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只有抱有希望,努力去改……
丁樂在一邊兒見到顧修這幅樣子, 忍不住笑出了聲。
周行見兩人這樣,有些摸不着頭腦,确認顧修沒事之後, 他便又繼續回了廚房。
直到周行走了之後,顧修方才松了口氣。
丁樂笑道:“都在一起了你還這樣,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顧修這會兒有些怕了丁樂,示意他不要再說這個了。
丁樂見顧修這樣子,也知道自己再說顧修怕是真的要找個地縫藏起來了, 于是笑着轉移話題道:“我大概了解了一下你現在的病情,你現在不能看文字,那聽和說呢?”
“我以前都是看書, 聽書我還有些不太習慣,後續我會再試試。”
“不是,我不是說這個,我的意思是你有想過用語音寫作麽?你想啊, 你不能看到文字,但你可以說出來呀,然後軟件自動把你說的轉寫成文字, 這樣你就可以繼續寫作了, 後續再找人校對一下就行。”
“身為作家, 因為這個不能再寫作,實在是有些太可惜了, 我覺得你可以試試這個方法。”
顧修從沒想到過還可以這樣。
丁樂拿過顧修的手機,替他下載軟件。
“你試試這個軟件,可以把你說的話轉化成語音的同時還能同步保留語音,這樣後續你可以把語音和文字一起交給編輯校對的人員。”
“當然,這個軟件也沒想象中那麽好用, 說些日常的話識別率還行,但用來寫小說,我之前試過,錯字率還挺高的,有的語句還會出現識別問題,識別出來後讀不通,但整體上還是能用的,終究也是一種方法不是……”
顧修接過手機,按下了錄音鍵。
他在這一瞬間卻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索性把手機拿在手裏,繼續和丁樂聊天,用手機錄制兩個人聊天的內容。
手機上的錄制一直在繼續着,下面也開始産生大量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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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修雖然看不清上面的文字,卻在這一瞬間有了十分充實的感覺。
等到周行再過來的時候,顧修點了暫停,将這件事告訴他,同時将手機交給周行,跟他一起分享這個好消息。
周行點開語音,同步看下面的文字,查看語音轉文字的效果。
剛顧修将手機交給周行的時候只顧着分享這個好消息,這會兒見周行點開語音,驟然有點兒緊張,仔細回顧了一下,兩個人這次沒再說什麽不好意思讓人聽的內容,聊得全是寫作方面,這才又放心下來。
周行整體看了一遍,語音識別的效果還是可以的,基本上有效識別率能在80%以上。
周行這下也開始替顧修感到高興。
丁樂接過手機,開始教顧修怎麽設置人名和特定詞,這樣就能讓手機軟件識別出主角的人名,在一定程度上減少錯字率。
丁樂教到一半兒,想起顧修可能看不清,想着這個以後可以讓周行幫着顧修設置。
他一回頭,就見周行沒用他提醒,這會兒站在一邊兒,已然是認真在聽的樣子。
可真是盡心呢,丁樂在心裏暗自贊嘆了句,繼續往下說。
幾人搗鼓了一陣軟件,這才又開始繼續聊天。
丁樂觀察着周行和顧修之間的互動,發現周行的視線總是落在顧修的身上,注意力幾乎沒有從顧修的身上離開過,而他看顧修的神情,幾乎可以用一往情深來形容。
周行這個人的話不多,但每次說話都能說到點子上,給人的感覺很可靠。
雖然聽顧修說兩個人才在一起幾天,但兩個人舉手投足之間全是默契,幾乎一個動作,兩個人就能明白彼此想要說什麽一樣。
他們這樣的狀态實在是讓丁樂覺得羨慕。
他也談過幾次戀愛了,但似乎從來沒有過一次像是兩個人這樣。
晚上,丁樂在客房睡下,顧修和周行也回了房間。
顧修拿出手機,饒有興致的想要再試試軟件,但用語音寫作這樣的事情實在是有些羞恥,讓他不好意思當着周行的面來。
周行理解的站起身,打算回自己的房間,将這裏的空間讓給顧修獨處,離開前道:“如果你需要的話,一會兒我可以幫你校對。”
周行的話說到一半兒,想到顧修寫作多年,應該有不少合作的編輯、校對之類的,跟專業人士相比,他差了不知道多少,只怕到時候不能幫忙,反倒給顧修添亂。
這麽想着,他轉口道:“我就是說說,你有更合适的人選自然更好,我只是……”
顧修笑着拉住周行的手,說道:“好,不過你一會兒怕是要頭疼了,校對可是件很麻煩的事情呢。”
周行笑了下,他倒是不怕麻煩,只怕自己做不好。
但想到他會成為顧修的第一個讀者,想到能夠幫助顧修,想到顧修接下來的書裏可能會有他的痕跡,他升起了幾分期待。
都說寫作是将自己的思想表達出來,他想,或許這是更加親密的接近顧修的方式。
顧修第一次用語音寫作,總有些不習慣,寫作的時候可以一邊寫一邊删删改改,而說話的時候,一句話說了覺得不合适,錄音不能退回去,就只能接下來一句重說。
顧修試着減慢語速,給自己充足的時間思考,以幫助自己捋順邏輯,減少重複的情況出現。
半個小時之後,顧修終于停了下來。
他點了暫停,而後重播自己剛說的內容。
說的時候不覺得如何,聽的時候卻發現有的地方說得磕磕絆絆的,語速慢下來之後,跟正常聽到的說話語速不太一樣,聽起來也覺得有些別扭。
他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給周行發了條微信,跟他說錄制好了。
這是他出現不能讀寫的狀态之後第一次寫下來的東西,雖然有些磕磕絆絆,心底卻還是有些激動,還是想要讓人看看的。
顧修拿出放在行禮箱裏的電腦,這個軟件也有電腦的版本,顧修讓周行在電腦上登錄了他的賬號,他在手機上說的內容自動同步到了電腦上。
周行将文字內容複制到了word,然後點開語音。
見顧修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周行也覺得自己可能會反反複複聽這段話,外放會有些打擾顧修,于是拿過了耳機,插到了電腦上。
顧修說這些話用了半個小時,周行校對這些卻用了足有一個小時,等到周行終于校對好之後,又将文字保存發送給顧修。
顧修用另外一個可以語音朗讀的軟件打開了文件,而後點了朗讀。
許是因為是自己寫的東西,顧修這次再聽這些內容倒是沒有之前聽書的時候感覺那麽別扭了,他又讓周行幫忙修改了兩處之後,便将文件給謝傑發了過去,同時跟他說了他現在正在嘗試使用語音寫作的方式,同時沒忘了誇周行。
周行坐在顧修的身邊,聽他跟謝傑得意洋洋的誇自己,忍不住失笑。
兩個人忙了一晚上,眼看已經快到十二點了,周行當下催促着顧修去洗漱。
顧修洗漱出來之後,周行在他臉頰親了親,問道:“我想留下,行麽?”
他有些喜歡早晨醒來就能見到顧修的感覺,原本昨天只是因為顧修怕打雷,所以想要陪他一晚,這會兒他卻有些想要賴着不走了。
顧修沒回答他這話,只笑着推他去衛生間,“快點去洗漱。”
周行輕笑,顧修雖然沒說行不行,但沒讓他拿着洗漱用品離開,還催他去洗漱,這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周行前一天晚上因為怕兩個人剛在一起,進展太快會顯得突兀,從而老老實實的什麽都不敢做,這會兒膽子卻大了些,頗有些得寸進尺的味道,不僅把顧修按在床上吻,手還不老實的探進了他的睡衣。
顧修的皮膚白皙又光滑,只讓他覺得愛不釋手,直至兩個人都在失火的邊緣,他才終于停下了動作,不敢再胡鬧。
謝傑在第二天早晨才看到顧修發來的文檔和消息,頓時興奮的打開了文檔,從頭到尾看了好幾遍。
他看完之後一連給顧修發了好幾條消息,光這樣還不滿足,他又在朋友圈發了條消息,告訴大家顧修現在很好,也把顧修正在嘗試用語音寫作的消息告訴了大家。
頓時,謝傑的朋友圈下面多了一圈兒的留言。
因為前一天胡鬧的晚了,顧修和周行起來的有些遲,好在丁樂這個夜貓子比兩個人醒的還遲,不然見到兩個人從同個房間裏出來,還不知道要怎麽打趣他們呢。
三人早飯過後謝傑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顧修接通了電話,謝傑先是在電話裏祝賀他找到了重新恢複寫作的辦法,在這之後跟他說了另外一件事。
有出版社編輯通過他的朋友圈知道了顧修現在開始嘗試用其他方法創作的消息後,詢問顧修如果能夠恢複寫作的話,能不能寫一本關于抑郁症的書。
顧修現在在這方面很受人關注,這出版社編輯選顧修,選這樣的題材,都不讓人覺得意外,但這件事本身有利有弊,具體的還要看顧修怎麽想,謝傑将是否答應這件事的權力交給顧修,讓他自己思考,告訴他結果就行。
丁樂在一邊兒大概的聽了兩句,詢問顧修具體是什麽情況。
顧修當即把這件事跟他說了。
丁樂聽言眉頭微皺,“這件事我覺得你還是得多想想,現在雖然已經有很多人理解你,站到了你這邊,但終究還是有不少人對此并不相信,認為你用抑郁症做托詞,或者認為你在憑借這件事炒作。你若是再寫一本關于這方面的書,怕會有人說你借抑郁症賺錢,這對你的名聲并不好。”
“你現在既然已經恢複了寫作能力,以你的人氣,無論你下本書寫什麽,都是不愁銷量的,你其實沒有必要碰這個……”
這麽說着,丁樂也不免感慨起來,“這個世界真奇怪,一方面社會上對抑郁症完全不了解或者一知半解的人多得是,抑郁症污名化的情況仍舊嚴重。另外一方面卻有一些人自以為對這種病很了解很熟悉,莫名的在網上攻擊抑郁症患者,認為他們矯揉造作,認為他們得病全是自身的問題。還有更為可笑的,明明沒病卻裝病,好像得了抑郁症是多麽光榮的一件事,無端的給自己扣上這頂帽子,還到處宣揚……”
丁樂說的這些顧修又何嘗不知道,不了解、污名化、過度畏懼、一知半解、抵觸和過度消費的現象同時存在,僅僅是一種病而已,卻讓整個社會對此存在太多不同的聲音。
顧修也知道答應寫這本書,可能會給他帶來一些負面影響,但他沉吟片刻後還是說道:“你說的我都清楚,但我想,既然我是他們中的一員,既然我有這個力量,我總還是該為這個群體做些什麽。”
“這個社會對于所有事物的看法總是在一點一點的發生着變化,随着越來越多的人站出來,越來越多的人勇于發出自己的聲音,很多事情才能漸漸被人們所了解,所重視,才能逐漸改變這個社會的意識形态。”
“像是同性戀,最早同性戀被當成一種病态的不正常的現象,即使是自稱思想開放的西方,在早期發現同性戀後也會将那些人處以火刑,那個時候幾乎大部分人都認為同性戀是一種病态的不正常的現象。就連計算機科學之父圖靈都因為是同性戀而被迫進行藥物治療,最後不堪忍受選擇了自殺。”
“但在同性戀群體的不斷發聲之下,越來越多的人了解他們、包容他們,同性戀漸漸的不被視為一種疾病,到現在很多西方國家對同性戀都抱有一種很寬容的态度,甚至很多國家承認了同性婚姻的合法性,這不正是社會進步的體現嗎?”
“如果古往今來沒有那麽多人勇敢的站出來,勇敢的為自己的群體發聲,便不會有現在的改變。”
“或許一年、兩年、五年、十年,社會的認知都不會産生太大的變化,但只有抱有希望,努力去改變,這世界才有可能會如你我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