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周行随手拿過一個烤串遞……

顧修猝不及防的感覺到手上傳來了熾熱的溫度。

周行握着他的手,帶着他用了巧勁兒,剛顧修用力扯也沒能扯下來的魚鈎,這會兒卻輕輕松松的就自行脫落了。

周行笑着松開了他的手,“有些事情,沒必要太較勁,順其自然,放松下來,說不定慢慢就好了。”

顧修只應了一聲,也不知道有沒有把他這一語雙關的話聽進去。

周行轉移話題道:“看你平時好像不怎麽釣魚,你喜歡這個麽?要是不喜歡的話,一會兒可以帶你去附近走走,做點別的。”

顧修反問道:“你呢?你喜歡釣魚麽?”

“嗯,不錯的消磨時間的方式,釣魚的時候感覺心裏很靜。”

“那就繼續吧。”

周行笑了笑,替他理好了線,又将傘的位置稍微挪了挪,站在他身側,試了試甩杆沒問題後才再次坐了回去。

錢京端了兩杯飲料過來。

他們榨了很多果汁,之前放了兩大桶在冰箱裏,這會兒直接帶過來了,坐在傘下一邊釣魚一邊喝冷飲,倒別有幾分惬意。

很快,周行手上用力,猛地往上一提,竟是在短時間內就釣上來了一條魚。

這是今天衆人釣上來的第一條魚,這魚個頭不小,算是個開門紅。

幾人見此紛紛起哄。

他們剛釣魚之前就說好了,今天誰釣上來第一條魚,晚上誰請客,很不巧中午是周行做的飯,晚上仍舊是他請客。

對于衆人的起哄,周行只是笑着應了,而後将魚取下來扔進了桶裏,再次給魚鈎挂上魚餌,将魚竿甩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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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周行說釣魚的時候會讓人感覺心裏很安靜,顧修開始的時候并不覺得,但漸漸地,他開始有了一種類似的感受。

當整個人只是靜靜的盯着水面上的浮漂,感受着手上魚竿的動靜的時候,便不會再去想旁的東西,自然而然的也就跟着安靜了下來。

漸漸的,顧修開始喜歡上了這種感覺,他靜靜的盯着水中的浮漂,這麽一盯就盯了很久。

其他幾人過了一會兒之後也陸續有了收獲,顧修這邊卻一直靜悄悄的,沒有任何的反應。

周行這麽一會兒功夫已經釣上來了三條魚,他側頭看向顧修,開口道:“把魚竿擡起來看看。”

顧修似乎在出神,過了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按照周行的話收了杆。

魚餌已經不見了蹤影,只剩下了一個光禿禿的魚鈎,怪不得這麽長時間以來都沒有任何的動靜。

周行笑道:“有些小魚不咬勾只吃餌,時間長了你可以拿起來看看。”

顧修應了一聲,給挂上魚餌,而後再次将杆甩了出去。

周行這個時候沒再繼續釣魚,他将魚竿放在了架子上。

“渴麽?”周行一邊拿起果汁一邊問道。

“我自己來就行。”

周行的目光落在魚漂上,問道:“感覺怎麽樣?會不會覺得有點兒無聊?”

“沒有,挺好的。”

頓了頓,顧修繼續道:“其實你不用這樣的,不用這麽照顧我,在意我的感受。”

周行對他有點兒太好了,他不知所措的同時,也怕自己會産生依賴,或者會産生誤會。

其實現在有的時候他就會産生這種感覺,有的時候他會覺得周行看向他的目光之中,有些說不出的柔軟與溫柔,他的那種眼神,讓他有些承受不住。

“這個沒什麽,不夠如果我有做什麽讓你感覺不太舒服的事情,你可以跟我直說。”

“沒有。”

顧修這話說得斬釘截鐵,又把周行給逗樂了。

周行尋思了片刻之後繼續說道:“其實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我在家裏照顧弟弟妹妹習慣了,下意識的就把你當弟弟照顧了。”

顧修聽到周行提到家裏,想到之前張慧說到一半又被打斷的話,跟着問道:“你家裏?”

“上次跟你說過我跟我舅舅長大的,我舅舅家裏除了我之外還有三個孩子,我最大,底下兩個妹妹一個弟弟。”

顧修聞言略微有些驚訝,“三個孩子?多大?”

“老大二十六,現在在大城市上班,老二二十四,去年嫁人了,老三十九,高中畢業之後就沒再上學了,這會兒打點零工什麽的。”

顧修略有些驚訝,開放生育是近些年才有的,所以剛周行說的時候,他還以為是很小的孩子。

“我們這邊人口少,計劃生育沒那麽嚴格,而且重男輕女,即使被罰款也要生兒子,直到生出來為止,早些年的時候家家都這樣。”

顧修聽他這麽說倒也有些理解了。

周行笑道:“小時候窮,家裏四個孩子,光吃穿就是大事。”

“舅舅舅媽沒日沒夜的掙錢,家裏幾個孩子只能是大的帶小的,我比他們大幾歲,所以一般都是我來照顧他們,有的時候開家長會都是我去。”

顧修啞然失笑,想到一個孩子給另外幾個孩子開家長會的場面,莫名的有了幾分喜感。

周行在這之後又給他講了些小時候照顧弟弟妹妹的趣事,成功吸引了顧修的注意力,讓他露出了幾分笑意。

顧修笑的時候不多,但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周行愛看他笑。

他有的時候看着顧修也會想不明白,明明這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會得了抑郁症。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麽,能夠怎麽幫他,于是他也就只能在能夠做到的範圍內照顧好他,平日多讓他笑笑。

周行一邊說,一邊點了根煙。

其實周行都是可着那些年好玩的事情給顧修講的,但實際上那些年的日子是很苦的。

當初他舅舅就是因為連着生了兩個女兒,沒有兒子,所以才在他父母出車禍後主動将他帶在身邊,承擔起了養育他的職責。

當時主要是怕自己沒有兒子在村裏被欺負,被人看不起,也擔心到老了沒人能照顧他們,沒人繼承香火。

卻沒想到剛将周行接到家裏沒兩年,就有了三胎,而且三胎還是個兒子。

有了兒子,那自然也就輪不到周行來繼承香火了。

而且兩個人撫養三個兒女本來就很困難了,更何況還要加上周行這個外人。

當時他舅媽是想要讓他走的,甚至當着他的面說:“我家養不起你了,你看誰要你,你就跟誰走吧。”

那一年周行十一歲。

他當時是真的想過走的,想着無論怎麽樣,總是能夠活下去的,實在不行去孤兒院也行。

後來是他舅舅堅持留下他,他舅媽最後沒辦法,只能同意。

那些年他在家裏的地位可想而知,即使他很少花錢,從來也不提什麽要求,努力幫忙照顧弟弟妹妹,大多數的時候仍舊是得不到什麽笑臉。

後來沒去念大學去當兵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他之前的時候跟周行說他學習成績不好,這句話其實要看以什麽标準來衡量。

他當時的成績其實還算不錯的了,就算是考不上985、211,考個普通的一本也問題不大。

但他上高中的時候他舅媽就不願意,只恨他沒有和村裏其他幾個學習差的孩子一樣,念完九年義務教育就去賺錢,是不可能支持他念大學的。

跟念大學的花錢相比,當兵不僅不花錢,反倒能賺錢,于是他舅媽極力讓他去當兵。

當時幾個弟妹上學都要花錢,家裏已經是艱難支撐了,最後他妥協了,去當了兵,而那筆錢也的确是幫了家裏不少……

顧修看向周行,雖然周行臉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麽,說的也是趣事,顧修卻莫名感覺到了他情緒上的變化。

“不用跟我說這些的。”顧修開口道。

周行在這之後就真的沒再說話了。

兩個人靜靜坐了片刻後,周行開口道:“收杆。”

顧修愣了一下,而後就感覺到了魚竿開始上下起伏,需得用些力氣才能抓穩。

他順着周行的話将魚竿往上一挑,竟是真的釣到了一條魚。

周行幫着顧修将魚從魚鈎上卸了下來,笑着讓他看他的戰利品。

顧修這是第一次釣魚,見真的能夠釣上魚來還是挺高興的。

而這條魚出現的也恰是時候,正好打破了兩個人之前那種氛圍,也将周行從之前的情緒之中拉了回來。

顧修看着周行的側臉,想着張慧之前的那些話。

他原本是對周行家裏的事情有些好奇的,但從周行剛說的那些話裏便能夠體會到他那些年的不容易,這個時候他已經能夠明白張慧那話裏隐含的意思。

但他卻不認同張慧的話,他不覺得這樣的家庭是周行的缺點。

他心疼周行的過往,但過去也是周行的一部分,正是過去決定了周行現在的模樣。

周行這個人本質上就很好,各方面都是。

顧修有時候甚至在想,像是周行這樣完美的人,要什麽樣的人才能配得上他。

顧修釣上來魚之後有了經驗,沒用周行再詳細的囑咐他什麽,他自己就開始能夠釣到魚了。

之後的時間裏兩個人都有收獲,餘下幾人也是,衆人在河邊釣魚、聊天、笑鬧,直至下午五點才開始收拾東西。

顧修見狀問道:“我們現在回去麽?”

“不,去下面農家樂吃燒烤。”

“嗯?”

周行本身就是開農家樂的,他們還要去別人家的農家樂吃燒烤?

周行只當他不知道這片兒的規矩,解釋道:“水庫附近不能燒烤,不安全,也怕污染水源,咱們去附近農家樂燒烤就沒這些限制了,那地方離這邊不遠,我們經常去。那邊人也不多,不算吵,你可以放心。”

這農家樂的确不遠,衆人驅車沒用十分鐘就到了地方。

老板出來迎接他們,順便幫他們把東西提了進去。

衆人的瓜果蔬菜和魚都自帶了,讓老板準備的也就是啤酒和烤串一類的東西。

他們早已經打好了招呼,他們這邊剛在戶外的椅子上落座,老板就把東西都上了上來。

這邊的燒烤架也都已經支好了,只等着衆人自己點火燒烤就行。

幾人各自生火,而後拿着烤串烤了起來。

周行這邊将火點起來之後,也随便拿了兩個托盤,開始烤肉。

顧修走到周行的身邊。

周行笑道:“不用過來,我來就行,再等幾分鐘就能吃了。”

周行的手不時的翻動着烤串,油滴到木炭上,發出滋啦啦的輕響,肉香跟着慢慢飄散出來。

顧修盯着周行骨節分明的手指看了一會兒,而後将視線投向了遠方。

這會兒正值夕陽時分,天邊的雲在夕陽的映照下慢慢變紅,最後變成了大片的火燒雲,瑰麗的挂滿了整個天空。

這正是一天之中最美的時候。

周行叼着煙,含笑看着顧修。

夕陽映照在顧修的臉上,讓他的神情顯得十分的柔和。

那邊老板殷勤的問道:“還有什麽想吃的麽?土豆粑粑,烤雞?”

這兩個可以說是老板的拿手菜了,周行聽言笑道:“行,上吧。”

顧修回過神來。

周行見他似乎沒有坐回去休息的想法,指了指調料,笑問:“這個要不你來。”

顧修有點兒遲疑,問道:“都放麽?”

周行笑,“你想放哪個放哪個就行。”

顧修依次拿過幾罐調料均勻的灑在了烤串上。

在這之後他又拿過了托盤。

周行将烤好的烤串放到托盤上,又拿過了新的放在火上烤。

兩個人交流不多,配合起來倒是意外的融洽。

跟兩人相反,另外兩個烤架旁,幾人笑笑鬧鬧的已經吵起來了。

這邊張慧嫌棄錢京把肉烤糊了,那邊鄭岩則在吐槽孟澤不幫忙,就知道吃。

顧修隐約覺得,像他們那樣才是真正親密的相處姿态,他和周行之間的相處似乎有些太客氣了。

但轉念想到他和周行相識的時間還短,客氣些也是正常,而且他和周行的關系,或者也說不上是朋友,至少,不像朋友那樣純粹。

周行只是在盡職盡責的照顧他而已。

他連這樣徹底的放松下來與人笑鬧上幾句都很難。

他什麽都做不好,生來就是這樣惹人厭惡。

無端的自厭情緒突然湧了上來。

周行觀察着顧修的神情,沒問他怎麽了,只随手拿過一個烤串遞到了他的唇邊,“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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