那個女人,家裏因為她搞得一團糟,她卻若無其事的來來去去。唐母握緊手裏的擦布,手腕上青筋顯現,冷着聲喊:“嫣嫣,回來都不用叫奶奶?”

唐嫣玩得專注,未理會唐母的叫喚。倒是韓寶琦推了推她,輕聲提醒:“叫奶奶。”小朋友這才敷衍的叫了聲奶奶。

對媳婦的不滿和厭惡,一下子因為唐嫣這種不鹹不淡的态度而升級。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大人沒規矩,連帶小孩也毫無禮貌。唐母胸口的火氣噌噌地升起:“一點規矩都沒有!”她把擦布甩在餐桌上,氣沖沖地走過去,一把奪走唐嫣手裏的遙控器:“這是家樂的,不給你玩!”

東西被拿走,唐嫣急着要去搶,唐母快手快腳把車子一并收起,放到電視櫃的頂端。小朋友夠不着,哭喪着臉過來拉媽媽的手。韓寶琦知曉唐母有心借着孩子發作她,咬緊牙關沒發難,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東西不是你,人家不給你玩也沒辦法。”

小朋友扁着嘴,淚珠在眼眶內凝聚,很是委屈:“可是我想玩。”

“以後再給你買好不?現在先不玩,媽媽去給你洗些提子吃?”

唐嫣咬了咬嘴唇,最終忍住沒哭出來,點點頭,随韓寶琦走開。去到餐桌前,韓寶琦解開裝着提子的膠袋,剛想掰下一小串,膠袋猛地被人拉了去。

“沒禮貌的小朋友不許吃我的東西!”

韓寶琦閉了閉眼,暗暗深呼吸,張開眼時臉上恢複平靜,擡頭看向唐母:“這是我們買回來的!”

“是花禹森的錢!”唐母瞪着眼,分明是要跟媳婦扛上。

韓寶琦冷笑一聲:“不是只有你兒子才會賺錢,如果我說是花我的錢買的呢?”

“那你把它們全部帶走,我不稀罕!”唐母頭腦發熱,不知哪來的蠻勁,把桌上的榴梿和提子全推到地上去。

“簡直不可理喻!嫣嫣,我們走!”既然人家不歡迎,她斷不會厚着臉皮留下,韓寶琦拉起懵懵的唐嫣大步走向門口。

這段日子以來,唐母對這個不聽話的媳婦也忍得夠久,如今見她毫不服軟,還真扯着孫女要走,怒火直沖上頭頂,追在後面寸步不讓地大吼:“你滾!你這個有毛病的女人,有種給我快快滾出這個門口,滾了以後不許再踏進我們唐家半步!”

韓寶琦本來懶得跟她吵,現在被人說有毛病,她也冒火,忍不住跟唐母飚上:“你才有毛病,你全家都有毛病!沒見過有人想要兒子想到這麽癫狂,開口閉嘴就叫人去做試管嬰兒!我好好一個人,幹嘛要去做那些?你不去做?你不叫你女兒去做?”

“你……你……”在唐母的記憶裏,起碼有十年以上沒有人這樣指着她罵。敢對她冷言冷語的人,已經在十多年前死翹翹了。因為丈夫的強勢,媳婦年代的她在婆婆面前連臉都不敢紅一下。到她當了婆婆,她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擁有了某種權利。所以當韓寶琦敢對着丈夫指手劃腳,又敢反抗家長的命令不去檢查時,唐母的怒火早就壓抑不住。你一個什麽都不是的女人,誰給了你力量?“你竟敢咒我有毛病?你這個死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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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母勃然大怒,一口氣頂到喉嚨幾乎緩不過來,她沖到門口,腦裏還沒反應過來右手已經揮了出去,結結實實的一個巴掌掴在韓寶琦的臉上。

“啪”一聲響,連韓寶琦也驚呆了。“你打我?你竟然打我?”自長大以後,連韓老太那麽彪悍的人都舍不得損害孩子半條汗毛,這個老虔婆居然打她。幾乎沒作任何考慮,韓寶琦的拳頭已經送了出去。

唐母的左眼硬生生吃了一拳,眼下火辣辣的痛,頓時揭斯底理的大喊:“作孽啊!媳婦打婆婆啊!打死人啊!”她像個潑婦似的邊叫邊撲上去扯韓寶琦的頭發,韓寶琦當然不讓她得逞,舉起手去擋,一時兩個人扭打起來。

唐嫣在旁邊尖叫,房間裏唐禹森早聞聲沖出來,從背部抱住韓寶琦好讓她停手。韓寶琦猛地被鉗制,冷不妨又挨了唐母一個螳螂爪,臉上被抓出幾道血痕。“放手!放開我!”她這輩子都沒這麽窩囊過,氣得七竅生煙,掙紮着大吼,但唐禹森卻死也不肯放松。

“你是不是瘋了?在女兒面前跟長輩打架?”唐禹森啞聲低吼。

韓寶琦想到對女兒的負面影響,即時倒吸了口冷氣,一肚子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裏。

唐母卻像有了靠山,高聲尖叫:“這個死女人,竟敢打婆婆!兒子,跟她離婚!離婚!”

“媽!”唐禹森頭一轉,紅着眼喝止唐母的聲音。

可是唐母卻不知收斂,指着他下達命令:“你叫媽也沒用!我要你馬上跟她離婚!”

手不能動,韓寶琦踢着腳咆哮:“離就離,不離是孫子!”

“你閉嘴!”唐禹森把韓寶琦往門板上一甩,用身體壓住她,氣急敗壞地沖她大吼:“你敢再喊離婚?你敢?”

“我敢!我為什麽不敢?唐禹森,你真以為自己是神?現在是你媽容不下我,因為我不肯給你生兒子,她就不要我這個媳婦。你想要做孝子,也要看別人領不領情!”

“那你想我怎樣?跟家人決裂,然後與你雙宿雙栖嗎?”說到這,已聽到隆重的鼻音。

韓寶琦凄然一笑,這個時候她不想哭,那樣會顯得軟弱,但眼淚卻不受控制地大顆大顆的湧出來:“沒有,我從沒奢求過。唐禹森,你看看今天,就知道很多事情很難兩全其美。與其你夾在中間難做人,發展到最後,結局是我們兩看相厭,不如我放你自由。”

“小寶,一定要走到這步嗎?一定要嗎?”她的臉上不但有血色的紅印,被抓傷的地方還滲着血,渾着眼淚,變得非常駭人,同時也令他心痛。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唐禹森伸手想給她抹眼淚,但韓寶琦卻快速別過臉避開。她對着外面白花花的陽光深深地吸了口氣,喃喃自語:“回不去了,已經回不去了……”

聽到這句話,壓在身上的身體驀地一僵,漸漸無力地軟了下去。韓寶琦毫不費勁便把他推開。

要走嗎?走了以後真的一拍兩散了。可是這有啥好留戀的?她搖搖頭,擡起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外走。

“韓寶琦,你真要離婚?”唐禹森冰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軟的不行,就用硬的。“你這樣提出離婚,我什麽都不會給你,就連嫣嫣的撫養權,你也別妄想得到!”

韓寶琦稍微頓了頓腳步,心髒已經痛得麻木,腦袋裏更是一片空白。除了悲傷,他還能給她什麽?前面就是光明,她已經不想回頭。若為自由故,什麽都可抛。

“随便你。”她淡淡說完,慢慢地走出了大門,直至消失于空氣中。

她真走了。在他拿唐嫣威脅,她還是那麽決絕地走了。唐禹森看着空無一人的門口,整個人完全呆掉。

“媽媽……媽媽……”終于反應過來的唐嫣哭喊着要追出去,被唐母攔腰抱住。

“走了好!這女人走了好!”

“你閉嘴!這個家要散了,你很高興?”唐母在幸災樂禍,冷不防被不知何時走出來的唐父吼了句,頓時蔫蔫地噤聲。

唐禹森木讷地走回客廳坐下,根本不知怎就變成這種局面。他用雙手瘋狂地扯着頭發,過了一會,才擡起頭,茫然地問:“生兒子……真的那麽重要嗎?”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看了不少婆媳大戰的新聞,其中不乏動刀動槍的,所以七設計這個情節應該不算太誇張吧?

我知道這裏又會引起非議,認為寶琦太不顧一切,有些姑娘甚至覺得寶琦之所以走到今天完全是自找的。她應該怎樣怎樣,如何如何……

七只想說,道理人人懂,但當身在其中時,誰又能做到面面俱到?

這大概就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吧。

☆、50

頭上的陽光粗暴的灑下來,并沒有因為某些人受了難而有所憐惜,韓寶琦覺得她的頭發都快要着火了,人更是快要虛脫。被打的半邊臉從開始的疼痛到現在已經沒了知覺,她不敢踫,但知道肯定腫了,走在路上,踫到的人都盯着她看,那回頭率是百分百。

從唐家出來,她走得很慢。并非要等誰追上來,而是她不知該往哪兒去。今天出門為了圖方便,連背包都沒帶,身上除了手機只有一個零錢袋。裏面只有三十多塊,打車錢都不夠。

奇怪在即将要離婚的這當口,她沒哭得唏哩呱啦,反而計較起這點小事。

村口就在前方,正好有輛巴士緩緩駛過。她拔腿沖過去,正好趕上。這輛車會經過城裏的小區,她本不想回去,可是連資本都沒有,談何跑路。

她挑了駕駛座後面的座位坐下,巴士穩穩地開出。街景在眼前不斷移換,韓寶琦突然就想起唐嫣。每次坐巴士,小朋友總是眼巴巴的看着窗外。她說喜歡看這大片的玻璃窗,喜歡看外面變換的畫面,就像看一臺特別大的電視。

媽媽跑了,她會不會傷心?剛才那一幕,肯定把她吓壞了吧?

眼淚在這一刻湧了出來,離婚了,孩子怎麽辦?唐禹森說不會給她小朋友的撫養權,而她也答應了。只要想到将會跟孩子分開,韓寶琦從心髒到喉嚨都跟着疼起來,人更是不可抑制的號啕大哭。

眼淚伴着鼻涕巴啦巴啦的往下流,沒有紙巾,只能用手擦。她知道自己現在很狼狽,前面的司機先生透過倒後鏡瞥了她一眼,大概以為遇到瘋子,眸底有戒備。車上也有別的乘客,雖然不多,但她不想理會。形象算什麽?她快要變成失婚女人,就連女兒也沒了,她很難過,借個地方發洩一下不行嗎?

韓寶琦就這樣一路哭至回到城裏,下了車,眼淚才收住。走進小區,上樓,摸了摸口兜,終于發現自己身上沒有鑰匙。

這是天要亡她!

要打電話給唐禹森嗎?不要!韓寶琦抓住不鏽鋼防盜門的把手,一時陷入困局。

旁邊的門口響起“咔嚓”一聲,有人推門出來,是隔壁的老奶奶。對方見她一愣,讷讷地道:“唐太太,你被人打劫……”

老奶奶的話還沒說完,韓寶琦已經一支箭似的轉身跑下樓。她奔出小區,蹿進旁邊的三岔路,像離水的魚似的大口大口地呼吸。

她不明白自己為何要逃,或許是不願解釋自己的狼狽。原來她可以在巴士上不顧形象的大哭,卻不願在認識的人面前露出半分軟弱。她怕,怕自己這副鬼模樣會經由他人之口傳到唐禹森耳中。怕他看輕她,以為沒了他,她就活不下去。

幹澀的眼眶因這個想法而勻出一絲濕潤,怎麽就走到這步了?唐嫣放暑假前,他們一家三口還嘻嘻哈哈。短短兩個月不到,這個家就散了。她以為自己很灑脫,其實一點也不。之前思量過的東西,到真正實現起來那麽難。想到要離開熟悉的人,離開住了七年的小區,要一個人獨自生活,她就惶恐不安。

韓寶琦在路邊的臺階坐下,好不容易平複的心情,此刻再次翻騰起來,使她抱着膝蓋哽咽哭泣。

輕微的腳步聲由遠至近,經過她的身邊,走了一段路又退回來。一個硬繃繃的東西踫了踫她的肩,開始韓寶琦沒理會,後來那東西把她戳痛,才氣呼呼地把頭擡起,朝着身前颀長的身影大吼:“幹什麽?”

站在她身前的是久未露面的池唐,他剛從超市回來,買了滿袋的罐頭食品。見有個女人坐在路邊埋頭大哭,以為哪來的瘋女人,并不以為意。可是那聲音也太熟悉了,他不由得截返,仔細一看,果然是她。

看到韓寶琦鼓起的半邊臉,他挑了挑眉:“你被人揍?”那母老虎能打敗一個彪形大漢,現在居然變成一個豬頭,對手肯定不簡單,他突然就來了興致。

“不用你管!”她已經無家可歸了,只能躲在無人角落裏發洩,他來湊什麽熱鬧?韓寶琦把臉埋進雙膝間,繼續抽抽泣泣。

向來不管閑事的池唐沒走,反而在她身邊就地坐下。耳邊是慘慘凄凄的嗚咽聲,他皺起眉頭,花了幾分鐘才确定他不喜歡這種聲音。發生什麽事?難道是家暴?被她家男人揍了?腦裏閃過那個男人正直的臉孔,看來只是虛有其表,他的眼裏不禁閃過一抹陰暗。生平第一次,他為了一些與自己無關的事情産生不悅。

“诶,別哭!”他不會安慰人,說出來的話沒半點溫度,甚至帶着幾分嘲諷:“你這樣很難看!”

“我又沒叫你看!”她自顧自的哭得盡興,難看也是她的事,與他何幹?

“丢人!別跟人說你認識我!”他揪住她的胳膊往上一提。

韓寶琦冷不防被扯起身,雙腿麻木得一軟,差點又撲回地上。

“走!”他二話不說拽着她往前走,韓寶琦哭得頭暈眼花,一下子沒了方向,只能跄踉着跟上他的腳步。

池唐把她領回家,往沙發上一扔,丢下一句“要哭在這裏哭”,便走了去。

換了地方,韓寶琦反而哭不出來。她攤在沙發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燈,一動不動。

池唐将買回來的東西放進儲物櫃,又去了趟浴室洗手,出來見她軟趴趴的倒在沙發上,坐沒坐相,本來想說兩句,但鑒于她的樣子太不堪,最終忍住沒開口。他回房打開筆電,把早上做好的一款蛋糕所拍的照片存進硬盤裏,編輯了一個文檔,記錄做法。打了一會兒字,他支起耳朵細聽,沒發現外面有動靜。走了嗎?有些不放心,想出去看看,又覺得這麽關切她不妥。

這時候他才靜下心思量,到底為嘛把人帶回來?她被家暴也不關他事,不過她這樣怪可憐的。對!沒錯!原來他也有善心,怎麽說大家相識一場,就是可憐她!

這樣想他的心安樂了許多,手敲着鍵盤,繼續專心打字。他擁有一個美食博客,從不吝啬每道美食的制作方法,因此擁有大批的粉絲。

約莫過了大半個小時,他把做法理順,插入配圖,按下發送。伸了個懶腰,隐約聽到電話的叫聲。他推開椅子起身走出去,越接近客廳鈴聲越響亮。沙發上的人繼續挺屍,對來電充耳不聞。

池唐走近一看,發現她閉着雙眼,大概睡着了,于是拿起茶幾上的小布袋拉開鏈子。手機果然在,裏面還有三十塊。真窮!他暗自腹腓,翻轉電話,屏幕上顯示的名字叫唐先生,不用猜也知道是她老公。怕是故意不聽的,他擅作主張的按了下手機側邊的小按鈕,消了音。

把東西放回茶幾上,正要走開,不料卻聽到她陰沉沉地說:“幫我關機。”

池唐撇撇嘴,默默地拿起手機關掉。本來以為她還有話要說,或許會解釋一下為何會被打,或是受了什麽委屈。誰知站了一陣,她仍然沒吭一聲。池唐擰起眉頭,最後堅持沒問,走到廚房準備晚餐。

食物的香味伴随着容器踫撞的聲音飄滿室內,韓寶琦嗅着那味道,肚子“咕嚕咕嚕”的大叫。維持着同一姿勢太久,手腳已經麻痹。雖然覺得在一個男人家裏這麽随意太不像話,但她就是不想動。誰叫他把她撿回來,就這樣吧,破罐子破摔大抵就是這個意思。

“嗚嗚”的抽油煙機叫聲戛然而止,緊接着是“啪噠啪噠”的拖鞋聲。“喂,吃飯!”冷冷的男嗓音在頭頂落下,韓寶琦依舊閉着眼,半點反應也沒有。腳步聲移走,卻很快回來,一個裝着食物的盤子“呯”聲扔到茶幾上,就像施舍乞丐。

施予者又趿着拖鞋走到廚房那邊的料理臺自顧自的開吃,晚餐完成,他洗好碗碟,回房間坐了一會,又到浴室洗了澡,出來客廳發現茶幾上的盤子已經清空。

還知道餓了要吃飯。池唐懶得說她,收走盤子。客廳裏多了個人,今晚他沒心情做蛋糕。在房間裏戴着耳機聽了會兒音樂,上廁所時又偷偷瞄了眼沙發處,她的姿勢終于換成蜷縮狀,眼睛依然緊閉。池唐看了看座鐘,晚上十點了,于是悄然關了吊燈,只留下天花板一組LED燈,便回了房間。

第二天醒來,跟以往無數個清晨般,四周靜悄悄的。他躺了一會才記起屋裏還有人,連忙起身沖出客廳。以為她走了,結果人還在,而且已經坐了起來,抱着雙膝,眼睜睜的盯着地面某一點。他稍稍松了口氣,走到她身邊,清了清喉嚨:“喂,你還好吧?”

她沒回答,仿佛地上有黃金似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喂!”池唐推了她一把,她像個木偶娃娃一樣整個人往沙發上載去,依舊雙手抱膝,連姿勢也沒換。

神經病!看你能忍多久!他蹲下來瞪着她,這下她卻閉上眼。

經過一夜,她的樣子還是挺慘不目睹,半邊臉依然腫得像豬頭,抓傷的血痕也很刺目。女人醜已經夠糟糕,醜還不愛惜自己真令人鬧心。他起身到浴室的櫃子裏找出醫藥箱,拿棉枝蘸了雙氧水給她清潔傷口。這女人也夠犟,竟然半聲也沒叫出來。看來夫妻矛盾鬧得挺嚴重的,他嘆氣。

收好藥箱,他去做早餐。領教過她的倔強,做好後還是拿盤子裝好扔在茶幾上。他梳洗完回來,果不意外地發現盤子又空了。

她就這樣在沙發上紮了窩,睡了吃,吃了睡。

又一晚過去,池唐從房間出來,看見她照舊蟄伏在沙發上,身上的衣服還是兩天前那套,神色邋遢得像流浪街頭的游民,很明顯沒洗臉洗澡。想跟她對談又是不理不睬,一個人怎就這般自暴自棄?這令他大為惱火,指着她氣得直跳腳:“你要再這樣下去給我滾!”

韓寶琦擡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表情挺平靜,卻挺有骨氣自沙發上爬起來,拿了手機和零錢袋走人。

這女人身上只有三十塊,就這樣走了指不定會出事!誰叫人是他自己帶回來的,現在又趕她走太沒人性。池唐的善心再次大發,伸手粗魯地把她拉回來,推回沙發:“算了,你愛怎樣就怎樣!”

攤在沙發上的韓寶琦不知咋地哭了出來,已經停止兩天的眼淚,這刻爬了滿臉。池唐抓着頭發,覺得自己一定是吃飽了撐得緊,才會沒事招惹了砣麻煩。

之後,韓寶琦在沙發上又窩了兩天,終于在周五早上六點離開駐紮點,拿出他家的清潔工具,把客廳、廚房、浴室、卧房、前後陽臺徹底清潔了遍。随後她跟他借了錢,到商場買了衣服,回來走進浴室把自己從頭洗到腳趾尾。換出來的衣服她扔進垃圾筒,所有的悲傷随着那身肮髒衣服徹底扔掉。

她拿出被棄置多日的電話,開機。“咕咕咕”的都是信息提示音,整整有九十多個來電未接。她回撥過去,對方很快就接聽。

“小寶,你在哪兒?”

韓寶琦捊了捊半濕的頭發,字正腔圓地道:“唐禹森,下午抽空去把離婚手續辦了吧。”

☆、51

約好下午兩點,韓寶天提前十分鐘到達。工作人員還沒上班,庭院外靜幽幽的。鎮街級別的辦公地方,一如多年前給她的印象,有些簡樸。

當年登記結婚時的情景依舊歷歷在目,那天為了争個頭位,唐禹森大清早便攜着她興沖沖地跑來,結果還是遲了一步,婚姻登記的辦公室裏早就有一對。他們站在一旁等,聽那大媽說了大堆話,才曉得人家是來辦離婚的。唐禹森當場就黑了臉,拉着她急急忙忙往外走,說晦氣。

怎麽說結婚是大事,一生人一次,唐禹森說幹脆去市婚姻登記處吧,夠隆重。誰知去了新城區,市政府的守衛說只有港澳同胞才能在此辦理手續,于是他們只好退而求次選擇回她戶口所屬的鎮政府。無奈這樣一來一回,去到又吃了閉門羹,人家下班了。好不容易等到下午開門,工作人員又說他們這邊只一三五才辦理結婚登記,而那天是周四。

輾轉折騰了大半天,韓寶琦差點就發脾氣不登記,還是唐禹森逗了她幾句,最後決定回早上去的地方。只花了五分鐘不到,就領回兩個熱騰騰的紅本子。

結個婚不容易,他們都以後今後會更加珍惜。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當初幾經周折的堅持,随着時間流逝,就連結婚登記的日期都漸漸被淡忘。

現在想這些真有點傷感,韓寶琦苦笑,低垂的目光一轉,看到面前的地面不知何時多了一雙皮鞋。那雙皮鞋的主人站立了片刻,直到察覺到被她發現,才緩緩走過來,在她身前蹲下。

韓寶琦擡起眼簾,平靜地看着他。幾天沒見,他的神色也不太好,眼底下有明顯的兩圈瘀青,狹長的眉目間有着複雜的情緒。早上韓寶琦在電話裏并沒給他多說話的機會,撂下時間地點便收了線并關機。她賭他一定會出現,結果她贏了。

“一定……要這樣嗎?”他的嗓音帶着幾分沙啞,說話的時候一字一頓異常緩慢,神情略帶憂傷。他伸手去撫她的臉,卻被她輕輕避開。

一對夫妻不是因為感情破裂分開,多少總會不舍。韓寶琦不怨他,維護自己的父母沒錯。要是她,也不會置自己的爹媽不顧。只是這樣的日子真的很累,再這樣下去她難保自己有天不會崩潰。她承認自己是孬種,遇到問題不願思考解決方法,也不肯委曲求全顧存大局,離婚是為了逃避,一刀切。她仰起臉朝着半空眨了眨濕潤的眼眸,笑:“唐禹森,不要企圖勸服我。你知道我這個人犟,幾天過去了依然決定要離婚,便是仔細思量過,不會改變的了。”

說得那麽決絕,唐禹森的眉頭反射性的皺起:“即使為了女兒,也不會改變?”

“對!”韓寶琦收回仰視的目光,冷冷地與他平視:“為了擺脫這段婚姻,我可以什麽都不要,包括你,包括女兒!”

唐禹森的眼睛圓瞪,目光變得銳利,渾身瞬間緊繃,四周輻射着戾氣。“你一定會後悔!”

她凄然一笑:“或許,但已經與你無關。”

“很好!”他說完倏地站起來,轉身走向已經開門的辦公室。

手續辦理很簡單,只求速戰速決,韓寶琦放棄女兒的撫養權,共同財産就只有一輛車,她也不計較了,只要求各自名下的存款保持不變。唐禹森對于她提出的這點冷冷的沒發表意見,簽下名字後,大踏步走了。

韓寶琦執着那本紅色的小本子納納的尾随在後,腳步輕飄飄的。陽光依然燦爛,她擡頭看向白花花的光芒,有些不可置信。想不到十分鐘不到,她已經恢複自由身。

不遠處傳來“啪”的關門聲,把韓寶琦的神兒拉回。眼見唐禹森要走了,她沖過去拍他的車窗。

玻璃緩緩降下,唐禹森看也沒看她,凝着臉瞪着前方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句:“什麽事?”

韓寶琦深呼吸了口氣:“你明天在不在家,我要去把東西拿走。”

明明天氣熱得半死,但四周的空氣因她這句話降至冰點。唐禹森緊抿唇線,什麽話也沒說,還迅速把車窗升上。“喂!”韓寶琦在外面起勁拍打車門,大聲喊,他沒管,打了方向盤,把車頭往門口方向轉去,留下一尾廢氣。

怪不得人說離婚的男女會成仇人,韓寶琦氣極而笑,想不到有天會罵一個曾經最親密的人神經病。

雖然他沒給予答複,韓寶琦還是得厚着臉皮去把東西拿回。畢竟現在她全副家當在人家手中,即使人家把她當孫子也認了。第二天吃過早餐,看時間差不多,她便準備行動,而且決定多拉了一個苦力。

“憑什麽我要去幫你搬東西?”池唐手捧着水杯,慢條施理地地喝了口茶,然後拿那雙好看的丹鳳眼斜斜地打量她,臉上微微一哂帶着些許嘲諷。

“因為你是好人啊!”韓寶琦搓着雙手,露出掐媚的表情:“你看,你都已經幫我到這個份上了,就好人做到底嘛。”她要徹底搬走自己的東西,林林種種肯定不少。

這女人昨天以前還死魚似的癱在沙發上,今天就滿血複活了,而且一出手就離婚!池唐悔得腸子都青了,要是知道這樣,他才不會趟這渾水。現在還去幫她搬家,難免瓜田李下。要是被誤會他介入別人的婚姻,而且還是個這麽醜怪的女人,他顏臉何存?“不去!”

“真的不幫忙?”

池唐抿着唇沉默不語。

韓寶琦見他仍然冷冷淡淡,疲憊突然襲上心頭。算啦,其實他們關系也不是那麽密切。人家都無條件收留了你幾天,算是仁至義盡。她怏怏地嘆了口氣,默默地把口兜裏一串鑰匙拿出來放到茶幾上:“謝謝你這些天的照顧,以後有機會再報答你。”

她垂頭喪氣地走到門口,彎身從鞋櫃裏拿出自己的布鞋穿好,手搭上門把手,剛開門,身後便傳來他清冷的聲音:“不是很多東西吧?”

韓寶琦怔了怔,回頭咧開嘴笑:“不會不會。”

池唐放下水杯,回房間換下家居服,出來經過茶幾又拿起那串鑰匙,經過她身邊時随便一抛。韓寶琦手忙腳亂的接住,轉頭他已經走了出去。

真是個不讨喜的小鬼,韓寶琦搖搖頭,心想得盡快找到地方住才好。

唐禹森已經整整一個星期沒能好好睡覺,因為老婆失蹤了,他得找。他休了年假,跑了很多地方,包括娘家,委婉地問遍了能問的人,始終沒有韓寶琦的消息。

那天的場面太混亂,他根本來不及消化,事後唐嫣怯怯地問他,為什麽奶奶要打媽媽。唐禹森想說因為媽媽不乖,但最終他沒說出口。兩個女人會大打出手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這段日子他一直充當着夾心人,希望能拖到有一天有一方會妥協,可惜沒能等到。

唐嫣每天問媽媽去哪兒,為什麽不回家。白天還好,開學了,她上幼兒園。可是晚上回來就哭,哭得他心煩。最後沒辦法,他只能騙她說媽媽去旅行了,很快就會回來。

那邊廂想找的人關了機,另一邊廂家裏的老媽卻天天電話轟炸他。一開口就哭,怨天怨地怨兒子,怨他讨了個不尊重公婆的老婆,吵夠了就給他下達命令:想要得到她的原諒,除非讓那女人叩頭認錯。

離婚這個詞終于沒再提,那是不是說老媽也退讓了?可是叩頭認錯,唐禹森想都不敢想,他只求韓寶琦先下了這道氣,以後要怎樣修複一家人的關系,就等以後再說。結果多天找不到的人,打電話回來就只提一件事:離婚。

唐禹森覺得自己當時一定是因為睡眠不足被鬼掩眼了,不然不會為了賭口氣神推鬼使的就簽了字。當晚他就後悔了,想到她還要回來收拾東西,或許能好好談一談。他會向她保證,以後無論家人怎麽鬧,他都會跟她立場一致。他突然興幸自己還沒把她出走和離婚的事鬧得人盡皆知,這樣只要悄悄複婚便無人知曉。

有了這個想法,周末大清早他就起了床,并告訴唐嫣媽媽今天要回家。小家夥無比高興,對他展露出一個久違的大笑臉。洗過臉,他給唐嫣挑了一條公主裙,并笨拙地幫她紮了頭發,然後自己也去洗澡剃須,一身清爽的迎接老婆大人的回歸。

早上十點,門鈴響了。為了少許面子,唐禹森推推女兒,示意是媽媽,讓她去開門。唐嫣不負所望,興奮地奔去把韓寶琦迎進門。

“媽媽!”

聽到唐嫣的喊聲,坐在沙發的他緊張地站起身。

“嫣嫣有沒有乖?”面對女兒,韓寶琦的語調一貫的輕快,即使是強裝出來。

“有!”多日未見,唐嫣見了媽媽馬上施展八爪魚的功力,韓寶琦只好抱起她。

分開數天,韓寶琦也是最挂念這個小人兒。想到以後不能跟她住在一起,韓寶琦鼻子一酸,不禁緊緊地抱住這個軟軟的小身板。

“媽媽,你到哪裏去旅行了?為什不帶我去?”唐嫣摟住媽媽的脖子,奶聲奶氣地問。

韓寶琦一愣,眼睛不其然的瞄向唐禹森。二人的目光撞上,她歪了歪頭,眼底都是疑問:你騙女兒說我去旅行?

唐禹森正了正臉色,沒吱聲,移開目光。

他的神情明擺着說對,有本事你自己對女兒坦白。韓寶琦默,轉過頭親了親小朋友。說就說吧,即使很殘忍,要面對的始終得面對,遮遮掩掩不是辦法。想到這,她抱着唐嫣走進孩子房。

孩子房的床上堆滿晾幹了收回來沒疊好的衣服,壓在最底那層還露出她的胸罩肩帶。一切仿佛沒因為她的離去而改變,這種感覺說不出的詭異。韓寶琦推開衣服,騰出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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