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周行熄滅了手中的煙,給……

顧修下意識的張嘴,被輕微燙了一下,頓時往後仰了下脖子,躲開了嘴邊的烤串。

烤串已經晾了一會兒了,燙也不會燙到哪兒去,不到能燙傷人的程度。

周行笑着問:“想什麽呢這麽出神,燙的話吹一下再吃。”

顧修從周行的手上接過了烤串,當真乖順的對着烤串吹了吹,這才輕輕咬了一口。

周行笑着看他吃。

顧修已經意識到自己這是又犯病了,不吃藥果然還是不行,早晨出門後情緒就一直不對勁兒,中午和下午的時候好不容易緩解了些,這會兒反倒變得更嚴重了。

他該帶着藥出來的。

好在一會兒吃完飯也該回去了,左右時間也不長了。

這麽一會兒的功夫,衆人的桌子上就已經變得滿滿當當的了。

外焦裏嫩的烤雞,金黃色的土豆粑粑,各色的涼菜,被洗好切好的水果,再加上酒水飲料以及各種烤串,看着着實讓人很有食欲。

鄭岩笑着問道:“咱們來一起喝點啊?晚上幹脆都別回去了,一塊兒睡這兒得了,等明天再回去。”

鄭岩說完對着老板問道:“咱們這兒房間夠吧?”

“夠,房間都空着呢。”

錢京笑道:“我們咋都行。”

孟澤嘆氣,“我不行啊,我得回去,明天還有事兒呢。”

鄭岩看向周行,“周哥,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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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行聽言看向了顧修的方向。

顧修不想破壞氣氛,但他該吃藥了,“我……”

周行見他神情猶豫,笑道:“我也得回去,我明天也有事兒呢。”

“啥事啊?”

周行避而不答,繼續道:“再說我不回去,張百萬今天晚上非得把這裏能偷吃的都吃了不行。”

張百萬正在一邊兒啃骨頭呢,聽到周行說它,‘汪’了一聲。

這是誣告,□□裸的誣告。

見周行堅持要走,衆人也沒再勸。

幾人接連開了幾瓶冰鎮啤酒,除了需要開車回去的孟澤和周行之外,其他人面前一人給擺了一瓶,而孟澤和周行的面前放的則是飲料。

鄭岩舉杯,“來,咱們一起來碰一杯。”

衆人聽言紛紛跟着舉杯。

顧修這會兒很想喝酒,但最後還是理智占了上風,他怕自己酒後失控,只輕抿了一口。

衆人碰過杯之後周行側頭問:“不想喝酒麽?要不我幫你換成飲料?”

“不用。”頓了頓,顧修又道:“算了,我酒量不好,還是換了吧。”

周行笑,“沒事,想喝就喝,我肯定把你好好帶回去。”

“我喝醉了會很吵。”

“嗯,沒事。”

“來,敬咱們的新朋友一杯,周哥的朋友就是咱們的朋友,希望你這次玩的開心哈,以後想過來了可以随時過來,咱們這邊好吃的好玩的還是挺多的。”

顧修的話被鄭岩所打斷,他舉起酒杯,跟鄭岩碰了一杯,兩個人都幹了。

錢京見此笑道:“你這不帶自己敬的吧,這不是把我們都落下了麽?”

孟澤笑道:“可不是,我就以飲料帶酒,也敬顧修一杯。”

顧修和孟澤碰了一杯。

“诶我說,我這剛說完一起一起,你怎麽就又單獨敬了,你們倆是故意的吧?是不是故意的?”

孟澤和鄭岩一塊兒笑着看錢京跳腳,最後還是張慧道:“行了,等會兒咱們倆單敬不就完了,讓人家緩緩,別真給人灌醉了。”

衆人笑。

一般來說兩杯啤酒不至于真把人灌醉,但顧修剛說了他酒量不好,這會兒衆人又都是空腹,周行也覺得還是等等再喝的好,于是示意顧修先吃飯。

夕陽落下去之後老板便開了燈,這邊室外裝的是小彩燈,這會兒這些小燈一開,看着跟一片星星似的,着實好看。

衆人邊吃邊聊,一晃眼就過去了三個小時。

顧修的酒量果然如他所說的一樣,在一瓶啤酒下肚之後他就已經醉了,整個人眼神迷離,神情也開始怔楞。

眼看時間不早了,衆人已經吃的差不多了,周行便提出先回去了。

孟澤跟着提出一塊兒走。

周行先将張百萬帶上車,而後扶着顧修站了起來。

眼見顧修站不穩,周行索性直接将人打橫給抱了起來,放在了副駕駛的位置,并給他系好了安全帶。

而後又将拐杖放回到車上,跟衆人打了聲招呼,便帶着顧修一塊兒往回走。

周行側頭看着顧修,他這會兒只垂着視線,面無表情,如果不是看眼神的話,其實看不出來這是醉了還是在發呆。

顧修之前說他喝醉了很吵,周行倒是沒有看出來他哪裏吵了。

越野車平穩的行駛在路上,這塊兒人少車也少,路上除了他們之外沒有其他人,可以說是安靜的有些過分了。

周行打開了車上的音樂。

顧修看着窗外,片刻之後說道:“周行,我難受。”

周行減慢了車速,打開了車窗,問道:“想吐麽?這樣有沒有感覺好點?”

顧修還是那句,“我難受。”

周行想了想,直接把車在路邊停了下來,而後問道:“下車透透氣,過會兒再走?”

“嗯。”

顧修說完‘嗯’之後整個人卻坐在車裏,動都沒有動。

周行下車,替顧修打開了車門,又替他解開了安全帶,扶着顧修下了車。

他本來還想把拐杖拿過來給顧修做支撐,但想到顧修現在夠嗆穩得住自己的身體,萬一沒穩住重心摔了的話,還不如就靠在他身上呢,索性就沒拿。

周行攙扶着顧修往路邊走了走,夜風習習,多少能夠起到些解酒的作用。

兩個人靜靜站了一會兒,周行對着顧修問道:“感覺好點兒了沒有。”

顧修不說話。

秋天夜間的山風多少有點兒涼,周行又問道:“冷不冷?要不要回車上?”

“不。”

周行也分不清他這是說不冷還是不回車上,左右他現在也沒什麽事兒,他索性把兩句話拆開了又問了一遍。

“有點冷。”

“不回車上。”

這回顧修給出了确切的答複。

周行将身上的外套脫下來給顧修披上,而後道:“要不在路邊兒坐會兒?”

路邊有幾塊兒大石頭,倒是方便坐着。

顧修點頭。

周行攙扶着顧修在石頭上坐了下來。

顧修看向天空,片刻後道:“星星變小了。”

“嗯?”周行沒聽懂,“星星有大的時候?”

“剛就挺大的。”

周行給聽笑了,“那是燈。”

“不是。”

“行吧,你說不是就不是。”

“你是不是一直這樣?”

“哪樣?”

顧修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說道:“這麽厲害,什麽都能做的很好,好像就沒有你不會做,你做不好的事情。”

“怎麽會?”周行笑,“你是從哪兒看出我厲害的?我就是一個沒什麽文化的粗人,也就體力還行,會點兒生活技能,哪有什麽厲害的?”

“比我強很多。”

“那是術業有專攻,你讓我寫書我可寫不出來,我寫過最長的東西就是八百字的作文。”

“我也就只會這個,但我現在也寫不了了,周行,我就是個廢物,我什麽都不行,我還有病。”

“別這樣說。”

顧修卻繼續道:“我有抑郁症,有時候會産生大量的幻覺,我會分不清什麽是真的,什麽是假的,我還有解離症,我會驟然間發現自己突然出現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做着不知道什麽事情。”

“我不想吃藥,吃了藥之後大腦反應會很慢,但不吃藥情況會越來越嚴重。”

“高一的時候我做數學大題能夠不寫過程,直接心算出最後的結果,一篇文章看幾遍就能背下來。高二我開始吃藥,到了高三的時候我花費半個月的時間都背不下一篇文章,我甚至連數學一百以內的加減法有的時候都心算不出來了……”

“我從年級前二十一路跌到兩百開外,花費了所有的力氣也就只考上了一個二本,即使是這樣,我也沒能念完,沒能順利畢業……”

“我的人生一事無成……我原本以為病好了後,我終于可以做個正常人了,卻沒想到竟然又複發了……”

“我的人生真的像個笑話。”

周行只從謝傑的嘴裏大概的知道了他的病,卻不知道吃藥的副作用能有這麽大。

他是知道顧修大學退學的事情的,他只以為這是天才的自負和特立獨行,畢竟比爾蓋茨在內的很多天才都曾經這麽做過,現在他才知道這一切竟然是因為逼不得已。

“你看着我。”

顧修怔怔的看着他。

周行開口道:“別這麽說自己,不要貶低自己,你很好。”

顧修垂着眼眸,整個人顯得孤獨又絕望。

周行熄滅了手中的煙,給了他一個擁抱。

周行的懷抱很暖,顧修感受着周行身上傳遞來的溫度,低聲道:“你知道麽,我還是同性戀,喜歡男人的那種。”

明明貪戀這個懷抱,貪戀周行對他的好,卻又控制不住的想讓周行看到他血淋淋的不堪的內裏。

你看,我有病。

我一無是處。

我連唯一的求生手段都失去了。

我還喜歡男人。

很惡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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