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大雨

天氣越來越熱。溫度表像是被扔進沸水鍋裏一樣，蹭蹭地扶搖直上，居高不下。可氣的是天上總飄着幾大朵純白純白的雲彩，但就是擠不出雨來。聞秋生性喜冷惡熱，憤憤盯着天空悠游飄蕩的雲彩，暗罵老天。

她開始懷念在杭州的那間冬天暖風洋溢，夏天涼風習習的鋼琴室。她家裏自然有安空調，但是近來她卻沒多長時間享受。

與騰雲的簽署協議終于搞定，她又馬上投入到後期執行中，只源于宋大老板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畢竟你是前期負責人，接洽比較方便。總之一句話，忙得不得了。

自家公司的事兒，累點她也認了。可讓她憤然不平的事，爺爺更加勤奮的去釣魚，媽媽更加歡快的搓麻将，好像公司的事全部抛給她處理，就可以萬事大吉。

這天聞秋穿着短T恤短牛仔褲，撩起高高的馬尾，抱着幾個文件夾下了樓。正巧呂東在，她抱怨一聲，“最近真是累死我了。”

呂東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閑适無比地回了一句，“這麽忙幹什麽，別累着自己。”

還不是因為您把工作都甩給我，什麽居心以為我會不知？聞秋口随心想就說了出來，“當然要忙了，忙完我還回杭州呢。”

呂東身體一頓，下一秒火氣突然上來，瞪着眼睛大罵，“你滿腦子就惦念杭州，那裏有什麽好，這個時節南方城市不曬死人才怪！你老實在家裏呆着！”

要是沒這些事，我現在應該在杭州的教室裏彈鋼琴教學生呢。聞秋默默想，也不辯駁，免得再吵起來。

“我走了。”經過沙發，拔腿往外走。

“我告訴你，我不許你離開D城！”身後氣沉丹田的一吼。

“我必定離開。”聞秋輕飄飄的一句，力擋千軍。

耳後突然生風，聞秋閉眼沒動，心知爺爺肯定又把什麽東西扔過來了。說真的，這老爺子脾氣還真爆，平時外人面前溫文爾雅舞文弄墨，可打自家孫女，毫不吝惜。聞秋從小就覺得要是有個哥哥就好了，這種時候能替她挨着。

後背卻突然一陣鈍痛，随後一陣噼啪聲響，玻璃碎了一地。聞秋有些訝異地轉頭，地上是呂東已經四分五裂的茶杯子。那力道，真像是動了怒，擡眼看爺爺，果然滿臉鐵青，嘴角抽搐。

吳素華被聲音驚道，連忙下樓。看這陣勢，瞬間明白。但還是輕問一句，“這是怎麽了？”

“有我活着一天，呂聞秋，你就休想離開D城！”呂東大吼一句，聲音裏帶着撕破的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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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素華鮮少看到呂東這般生氣，被吓了一跳，聲音顫起來，“爸，您這是……”

“憑什麽！”聞秋吼。

吳素華愣了，一時竟忘了勸解。她的女兒，何時會這麽吼。

聞秋沒罷休，也不知是天熱還是怎樣，她一下子把手中的文件扔在地上，看着爺爺不依不饒，“你憑什麽限制我的自由，當初就是這樣！你看沈鴻皓不順眼，硬是拆散了我們，而且是在高考前夕！我也就算了，平時學習不好，高考随便多少分也沒關系，可他是尖子生啊，你以為他為什麽留在D城開起酒吧，你以為他高考失利和你無關？”

“夠了！”吳素華身體顫抖，看着同樣在顫抖的呂東，打斷聞秋的話，卻無論找不出辯駁的理由。

聞秋把目光轉向母親，倏地流下眼淚，“還去找他的媽媽，說什麽配不配的話，你知不知道他從小在單親家庭長大，你知不知道阿姨有抑郁症！你們……”泣不成聲，聞秋的心狠狠地痛，他們怎麽能這樣……真正不配的……真正醜陋卑鄙的，又是誰呀！

所以她才讨厭，讨厭所謂的名門望族，讨厭所謂的有錢人。肮髒，惡心，讨厭！

轉身，奮力跑出家門。

真想把一切都抛在身後，永不複回。

幾聲雷響，眼淚和雨水混滿臉龐。

聞秋跑在路上，全身濕透。跑累了蹲下身，擡眼只看得到重疊的雨簾，路上空無一人，她仿佛一只孤魂。

從沒吐出口的話突然宣洩而出，她沒有一點輕松。奪門而出前爺爺與媽媽的震驚表情還猶在眼前，她閉眼，緊緊閉眼，雨水沖刷她的睫毛，腦中的影相卻始終不散。

錯了。或者一直沒對過。

雨還在下。幾多厚重的雲朵積攢的雨終于一瞬間傾瀉而下，熱氣一掃而空，徒填幾分寒涼。聞秋抱着膝躲在街邊一間電話亭裏，頭靠着玻璃門，無言地聽着豆大的雨珠搭在玻璃上發出的聲音。

天空也會覺得悲傷麽。

幹涸的眼睛再一次被溫熱的液體覆蓋。

手機鈴聲突然不識時務地響起來。聞秋想着一哭就挂人電話總是太矯情，吸吸鼻子，沉穩接起。

“喂。”聲音還算正常。她繼續說，“抱歉，我有點事，今天不能一起工作了。”

“嗯，在哪？”電話那端問得平常。

“在……外面。”她看了外面一眼，滿眼雨霧，白茫茫一片。聲音變得有些啞然。眼淚又要決堤。沒等宋然說什麽，聞秋迅速挂下電話。然後壓抑的嗚咽低低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