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打不過
大概是因為這鬼故事讓傅準有那麽一點點丢臉。
接下來的時間裏,傅準都沒再搭理岑骁。
反倒是岑骁,像是心情很好。
那張平時沒什麽表情的臉難得多了一絲隐約的笑意。
他一改之前“多說一個标點符號會死”的風格,開始給傅準講起了其他鬼故事——
“有個人在電梯……”
傅準:“閉嘴。”
“有個人在廁所……”
傅準:“走開。”
“有個人在浴室……”
傅準:“無聊。”
“有個人在公共浴室……”
傅準磨了磨牙:“故意的?”
話音剛落,恰好下午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打響。
這對大部分人來說是放假的象征。
但對岑骁和傅準來說,還是得乖乖去洗澡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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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下課了,岑骁适時收聲,斂起微勾的唇角,沒再繼續逗傅準,拿起宿舍鑰匙就起身離開。
留傅準一個人默默跟在後面。
等回宿舍收拾完東西到了浴室,剛打開櫃子,他才發現自己的飯卡落在教室了。
今天幾乎沒人在學校洗澡,岑骁在自己這片更衣室根本找不到人能借飯卡。
他又橫穿了幾片更衣室,無一例外的空無一人。
他正思考着是不是要跑回教室拿個飯卡,就聽見旁邊的更衣區傳來開櫃子的聲音。
岑骁一頓,拿着自己的洗漱用品朝那片更衣區走過去——
傅準正背對着他,把自己的東西往櫃子裏塞。
一邊塞還在一邊罵:“公共浴室哪兒來的鬼……”
岑骁:“……”
他剛才的鬼故事也就随口胡謅的,沒想到對傅準影響這麽大。
他默默走到傅準旁邊,直接擡手拉開了隔壁的櫃子。
傅準的上衣剛脫到一半,頭還沒出來,結果在聽見聲音之後,又把衣服穿回去了。
岑骁:“?”
“你怎麽在這?”傅準一看是他,視線一滞。
“洗澡。”岑骁言簡意赅地解釋道。
經過這麽一個月的時間,他已經習慣了這種洗澡方式,以前的那種滿滿的羞恥感完全消失。
現在的他甚至還能面不改色地跟傅準說道:“我沒帶飯卡,借我蹭點水。”
傅準:“……”
這回不好意思的反倒變成傅準了。
看着岑骁面色如常地脫着自己的T恤,他耳根居然開始泛紅。
仿佛下一秒就能原地蒸發。
他站在原地,怔了半天都沒動。
良久,就在岑骁準備進浴室的時候,他才發現了傅準的異樣:“你怎麽了?”
見他臉紅,岑骁還以為他發燒,擡手碰了下他額頭,問了句:“發燒?還是這裏太悶?”
結果他這動作就像是點燃了傅準的尾巴似的。
他瞬間退開,把飯卡甩給岑骁,眼神瘋狂躲閃:“洗你的澡去。”
岑骁:“?”
岑骁看着手中的飯卡,語氣裏帶了點莫名:“你不洗?”
“等你洗完我再洗。”一開始傅準語氣還算正常,但随着臉色越來越差,語氣莫名其妙地兇了起來:“快滾。”
岑骁:“……”
聽他語氣不好,岑骁也來了火氣。
他瞥了傅準一眼,冷嗤了聲,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等岑骁走過拐角看不見人影,傅準才終于在旁邊的長凳上坐了下來。
他雙手撐在後面,仰頭看着天花板,整個人像是松了口氣似的。
“操。”傅準揉了揉臉,絕望地閉上了眼。
他好像确實不太對勁。
等過了十分鐘,他才平複了心情。
傅準動作遲緩地把衣服脫下後,終于慢吞吞地挪進了浴室。
快洗完澡的岑骁正準備出去。
見他來了,就沒拔飯卡,捋了捋濕透的發絲,冷聲道:“飯卡在上面。”
聞聲,傅準腳步一頓,手先大腦一步做出了反應。
他忽然拽住岑骁的胳膊。
岑骁停下腳步,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剛不是讓我滾?”
傅準:“……”
“不是,我剛才……”傅準糾結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如果實話實說,那岑骁可能會報警。
默了默,傅準還是決定岔開話題:“你不再洗一會兒?我看你頭上還有泡沫。”
“哪兒?”岑骁摸了摸頭發。
“就那兒。”傅準随手一指,“你沖一下就行。”
沒多想,岑骁依言走到了花灑下面,又沖了一遍頭發。
“行了?”他指了指自己濕透的發絲,“沒了吧?”
“還有點。”傅準又開始胡謅。
這麽三番兩次,岑骁終于察覺到不對勁了。
他視線落在傅準臉上,回憶起之前那一幕,一本正經地問道——
“你是不是怕鬼?”
傅準:“……”
“誰他媽怕鬼啊?”傅準像是被戳穿了心思似的又炸了,“我好心好意提醒你,你就這樣?”
見他一臉受挫又錯愕,岑骁忍不住偷偷勾了勾唇角。
輕咳兩聲,他面不改色道:“那錯怪你了,對不起。”
看了看空蕩蕩的浴室,岑骁又補了句:“既然你不怕,那我先走了。”
“等會兒。”傅準反手把花灑打開,倒了點沐浴露在手上,眯着眼睛道:“這就想走?”
“不然我在這過年?”岑骁懶得搭理他,轉身就準備走。
剛擡腳,他忽然感覺背上一陣冰涼。
忍不住一陣瑟縮,岑骁詫異地轉過頭,瞥見自己從肩膀上流下去的沐浴露,不爽地看向傅準:“幹什麽?”
“都說了你沒洗完。”始作俑者絲毫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麽錯事。
不知道這人抽什麽風,岑骁沒細想,只想回身去把沐浴露沖掉。
他擡手推開傅準,獨占了他的花灑。
溫熱的水流自上而下,順着皮膚流淌。
岑骁随手一抹還能搓出泡沫。
他皺了皺眉,瞥向被他推到一旁不說話的傅準,把泡沫抹到他肩膀上:“你能不能別這麽幼稚?幾歲了?”
明明是一句冷嘲熱諷的話,傅準聽了之後居然愣了一瞬。
他揉了揉肩膀上的泡沫,非常老實地答道:“十六了。”
岑骁:“……”
闖入岑骁腦海的第一反應是——
自己像是在相親。
仿佛他在問相親對象今年多大,然後人家一本正經地回答他的問題。
看着他這副低着頭的老實模樣,岑骁被噎得說不出話。
他磨了磨牙,才開口道:“都十六歲了,能不能別跟六歲似的?”
“你十七不也跟七歲似的?”傅準指着自己肩膀上的泡沫,抹了一點又想蹭回岑骁身上。
好在岑骁眼疾手快,直接抓住傅準不老實的手,拽到了花灑底下沖幹淨。
“好好洗你的澡。”岑骁語氣很無奈:“浴室沒鬼,我騙你的。”
也不知道是水霧悶得還是什麽,傅準的臉頰透着紅,嘴上還要兇巴巴地狡辯道:“我當然知道。”
“那你老實點洗澡。”岑骁把他摁到了花灑底下,指着飯卡上方的顯示器的數字道:“別浪費錢。”
水霧彌漫,傅準被水流沖得稍微清醒了些。
他随意地掃了一眼扣費,沒吭聲。
等岑骁準備出去了,他才喊道:“你等會兒,等下我們一起去校門口。”
岑骁那句“我去更衣室等你”剛到嘴邊,忽然想起傅準好像挺怕鬼的。
于是話到嘴邊變轉了個彎,他腳步一頓,停在旁邊的花灑底下,催促道:“那你快點。”
見他沒走,傅準可算安靜了下來,急匆匆地沖好澡,跟着岑骁一起出去。
等他們倆收拾好,走到校門口的時候,葛逸遠他們幾人已經等得哀嚎連天。
就連隔壁班的周元承也跟着在旁邊等他。
“我的媽啊,你倆可算來了。”原本蹲在樹下的葛逸遠蹭地一下竄起來。
他一蹦一跳地跑到岑骁旁邊,勾着岑骁的肩膀道:“我帶你們去我最近發現的巨好吃的店!”
周元承那小胖墩也學着葛逸遠的模樣,笑得臉上的肉都在顫:“走!拽兒!我們也跟着去吃好吃的!”
結果他還沒走兩步,傅準就把他甩開了:“沒洗澡別碰我。”
“你怎麽還嫌棄人了呢?”周元承罵罵咧咧道:“你看人家岑骁多大方,你們體委也沒洗澡啊!不還是沒甩人家?”
話音剛落,正勾着岑骁的葛逸遠也被一道莫名的力道給拽開了。
“你洗澡沒?”傅準語氣涼涼。
葛逸遠一愣,磕磕巴巴道:“還沒,我等吃完飯才回家。”
“那把他還我。”傅準抓住岑骁的衣服把他往後一帶。
岑骁沒留神就被他拽得往後退了兩步。
前面的文熙和何義鵬幾人,聽見動靜後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轉身看向他們。
“什麽意思?”周元承看得一頭霧水:“合着得洗得香噴噴才配和您一路走呗?”
“這不廢話?”傅準擡手把胳膊搭在岑骁肩膀上,慢悠悠道:“難道我剛洗完澡就要被你們蹭得一身臭汗?”
周元承:“……”
葛逸遠:“……”
周元承眼睛在岑骁和傅準之間逡巡了一番,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他靈光一閃,一拍腦袋,拖腔帶調地調侃道:“噢——是是是,您說得對,小的先走一步。”
說完,他一把抓住葛逸遠的胳膊就帶着他往前走,去追何義鵬他們幾個人。
把岑骁和傅準兩位三千米主角遠遠甩在了最後。
岑骁在一旁看得極其無語。
他忍不住甩開傅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別靠着我,熱。”
“剛才葛逸遠靠着你,你怎麽不嫌熱?”傅準手上一空,突然板起臉。
“也熱。”岑骁如實道:“不好意思和他說而已。”
傅準:“……”
也不知道這句話是戳到傅準哪根敏感的小神經。
他臉色變幻缤紛,看不出來是喜是怒。
安靜了許久,他才開口幽幽道:“那我勉強原諒你。”
岑骁:“???”
不知道自己是幹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需要被他原諒。
岑骁一臉莫名其妙,跟看傻逼似的瞥了他一眼,沒再理他。
直接甩開他就走了。
等出了校門,岑骁從口袋裏拿出個口罩戴上,一直戴到了飯店包廂。
期間錢昭陽像是驚奇似的,頻頻朝他望來,但都被傅準的眼神掃了回去。
最後錢昭陽終于忍不住,在開飯前洗手的時候,跑到走廊盡頭的衛生間逮住傅準。
“哥!”他站在傅準旁邊,小聲問他:“你還記得開學前在小巷子裏揍我的那個人嗎?”
正在洗手的傅準一頓,關了水龍頭後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淡淡道:“不記得。”
然而錢昭陽卻還是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剛才覺得,岑骁戴口罩的時候,跟那個人長得好像啊。”
“是麽?”傅準漫不經心地把手放在烘幹機下。
巨大的風聲瞬間襲來,錢昭陽只能加大音量說道:“真的!我仔細想了下,當時大夏天正常人誰戴口罩啊!”
“肯定是岑骁揍的我!”錢昭陽憤憤地握緊了拳頭。
恰好烘幹機的風聲驟停,周圍安靜下來。
傅準看都懶得看他一眼:“那你想怎麽着?揍回去?”
“啊?可以嗎?”錢昭陽把希望寄托在傅準身上,眼巴巴地瞅着他:“可是我揍不過他啊哥。”
聞聲,傅準懶洋洋地靠在牆邊,毫不避諱地表達自己的菜雞程度:“別看我,我也揍不過。”
錢昭陽:“……”
這話,錢昭陽是一萬個不信。
他撇了撇嘴道:“怎麽可能?哥你不是學過……”
“我學過什麽也沒用。”傅準是一點臉都不要了,一口咬定自己打不過。
順道還教育起錢昭陽來了:“先不說我同桌當時有沒有揍你……”
“就算真揍了你,我也不能揍回去。”
“為什麽啊哥?”錢昭陽一副吃了癟的樣子。
就在他以為傅準要跟他說什麽“不能欺負同學”、“不能對同學使用暴力”之類的道理時……
傅準終于慢悠悠地開口了。
他語氣閑散,漫不經心地道——
“因為……”
“家暴違法。”
錢昭陽:“?”
走到衛生間門口并且已經聽了一會兒牆角的岑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