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過路人
不知在電話亭裏躲了多久，聞秋從瞌睡中醒來，外面的雨聲還很大。她的衣服本來就單薄，此時水分幾乎已被皮膚吸收變得幹爽，但皮膚黏膩膩的，感到寒冷。
聞秋打個冷顫，抱膝的手臂緊了緊。縮成一團的模樣好像一只無家可歸的流浪貓。
事實上她确實無家可歸。那個家，被她攪得天翻地覆的家，她怎麽還敢回。
那個劍拔弩張像只刺猬的人，怎麽會是自己？
面前突然一黑，聞秋以為陰天，玻璃門卻傳出三道清晰的響聲。
錯愕得像是心頭突然被塞進一只兔子。她沒來得及站起來，門已被拉開，随着一陣冷風，黑衫男人收傘進來。聞秋慌忙起身，左腳一陣無力的酸麻，直直跌到男人懷裏。
“你怎麽來了？”聞秋低頭咬唇，被雨水粘在一起的頭發擋住面容，只覺狼狽。
頭頂是勻穩的呼吸，宋然一直沒開口。将她扶直，兩人四目交接，女孩臉上兩道淚痕落入眼中。
宋然濃密漆黑的眉毛一縮。
聞秋眼神一躲，後退，靠在公共電話旁。勾了一下發絲，定了心神，才敢重新擡眼直視宋然，眼眸是洗過的清湛。
已沒有軟弱，笑容有些自嘲，“你怎麽來了？”
“路過。”小小的空間容下兩人有些擁擠，宋然後退一步，門沒關上，傾斜的雨簾打在他後背，頓時打濕。
“那你還真是倒黴。”聞秋擠出一絲苦笑，縮緊手臂。
大概是自找倒黴。丢開一屋子開會的人，冒雨跑出。他差點忘記這個瘋子般的男人叫做宋然。
宋然盯着女生，心疼，卻不表露。“……沒地方去了？”
“嗯？……嗯。”聞秋頭垂得更低，太不懂掩飾會被人看透。或者，她這樣子也不需什麽掩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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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狽模樣應該是一目了然。
手腕突然一熱，擡頭，宋然竟然對他溫暖地笑了。那個笑，即使不了解宋然本性的聞秋也覺得驚奇，完美的弧度，潔白的貝齒，彎起的眼睛，那麽溫暖，那麽好看，像是……彩虹。
總覺得這一刻像是幻覺，一個身穿黑衣的會笑的天使降臨在她面前。
她就這樣被男人拉着，出了電話亭。宋然護着她上了車，把她安頓在副駕駛座，再繞回來上車，身上已經濕透。
聞秋無辜地看着宋然貼在額頭的濕發，垂下頭不好意思。
光滑的面料突然滑過胳膊，聞秋擡頭，那件帶着男性氣息的西裝外套已套在她身上。
“不用了，我……”事實上，她實在對宋然突然的從天而降與悉心照顧無所适從。
這幅狼狽的樣子，讓她在站在此人面前，有窘迫與緊張之感。
宋然什麽也沒問，臉色一派安然。他啓動雨刷，面前的車窗一明一滅，如此往複。
“帶你去個地方。”他這麽說着，嘴角含笑。然後車輪在雨水中，壓出一灘四濺的水花。
展廳的牆上挂着文藝複興時期的美術作品。由于天氣原因，人并不多，不，除了宋然和聞秋兩人，根本望不見其他人。
是洐東舉辦的畫展，卻聊有人問津，看着展出的畫作都是爺爺喜歡的風格，聞秋不禁心下恻然。她轉過頭，想道聲謝，卻發現宋然衣衫全濕，發上還在滴答淌水。
卻便是這幅摸樣，也全無淩亂之色，只顯得不羁桀骜，更加英俊。
想到剛剛他把傘全打在自己頭頂，聞秋慌忙翻口袋找紙巾。可兜裏只剩下一團惡心的濕軟白團。
宋然看聞秋撇嘴的樣子，莞爾輕道，“我不用。”
那怎麽行？聞秋看着男人落湯雞的模樣，思忖一會兒，擡手，用手背輕輕擦去他額頭的雨水，“會感冒的。”她蹙着眉，宋然要是因為她生病，那她罪過可大了。
男人麥色的皮膚觸在手上冰冰的。聞秋把手指輕輕撥進男人的頭發，攥下一掌水珠，甩在白色的地板上。
看着女孩認真的模樣，宋然彎起嘴角。
聞秋放下手，擡頭看着宋然，笑道，“幸虧我不算太矮。”但手臂仍舊微微發酸。
宋然看着聞秋的笑，“不難過了？”
聞秋搖頭，開始看畫。兩個人一路無話，穿過長廊，色調或明或暗的一幀幀油畫從眼前閃過。聞秋不時在某幅畫前停頓，長久凝視。宋然也長久凝視，再成功傳世的畫作都不敵女生一個安靜的剪影。
琴瑟在禦，莫不靜好。不過如此。
看完最後一幅畫，聞秋轉過頭，看到宋然仍耐心在側，笑了笑，“謝謝你陪我。”特意。
宋然低笑，“總算不是一笨到底。”輕松的語氣，一語雙關。
哪裏笨了，聞秋心裏不服氣地辯駁，手機響起。
聽到鈴聲聞秋驚了一下，以為是家裏，膽戰心驚地看到來顯，才松了口氣。
接起第一句話就頗含不滿，“沒事你打來吓什麽人吶。”
“……”對面的人一定相當無辜。
“有事嗎？”
“嗯……聞秋，我想你了。”林凡溫儒的語氣聽不出緊張，其實他卻已暗自練習多遍。
距離靠近，電話裏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宋然瞬間冷然，看向聞秋反應。
聞秋足足愣了五秒，才鬼使神差地回了句“我也是”。說完她瞥了宋然一眼，差點想咬掉舌頭。大概此刻她太需要一種溫柔，就像是林凡溫暖的語氣。
只是她這些天有多少時間在想他？
宋然眼眸深鎖，氣息頃刻紊亂，胸口的愠怒無法平息。
“我……”再也無法說什麽，聞秋的嘴唇突然被堵住。是涼薄的唇瓣，好似帶着凜冽的風寒，卻意外的柔軟。
唔，怎麽？手機啪地落在地上，蓋子自動合上。這一次，聞秋僵硬了全身，卻再沒反應過來。她瞪大眼睛不解地望去，卻落進一雙深得不見底的幽邃眼眸，一湖波光，攝人心魄。
心兀地就跳漏半拍。聞秋連忙閉眼。不、不對，這個時候，應該掙紮、還是叫救命？
唇上突然傳來酥麻的啃噬，聞秋心口一顫，剛想推開他，宋然已自動離開。他退了兩步，看着聞秋的眼神迷離難分，從胸口的起伏來看，也是氣息不穩。
他何曾如此強迫人所不願。
聞秋，可會把他當做登徒浪子？俊朗的臉色如常，心下卻有了隐隐擔憂。
他不該沖動，即使再氣。
“我……”下意識想解釋什麽，一開口，聲音卻出奇地啞。也失了平日的冷靜，音節忐忑。該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