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霓沙

“哥,啓銘在這兒很好。怎麽會麻煩呢,你就放心好了。”宋然挂下電話,扭頭看着沙發上的小不點兒。

不出所料,宋啓銘正眨着一雙水靈靈的圓眼睛期待地望着他。宋然露出一抹淡笑,等着小侄子說那三個字。

“叔叔抱——”小家夥伸出胖乎乎的手臂,奶聲奶氣地叫着。

男人墨似的眸中笑意更濃,伸過修長的手臂把侄子抱在懷裏,擱在自己的腿上。“你要幹嘛?”沉穩的男聲充滿磁性,格外好聽。

小啓銘轉了兩圈眼珠,遞上手中的童話書,肉嘟嘟的小臉蛋顫了兩顫,“講故事。”

宋然接過書,接着昨天沒講完的繼續講。沒講到一半,小啓銘卻已心有旁骛。他打斷叔叔沒有情緒仿佛講演的聲音,問,“叔叔,那個姐姐找到了嗎?”

宋然看着小家夥,點點他的鼻子,“沒有。”說完他愣神了一秒鐘,一絲抓不住的感覺閃逝。

單憑一張不是實名注冊的銀行卡,他無法找到那個人。但他卻查到那個時間段,一筆十二萬元現金的支出。十二萬,并不算個小數目,即使對他。

所以他更加好奇。這女孩的身份。

“哦。”啓銘的聲調低了下去,眨巴兩下眼睛,有點奇怪地問,“還有叔叔做不到的事情麽?”

宋然英俊的臉上浮出淡淡的笑。他站起身,抱着啓銘往卧室走。“也許沒有。啓銘,現在你該去睡覺了。”

D市的夜晚還是這麽燈紅酒綠的。走在馬路上,看着各式花哨的霓虹招牌,聞秋搖了搖頭,她披散在肩上的頭發随風微顫,似在感慨,又似不滿。她想起了杭州夜晚的清新婉約,微風習習,煙雨蒙蒙,不禁懷念。

她還是比較喜歡悠閑自在的生活,這裏的火樹銀花真是太不适合她了。路燈下的女孩無辜地鼓着兩腮,地上單薄的身影被拉長縮短再拉長。

可是,什麽時候才能回去呢?公司的事,又何時能解決?聞秋回味爺爺的話:近來藝術公司的生意越來越不好做,人們審美觀念日新月異,尤其年輕人更是追求新潮追求流行。可爺爺一手打下的公司偏偏不願随波逐流,堅持堅守自己原本的風格。

歐洲早期的畫作展覽、中國古今的珍藏古董展售會、以慈善或文化為噱頭的演唱會、各種應時的中國文化節和旅游節……這些,仿佛就是聞秋記憶中的自家公司的标簽。

如今的年輕人,怎麽會對這些買賬?聞秋暗嘆,藝術家啊,還真是固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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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帆布鞋在一家酒吧門前停下,聞秋擡眼望了眼名為“霓沙”的霓虹牌匾,勾了勾嘴角走了進去。

進了門,聞秋直接在靠門邊的高腳椅上坐下,一派熟門熟路。在向陌生的調酒師要了杯冰水後,聞秋開始四處打量這間闊別好久的酒吧。

這六年來裝潢竟然沒怎麽變,用水晶珠簾以及半透明的屏風做隔擋,充滿了古香古色的味道,一點沒有酒吧應有的喧嚣和狂野,卻——聞秋環顧了一圈人來人往的顧客,淺淺微笑,那家夥還是那麽受歡迎。而CD機裏正循環播放着一首英文歌曲,聞秋邊喝冰水邊想,似乎是他從前就一直喜歡着的歐洲樂隊的歌。

品味也沒怎麽變啊,聞秋一口口喝着水,心裏有點可惜。去年春節回家時就只顧着忙活沒和他碰上面,這一次又要錯過了麽。

一杯冰水喝到快見底的時候,一個高大的男人微笑着走到她身邊,手裏拿着杯雞尾酒。“小姐,我可否請你喝一杯?”

聞秋在暗昧的燈光下看着這個還算英俊的男人,剛想說話,一個布滿水珠的玻璃杯突然從後出現,貼上男人的臉頰,男人打個激靈,退了一步。

拿着水杯的男人靈巧地旋身隔在聞秋和男人之間,一身幹練的休閑西裝修出他颀長的身材,他晃着手裏的杯子似笑非笑地說,“魏潇,什麽人你都敢搭讪。”

叫魏潇的男人馬上明白,眼神暧昧地在聞秋和男人身上流轉幾個來回,道了兩聲“失敬”,轉身離開。

聞秋看着男人英俊溫和的臉,嘲諷地笑,“沈老板,何時你的酒吧檔次這麽低了,這種人也放進來?”

沈鴻皓在她身邊坐下,沒理會她的調侃,毫無生疏地反問,“你怎麽回來了?來這兒也不給我電話。”

聞秋挑挑眉,懶懶地伸個懶腰,“本來想着喝完這杯水就走的。”

“你真無情。”沈鴻皓故作無奈地搖頭,仔細打量起聞秋。幾年沒見,她沒怎麽變,身上還是有一股懶散又幹練的氣息,還是喜歡穿着廉價淘來的T恤牛仔,還是不喜歡喝其他飲料。不過好像變漂亮了,鵝蛋臉變成了瓜子臉,原本天真透徹的眼睛顯得更有神了,完全沒有被世俗沾染的痕跡,仍舊清澈。

“看來你過得不錯。”沈鴻皓目光盯在聞秋纖細柔軟的十指上,笑着下定結論。

聞秋點頭,将杯中的水一飲而盡。“你呢,如何?”

沈鴻皓呷口水,“混生活呗,還能怎樣。”

聞秋誇張地大叫,“拜托,你這個日進鬥金的酒吧老板都是混生活,那麽我們工薪階層的小老百姓就是被生活混了!”

沈鴻皓大笑,“阿秋,我就喜歡你這一點,時刻覺得自己是個小老百姓。”

聞秋勾起嘴角,“那是因為我知道自己有後盾。我就算當自己是乞丐,也沒問題,因為我背後有一座金山。”

“現在這座金山卻出問題了,所以你這個躲在世外悠閑的小乞丐也趕回來了。”玩笑的句子,卻沒有一點應有的輕松語氣。

聞秋聽到這話,洩氣了一般墊着胳膊趴在吧臺上,冰冷的玻璃貼上她的肌膚,一陣徹骨的涼意。“這事兒連你都知道了,看來确實麻煩。”

“要我幫忙麽?”

聞秋忽又直起身,看了沈鴻皓一眼,“你能幫什麽忙,酒吧老板?”本是不太舒服的一句話,卻被那樣清爽的聲音吐出,便一點唐突都聽不出來。

沈鴻皓失笑,“知道麽,我其次喜歡的就是你的坦誠,從不會拐彎磨腳。”

“那是,”聞秋跳下高腳椅,露出潔白貝齒,“你要是哪哪看不慣,我們那時候能在一起嘛。”

果然是不會拐彎磨腳。

此話一出,氣氛驟冷。沈鴻皓從容的笑容登時僵住,聞秋也被自己的話驚了,心裏咯噔一下。伴随忐忑的,好像還有一點疼。

“那個,我走了。”聞秋低頭往門邊沖。

“哦。”一向善于迎來送往的沈鴻皓也失了那些客套話,只是僵僵應着。

沒想到聞秋又回過頭來,不尴不尬地笑,“我回來的事兒,就別告訴阿淩了,省得她鬧我。”

“嗯?不準備多呆?”男人總算回神。

“是啊,解決了這事兒就回去,三五天的事兒吧。”

“好。”沈鴻皓終于又露出從容儒雅的笑。

倩影消失,沈鴻皓松開杯子,他的手掌已被冰冷的水凍得通紅。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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