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床底下有人
周元承一針見血,直接挑破了傅準心裏那層朦胧的紗。
難以言喻的少男心事就這麽被挑明,呈現在眼前。
有那麽一瞬間,傅準覺得周元承的話是對的。
他剛才說的什麽膚白貌美大長腿,好像确實是按照岑骁的标準說的。
雖然他是個男的。
但是皮膚白淨是真的,五官精致又端正也是真的,身材颀長氣質絕佳還是真的。
一八五更是真的,平胸更他媽是真的,沒有人能比男的更真了。
想到這裏,傅準忽然陷入了無盡的沉默之中。
可惜周元承沒察覺到傅準的異樣,依舊自顧自道——
“阿拽,你也不要覺得不好意思,不就是個男人嘛!”
“理由我都給你找好了,不就是性別相同、共同語言更多嘛!”
“理解!我理解的!”
傅準:“……”
“嗚嗚嗚我日,我理解個屁啊!”周元承突然兜不住了,破口大罵道:“你不是人啊傅拽,你他媽暴殄天物,那麽多可愛的小姐姐……”
傅準:“……”
“那你自己去找小姐姐。”傅準懶得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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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像是變相承認了似的,讓周元承更炸了:“你還真喜歡男的?”
傅準揉了揉被太陽曬得發燙的頭發,面不改色地應聲道:“不行?”
這話顯然就是承認了自己那點小心思。
周元承聽得一怔,小心翼翼地問道:“平胸就不說了,這種膚白貌美大長腿還一八五的男的,你身邊有嗎?”
聞言,傅準忽然陷入沉默之中。
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前方,沒回答周元承的話。
周元承默了默,順着他的視線往前看,忽然靈光一閃——
排在班級最前面的那人不就是嗎?!
反應過來後,周元承驚愕地張了張嘴,指了指傅準又指了指岑骁,一臉菜色。
傅準瞥了他一眼:“你什麽表情?”
“我操,拽兒。”周元承神秘兮兮地踮起腳,湊到傅準耳邊問道——
“你那個擇偶标準該不會就是按岑骁說的吧?”
傅準:“……”
傅準佯裝鎮靜地瞥了他一眼:“我擇偶标準還有身份證號要求,你要不要聽聽?”
周元承:“……”
“醒醒啊拽兒。”周元承“啧”了一聲,像是恨鐵不成鋼一樣,抓着傅準的胳膊聲情并茂地勸解道:“我敢保證,就他那半天崩不出一個字的性格,你倆在一起三天就得分手。”
“你有病?”傅準莫名其妙地惱了:“你咒誰呢?”
被傅準罵了一頓,周元承更加堅信自己心中的想法:“你果然喜歡他。”
傅準沉默片刻,懶得再搭理他。
默認了這個事實。
可周元承仍舊抓着這事不放:“拽兒,聽我一句勸,你倆看着就不合适。”
“怎麽就不合适了?”傅準不樂意了,甩開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道:“少管你爹。”
“倆男的在一起本來就很難啊。”周元承點出了很關鍵的一點:“人家是明星,大好前程擺在那兒呢,你覺得他會和你出櫃嗎?”
傅準:“……”
周元承的話雖然不中聽,但倒是說到了點子上。
這事情,要求本就十分苛刻。
一個人孤獨的喜歡是最沒用的。
于是等整場運動會開幕式結束,傅準沉思片刻,索性撇下在一旁絮絮叨叨的周元承,徑自穿過人群擠到最前面逮住岑骁。
他胳膊挂在岑骁肩膀上,拿出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跟岑骁胡扯般地試探道:“我們哥哥果然英俊潇灑帥氣逼人,剛才在後面問我要你微信的人都能排隊繞地球一圈了。”
誰料岑骁只是瞥了他一眼,語氣淡淡:“你給了?”
“當然沒有。”傅準晦暗不明地笑了聲,語氣意味深長:“畢竟都是些男的。”
然而岑骁并沒有理解他的意思,只當又有人想來套他的聯系方式,漫不經心地回答道:“那你跟他們說……”
“什麽?”
“我不砍價。”
“……”
“為什麽男的加你就只能是砍價?”傅準默了默,懷疑自己對他的影響是不是大了點。
聞聲,岑骁匪夷所思地轉過頭來看着他:“那難道他們想跟我談戀愛?”
傅準:“……”
那可真說不準呢。
傅準輕哼了一聲,在心裏默默道。
經過剛才周元承的挑明,傅準恍然發覺自己居然并不排斥和岑骁談戀愛。
這簡直是一大神奇的發現。
沉默片刻,他正想再試探兩句,卻突然被身後跑來的人打斷了話。
葛逸遠突然從隊伍末尾跑了過來,探頭鑽進他倆中間的空處:“拽哥骁哥,明兒上午有三千米啊,今天記得多吃點,早點睡。”
岑骁:“?”
傅準:“?”
“什麽三千米?”岑骁莫名其妙。
見他還在狀況外,葛逸遠急了:“男子長跑啊,你倆不會連自己報的名都忘了?”
“三千?”岑骁默了默,“我以為是一千。”
如果只是一千米,班裏的同學們可能還不會這麽重視。
但因為是三千米,班裏連後勤人員都給他們配足了。
送水的遞毛巾的,還有終點扶人的。
輪番上陣,不同崗位不同的人。
錢昭陽甚至還給他英俊潇灑的表哥做了個橫幅——
【傅準傅準你最棒,傅準傅準你最強,耶!】
傅準:“……”
在教室看見這條橫幅的時候,岑骁不厚道地翹了翹嘴角,順道還瞥了傅準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說——
丢人。
傅準:“……”
他感受到岑骁幸災樂禍的視線,轉頭看向在講臺上的錢昭陽。
見那人還在跟全班炫耀橫幅,傅準頭疼地擺了擺手道:“把這丢人現眼的傻逼東西收起來。”
“別啊拽哥。”錢昭陽不情不願的,“這是我對你愛的鼓勵!”
他從講臺上跑下來,跑到傅準和岑骁的桌邊:“你知道嗎?自從老師家長逼我和我的寶貝分手之後,我的愛就傾注于你了!”
見這人還不知道這是傅準告的狀,岑骁輕咳了兩聲,強壓下想笑的嘴角,坐在一旁沒吭聲。
而傅準只想躲避錢昭陽營造出來的Gay裏Gay氣的氛圍,僵硬地微笑道:“我謝謝你。”
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評價自己的傻逼表弟了。
盡管傅準百般不願,這橫幅在第二天男子長跑開始的時候,依舊準時出現在了主席臺前的欄杆上。
紅底黃字,被風吹得從底下鼓起來,每個字都被撐得非常飽滿,極其引人注目。
岑骁和傅準不在一組,他先一步上了跑道。
站在跑道上,他餘光都能瞥見那一個個迎風飄蕩的張揚字眼。
站在他旁邊的幾個外班的男生還竊竊私語道:“傅準這麽有排面啊?”
“啧,畢竟德嘉一哥,這點排面還是要有的。”另一個男生見怪不怪地聳聳肩。
聞言,那男生好奇道:“這德嘉一哥怎麽選出來的?長得帥啊?”
聽到這兒,正準備彎腰系鞋帶的岑骁,動作忽然一頓。
他沒動,依舊站得筆挺,放緩呼吸去聽旁邊那兩個男生的對話。
但這就像是提到了什麽禁忌話題一樣。
那男生默了默,只言簡意赅道:“會打架呗,別亂打聽了,學校都不讓說。”
見狀,旁邊的男生頓了下,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直接轉了個話頭,開始聊別的話題。
岑骁收回悄悄打量的視線,轉而彎腰去系鞋帶。
等傅準上場的時候,岑骁已經跑完,在操場的草坪上一邊喝水一邊散步了。
周圍時不時來幾個和他搭話的後勤人員。
傅準站在跑道上,看向岑骁的方向,不爽地哼了一聲。
也不知道是岑骁察覺到了他的視線還是什麽,他突然回過頭,和傅準的目光恰好對上。
兩人皆是一怔。
見岑骁馬上就要轉過去,傅準忽然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岑骁沒多想,從人群中擠出來,依言走了過去:“什麽事?”
像是沒想到他這麽乖乖就來了,傅準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有什麽好理由。
視線亂飛了幾秒,最後落在了岑骁手裏的水瓶上。
于是傅準順口道:“我要喝水。”
岑骁皺了皺眉:“你還沒跑就要喝水?”
“為什麽一定要跑完才能喝水?”傅準覺得這事情很不合理,“人一天需要八杯水,我現在想喝點水怎麽了?”
岑骁:“……”
“你字多你有理。”岑骁懶得和他争論:“我去拿。”
話音剛落,傅準就喊住了他:“來不及了。”
岑骁腳步一頓,“那你忍忍吧。”
誰料傅準的視線再次落在了岑骁手裏的水瓶上,語氣不滿:“我為什麽要忍?你這不是有水?”
聞聲,岑骁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礦泉水瓶:“我喝過了你也要?”
“你喝過有毒嗎?”傅準問道。
岑骁:“……”
“有。”岑骁一臉無語地把瓶蓋擰上扔給傅準,“喝了的人今晚會在床上安詳去世。”
……
傅準不知道今晚自己會不會在床上安詳去世。
他只知道自己現在有那麽一點想去世。
他覺得自己有點不太正常。
為什麽他會感覺岑骁的水裏都是摻了糖的?
此刻,趴在主席臺欄杆上的周元承把他們在開跑前的全部互動都盡收眼底。
看着從跑道上飛馳而過的傅準,他忍不住和旁邊的仲凱吐槽道:“看到了嗎?口服興奮劑實錘,我建議他去尿檢。”
仲凱:“……”
傅準這場三千米跑得出乎意料地快。
畢竟他平時一副懶散金貴的樣子,岑骁一度懷疑他會走完全程。
結果他居然拿了個B組第一。
甚至比A組第一的岑骁還快了那麽兩秒。
兩個第一全在他們班,這可把班裏的同學高興壞了。
尤其是體委葛逸遠,興奮得就跟他拿了第一似的。
他興沖沖地跑到兩位功臣的桌邊,敲了敲桌沿:“大哥二哥!明天國慶假期,今天晚上校門就會開了,我們一起出去慶祝啊!我請客我請客!”
回到教室的傅準充分表現了他的嬌貴氣質,動都懶得動,趴在桌上擺了擺手:“不去。”
而岑骁不知道今晚可以離校這件事,還以為要明天才能放假,于是問道:“今晚不用上晚自習?”
“今天晚上有好多人都放假回家了,誰還上晚自習啊,偷跑去網吧的都一大堆。”葛逸遠解釋道。
岑骁想了下,孟蓁明天上午才來接他,對他來說這是個難得的融入班級的機會。
于是他點點頭:“那去吧。”
話音一落,正趴在桌上的傅準忽然擡起頭,重複道:“那去吧。”
“你不是不去?”岑骁扭頭看他。
“宿舍那兩個都要回家了。”傅準往牆邊一靠,輕哼道:“你又要出去吃飯,我一個人很寂寞啊。”
岑骁嗤笑一聲:“我還以為你巴不得享受寂寞。”
而傅準一想起晚上斷電後要一個人住陰森恐怖的宿舍,就冷不丁打了個寒顫,開始講自己以前聽到的鬼故事,試圖讓岑骁和他共情:“你有沒有聽過,一個關于宿舍的,故事。”
“嗯?”岑骁見他一臉菜色,不由得來了點興趣。
傅準陰森森地朝他吹了口氣,壓着嗓子開始胡編亂造:“在某個男寝,一個舍友拒絕了另一個舍友的求愛後,被他宰了綁在了床底下。”
岑骁後脖頸一涼:“……然後?”
“然後那個宰人的舍友依舊睡在那張床上,但每天半夜都能聽見有人在他耳邊說‘你床底下有人’。”
岑骁:“……”
“最後……”
“等等。”岑骁見他眼神飄忽,面無表情地打斷他的話,直接戳穿他:“你在害怕?”
傅準一愣,原本還在渲染陰森氣氛的他忽然炸了:“誰他媽怕了?”
他這語氣讓岑骁更加篤定傅準的小心思。
而且讓人出乎意料的是,岑骁居然覺得這樣的傅準還挺有意思的。
難得有了點惡趣味,岑骁學着他陰森森地吹了口涼氣,面無表情地問道:“那你知道……”
“你床底下為什麽會有人嗎?”
不知道是不是學表演的人很容易讓人入戲,反正傅準是被他唬住了。
他像是被催眠了一樣,怔怔地順着岑骁開口道:“為什麽?”
“因為,”岑骁湊到傅準耳邊悄聲道——
“你睡的是上鋪。”
傅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