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米娅坐在時珩家別墅二樓的辦公區域，皺眉。
她在成千上萬條私信列表中點開了一個頭像帶紅V的聊天框。
【您好，我是N大舞蹈隊的姜栀。】
【冒昧地問一句，我想親自向時珩先生道謝，能否請您告知時先生的聯系方式？】
米娅冷笑。
這也太冒昧了。
N大北區宿舍，女孩雙手撐着腦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眼看着姜栀要吃完午飯了，楚宜愈發焦躁。
私信太多被忽略了？
也沒辦法，現在人家看不到，估計以後也不會再看，删了就是。
正當她準備删除聊天框時，對方回複了。
【不好意思，不便告知。】
申城西郊有一片著名的富豪別墅區，環境無比清雅幽靜。
時珩回國後就居住在此處。
別墅二樓朝南第一間是他的琴房，鋼琴擺在房間正中，側對着一扇臨頂接地的巨大落地窗，窗外冬日陽光照射進屋，在青木亞麻色的絨毛地毯上鋪就一層金紗。
時珩坐在琴凳上，進行着每日必修的力量練習。
管家王阿姨進入琴房，在牆邊的圓桌上放下一碗梨湯後離開，腳步踏在地毯上沒有半點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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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修長白皙的十指在琴鍵上跳躍，重複着一連串類似的琶升與琶降。
窗外漸斜的陽光才剛爬升至男人膝蓋，一位身穿米白職業裙裝的女人便走到窗邊拉上了左側的遮光簾。
她的動作很輕，盡量不打擾到幾米外彈琴的男人。
可接下來進入房間的年輕男子就不那麽小心翼翼了。
“你們都知道Cherry11女團吧，現在國內最火的那個？”林游一進門便趴到時珩鋼琴上，“她們團的主唱，很喜歡你，今天在采訪裏說自己小提琴拉得好，想和你合作呢。”
米娅瞪他一眼：“時珩還有十五分鐘才練完，你別影響他。”
“沒事。”時珩放松放松手指，緩緩蓋下琴蓋，“先到這吧，我去喝點梨湯。”
林游跟在他身後，臉上挂着不懷好意的笑：
“我覺得和流行女團合作挺好的，雅俗共賞，火星撞地球嘛。”
米娅走過去在時珩之前盛好梨湯，順便多盛了一碗，略使勁擱在林游手中：
“玩笑到此結束，有時間把明後兩天的行程再确定一下。”
話音未落，她又想起什麽，擡眉道，語帶不屑：
“現在這些小姑娘別的沒學好，得寸進尺倒是學得很會。上次N大校慶上錯節目的那個舞蹈演員，剛剛還私信工作室想要時珩的聯系方式，被我打發了。”
林游聽罷，興奮道：“給她呀，幹嘛不給？”
時珩坐在琴凳上，面朝二人，白玉無暇的面顏配上深藍襯衫如同一幅完美的歐式油畫。
他此刻也微微勾唇，但沒說話，只默默地又喝一口熱湯。
米娅雙手抱胸，倚牆道：
“人貴自知，她以後在這個圈子裏混，也得學會見好就收。”
他們三人裏，米娅是二分之一混血，白人血統最多，可偏偏她在中國待的時間最久，行為處事也最像中國職場女精英，林游就經常向時珩抱怨米娅活像他那一年見一次面的博導親媽。
氣氛忽然有點僵。
時珩再次打開琴蓋，右手在琴鍵上按出一段音符，左手随即跟上。
“我好像對新的《諧谑曲》有了些靈感。”
室內回蕩着輕松明快的音樂，米娅聳聳肩，端着所剩不多的湯碗離開了房間。
***
整個N大藝術系大四上學期就兩門文化課，現代舞專業的姜栀免修一門，另一門剛好和藝術設計系的楚宜同班。
姜栀有舞團替她開的長期假條，今天雖然不用練舞卻也不想上課，偏偏楚宜這家夥破天荒地七點起床梳洗打扮，一定要拉着姜栀去上課。
“今天上午九點鐘，我偶像要來，就在我們教室旁邊上課。”
這是時珩擔任N大音樂學院榮譽教授後在N大上的第一堂課，很可能也是最後一堂。
楚宜翻着她的追星小本本眼冒桃心，被她挽着手的姜栀卻苦着一張臉。
昨晚熬夜看劇，一大早又被吵醒，早飯還卡在喉嚨裏下不去就被這家夥拽來趕路。
那叫一個有苦說不出。
“我們不上課嗎？”
姜栀問完，立刻覺得自己這個問題蠢爆了。
那肯定不上了，也根本上不了。
追星女孩比她想象中多得多得多，也勤奮的多得多得多。
樓道被占領，走廊被占領，男生要上廁所，必須擠兩個女生進男廁所自己才能走得進去，還不敢在靠外的便池解決。
楚宜踮起腳觀察敵情：
“失策，沒想到還是來晚了。”
層層疊疊人群包圍的教室內，第一排靠中的座位上只坐了一個人，他身穿灰色高領毛衣和黑色長褲，一雙大長腿塞在窄小的課桌下十分委屈。
男人颀長的手指正翻閱一本厚厚的曲譜，微颔首，棱角分明的側顏叫人看一眼便忍不住想入非非，驚嘆這世間竟有如此鬼斧神工。
許是預料到了這樣的“盛況”，時珩來得很早，已獨自在教室裏坐了約一小時。
當然，四周的保镖是免不了的，只不過這是上課不是演出，保镖都身着便衣隐匿在學生之中。
“奇怪，他怎麽不在鋼琴教室上課呢？”姜栀問道。
楚宜斜她一眼：“你知道我們時珩彈一首曲子要多少錢嗎？他碰過的鋼琴都有人高價競拍。榮譽教授而已，怎麽可能真的給你随便彈琴。”
姜栀點頭，想象着這麽多人湧入鋼琴教室時可憐的鋼琴的感受，頓時萬分理解。
“那我們怎麽辦？”姜栀已經累了，“我想睡覺。”
楚宜握緊拳頭：“做不了最早的，我們就做最晚的。”
姜栀：？？？
姜栀提議：“我們回宿舍睡一覺再過來就是最晚的了。”
“不行。”楚宜嚴肅地看着她，“機會都是等來的，沒有毅力，怎麽追星？”
姜栀服了，楚宜自己要追星，臉上又一副絕不可能放她走的架勢。
于是她們從八點出頭站着等到九點上課，蹲着等到十點下課，扶着欄杆等到十一點大部分迷妹散去，而時珩此時已經由助理和保镖陪同去往辦公樓，連個人影都找不見。
姜栀很無力，邊捏腿邊問：“現在呢？”
楚宜：“向辦公樓進發。”
“不是吧......”
倆小姑娘一前一後穿越圖書館前廣場，走在前頭意氣風發的女孩忽然回頭堆起谄媚笑容：
“栀栀~等會要是幸運碰到偶像，你幫我個忙呗~”
姜栀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什麽忙？”
“時珩應該還記得你吧？我們栀栀這麽漂亮。”楚宜牽起她的手，“你試試問他要一個聯系方式？”
姜栀吓一大跳，水汪汪的杏眼睜得滾圓：
“我瘋了？不是......你瘋了？”
姜栀有很清楚的自我認知，這叫她怎麽問的出口。
“拜托啦。”楚宜使勁晃她手，恨不得把好閨蜜的腦袋也一起晃暈。
美麗的小臉透出苦瓜色，姜栀扁扁嘴，想起幾天前她和時珩通話卻未告知楚宜的深深愧疚之情。
眼見閨蜜似有松口之意，楚宜腳踩火箭般拽着她一頭紮進辦公樓大門。
辦公樓的暖氣力度起碼是教學樓的十倍，一股熱氣直沖姜栀腦門，撞得她是雲裏霧裏，任人宰割。
不過她此時并沒有太過憂慮。
楚宜雖然頭鐵，但僅靠頭鐵就想見到九天之上的偶像，是在有點小兒科。
姜栀估計，她們此行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的概率會敗興而歸。
“我好像看見偶像的保镖了！”楚宜興奮道。
姜栀：？？？
兩人做賊似的閃進辦公樓二樓盡頭會議室外的走廊，離開了暖氣的包裹，一股幹燥凜冽的冷風又把姜栀灌了個措手不及。
作為一名十八線小網紅，細膩完好的皮膚比啥都重要。
姜栀急吼吼地低頭翻找包裏的補水噴霧，可惜書包裝的東西太多，正當她哆嗦着手抱怨楚宜為啥選這個三面透風的風水寶地蹲守的時候，身旁的金屬門忽然“吱呀”一聲，毫無預兆地從裏面打開了。
小姑娘擡起頭時，茫然的目光正好撞進一對墨藍色的深邃瞳孔裏。
她整個人一下定住，身後的人将她往前一推，姜栀踉跄兩步，差點一頭栽進男人價格不菲的大衣領口裏。
“時.....”姜栀的智商頓時退化十幾年，腦子裏逛蕩的全是漿糊，“時......時老師好！”
相比之下，眼前英俊的男人平靜如汪洋：
“你好，姜栀。”
他還記得她的名字。
低磁溫和的嗓音令姜栀找回一絲鎮定。
“我......我是您的粉絲。”她努力構思措辭，“您今天上課的內容特別有趣！”
其實她一個字都沒聽見，連人影都沒看見。
時珩微微一笑：“是嗎？這是我第一次講課，還怕你們覺得無聊。”
姜栀頭搖得像撥浪鼓，嬌嫩的皮膚在冷風吹拂下本就泛紅，此刻更是漲成了桃花顏色。
身後響起老鼠撓牆似的“嘬嘬”聲。
楚某人坐不住了。
她嫉妒得想把姜栀直接推下樓去，但又不得不提醒她記得“辦正事”。
姜栀收到訊號，桃花似的小臉漲得更紅，如水如霧的大眼睛一眨又眨，櫻桃小嘴輕啓，複讀機上身：
“那個那個那個那個......”
時珩極耐心地等着她，雙眼溫柔如雲海。
男人雕畫似的墨眉輕輕一挑，想起昨日琴房裏米娅說過的話。
“想要聯系方式？”
姜栀懵了。
難道上帝聽見了她的祈禱？
幾分鐘後，直到姜栀手裏捏着神聖的寫着十一位數字的紙條離開辦公樓，冷風滋拉拉刮在臉上如刀片滑過，她都搞不清楚自己究竟處于現實還是夢境。
“難道是讀心術？”姜栀圓睜杏目，問。
楚宜從她手裏奪走紙條，小心翼翼地夾進自己的追星小本本裏，然後敷衍地回了句：
“我的偶像無所不能。”
她不再勾着姜栀的手臂，雙手插兜自顧自向前走着。
楚宜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時珩會那麽說，肯定是知道“姜栀”在微博向他的工作室讨過聯系方式。
所以就主動給她了？
楚宜知道自己粉了多年的偶像絕不是随便的人，因此更加難以理解。
算了，反正目的已經達成。
她抱緊懷裏的小本本，回頭向仍處于懵逼中的閨蜜招手：
“走快點，今天請你吃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