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給我瞧一眼？”
“不要。你又不是他的粉絲，給你看了也沒用。”
姜栀搬了椅子坐在楚宜身邊，讨好地捧着臉：
“我就瞻仰一下神仙的電話號碼，你知道我記性差，看一遍肯定背不住的。”
楚宜側過臉：“要是偶像知道我把他的電話號碼亂給人看，肯定會不高興。”
姜栀撇撇嘴：“不看就不看嘛。”
還不是我幫你弄來的，真小氣。
她只是想瞧瞧北歐人漂亮的阿拉伯數字寫法，僅此而已。
如果一不小心背下來了，就做個護身符挂在脖子上，僅此而已。
這樣說不定以後被綁架了，綁匪是時珩的粉絲，還能做個籌碼，助她逃命。
姜栀正漫游天際地胡思亂想，旁邊的楚宜已然爬上床，兜裏揣着她心愛的夾有偶像真跡的追星小本本。
“我要午睡了。”楚宜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不要發出聲音哦。”
姜栀自讨沒趣，只好搬回自己的椅子，順手關了燈。
“不會吵你的，我也要補覺，下午還有訓練呢。”
片刻後，寝室徹底安靜下來，只能聽到電暖呼呼運作的聲音。
床上的兩顆蟬蛹，後上床的已然呼呼大睡，先上床的卻還精神抖擻地趴着，掌心的手機散發着幽幽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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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宜心潮澎湃，一字一字極認真地輸入聯系人號碼，保存。
她靈光一閃，打開微信，在右上角“添加朋友”搜索框裏輸入同樣的號碼。
無比緊張的一秒後，竟然真跳出個搜索結果。
頭像是清冷靜闊的湖與雪山，昵稱只有一個字，“時”。
她捂住嘴，可欣喜的驚叫還是從指縫中溢出。
對床熟睡的女孩翻了個身。
楚宜咽了口唾沫，顫抖的手指接近屏幕下方的那個綠色按鈕——添加為好友。
按下按鈕之前，她驀地停下動作。
幾乎沒有猶疑地，她将自己的昵稱改為一個跳舞女孩的emoji表情，并設置朋友圈為三天可見。
發送好友申請後，大約二十分鐘，對方通過。
【姜栀？】
楚宜甚至沒有看身旁安睡的閨蜜一眼。
【嗯吶[可愛]】
*****
時珩确定琴房周圍的隔音效果已做到最好，可他多次靜下心來準備明日寧州大劇院的演奏，卻始終不能如願。
沉穩如他，也忍不住叫來管家問問。
“王姨。”時珩盡量掩蓋神色的不豫，“林游在搗鼓什麽？”
王阿姨：“好像在藏東西。米娅小姐今天沒來，我實在叫不動他。”
話正說着，話題人物趿着拖鞋壓軸登場：
“王姨，你下去幫幫我，我那青花瓷才淘來的，可不能這麽快香消玉殒。”
時珩合上琴蓋，搖搖頭：
“你少說點話，你的東西都能保住。”
林游斜他一眼：“你多順着她一點，咱們省的錢都能再買棟別墅了。”
這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她”還有半個小時到達。
人雖未至，電話已到。
“時哥哥。”姚菁菁的語氣極盡柔媚，“我快到了，兩個多月沒見，你有沒有想我？”
時珩面色如常：“我們都很想你。”
林游搶過時珩手機：“你有什麽要求盡管提，我替時珩全答應了！”
“真的？我這裏有三個綜藝的常駐嘉賓邀請，我想要時哥哥跟我一起去。還有一個練習生選秀節目的導師名額，我覺得很适合他，當然也是和我一起。今天收到一個導演發來的偶像劇劇本，男主角人設和時哥哥超像的，還有......”
“對不起。”林游啪的一聲挂斷電話。
時珩睨他，臉上是少有的幸災樂禍：“你不是要全答應嗎？”
林游将手機重重拍在鋼琴上：
“是我輕敵了，我的事業恐怕會被她毀于一旦。”
“輕點。”時珩将手機從鋼琴擊弦板上抽走，起身走向門口，幾步後忽然回頭囑咐道，
“王姨，麻煩您叫幾個人幫我把這臺鋼琴移到隔壁房間。”
順着歐式雕花扶欄圍繞的旋轉樓梯，時珩下到一樓客廳，徑自倒了杯清水。
手機震動兩下，有新的微信消息。
聯系人備注是“姜栀”。
姜栀：【每次聽您的新專，做事情效率就特別高[可愛][可愛]】
姜栀：【聽完心情也特別愉快】
時珩：【謝謝，這是很高的評價。】
不到十秒，對方再次發送信息：
【您下次什麽時候來學校？】
時珩：【暫時沒有安排。】
姜栀：【[沮喪][沮喪][沮喪]】
男人将手機放下，擡手摁了摁太陽穴。
他的口語還算流利，但拼音水平很一般，每打一句話都要耗費比較長的時間。
而這位姜栀同學比他想象中健談許多。
和他印象裏小心翼翼的天鵝公主不太一樣。
時珩雖然回得比較簡潔，但他的紳士風度告訴他，不能無視朋友的消息。既然他給了姜栀聯系方式，就代表認可她成為他的朋友了。
沙發上的手機又開始震動。
時珩喝了口清水，回複道：
【我接下來有點事。】
對方秒回：【什麽事？】
時珩忍不住皺了皺眉：【有朋友要來家裏。】
【是誰呀？】對方打字速度極快，【該不會是姚菁菁吧？哈哈哈，我今天看到新聞，說她在韓國拍完戲剛剛才回國呢。】
時珩本以為姜栀是新粉絲，沒想到她對他的事情非常了解，像粉了多年很有研究的樣子。
姚菁菁是時珩母親閨蜜的女兒，童年時期彼此曾是玩伴。後來姚回國進入娛樂圈，時珩留在歐洲發展，但由于姚以及姚團隊的力推，她成為了時珩二十多年低調做音樂的生涯中唯一一個緋聞對象，同時被時珩大部分女粉絲所排斥。
時珩：【嗯。】
他忽然思考，網絡世界究竟是人的另一面，還是人的本來面目。
這個小姑娘不像她在現實中表現的那麽乖巧禮貌。
楚宜就是時珩粉絲中極度讨厭姚菁菁的人之一。
她控制不住自己開始向微信中的偶像吐槽這個女人的做作和虛僞做派，像守護犢子般守護着自己的偶像，當然，這只是她一個人的感覺。
時珩無奈地聳了聳眉。
【她來了，有空再聊。】
不論是行程安排上還是時珩的心理上，接下來一段時間估計都不會有空。
外邊傳來車庫卷簾門上升的聲音，門鈴也一并唱響。
“Shea，you won't know how much I miss you.”
姚菁菁進門便忍不住一個熊抱，時珩盡量維持着距離，同時被她那甜膩的香水味熏到沖鼻。
“菁菁。”時珩勾起唇，一時間天地萬物都失了顏色，“你在韓國玩得開心嗎？”
姚菁菁甩掉高跟鞋，進門的姿态比主人還像主人。
她挽着時珩的胳膊，桃花眼暗送秋波：“時哥哥在中國才待幾天，口語進步了好多，真厲害。”
“謝謝。”
時珩将她帶進客廳，解開挽在胳膊上的手後彎腰為她倒茶。
姚菁菁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脫下鵝黃色的呢絨大衣扔在一邊。
“管家呢？菲傭也沒有嗎？”美豔的女人抱胸環視，“下人都不會做事情的？竟然敢讓時哥哥倒茶。”
“不好意思，姚小姐，時先生。”王姨從二樓趕下來，“時先生快放下吧，讓我來。”
姚菁菁把在國外新買的lv金屬鏈水桶包壓在身旁的大衣上，長腿交疊：
“就一個掃洗的？不會吧？”
時珩将茶壺交給王姨，坐下。
“一個夠了，花園和車庫都有專人照看。”
姚菁菁努努嘴：“不然我送時哥哥兩個菲傭吧？都是精挑細選的，肯定比這個老阿姨麻利......”
“謝謝你的好意，真的不用。”
“時哥哥太見外了。”女人桃花眼一閃，忽又含笑道，“時哥哥要不要和我一起參加一個旅行交友的綜藝節目，增進一下感情？”
時珩面不改色：“半年內的工作行程都安排好了......”
“沒關系，明年夏天才開拍，慢慢考慮來得及。”
躲在二樓辦公室裏假裝自己不存在并且偷聽的林游忍不住脊背一涼：
可怕，這個大姐今天是有備而來啊。
姚菁菁有一部新劇馬上要在水果臺黃金檔上映，開播前口碑爆棚，多位業內人士預計将成為今年的大爆劇集之一，所以她這幾天心情很好，砸東西發洩情緒的頻率也直線下降。
“林游呢？剛才電話裏還在呢。”
偷聽的男人忍不住抖了抖。
時珩很機智：“他在樓上工作，叫他下來？”
姚菁菁搖頭，她可不想讓那個二逼青年破壞她和時珩的二人世界。
“米大姐呢？”
時珩慶幸米娅今天不在，她最讨厭姚菁菁叫她米大姐。
“米娅提前去寧州了，我和林游明天出發。”
“我也好想去寧州看時哥哥的演奏會，可惜我的電視劇馬上上映了，要跑好多通告。”這已經是姚菁菁今天第五次提及她的電視劇，“時哥哥一定記得看哦。”
時珩：“當然。”
周播劇，一周他會抽五分鐘看的。
“時哥哥的工作室也要幫我轉發宣傳哦。”
時珩：“OK。”
*****
寬闊宏偉的楊江橫跨寧州市，全市最豪華的五星級酒店楊江之星坐落在楊江畔，面朝璀璨都市，背對洶湧潮水，位置得天獨厚。
楊江之星大酒店十七樓的餐廳包間內坐着一群顏值超高的年輕人，他們剛結束一場重要演出，火熱的慶功宴已進行大半。
圓桌上的美味佳肴零零散散所剩無幾，一瓶又一瓶紅酒白酒擺上臺面，包間內的溫度随之飙升。
姜栀雖然是金梧桐舞團的正式隊員，但這次演出只作為替補随隊，并沒有登場。
她本以為今晚能逃過一劫，沒想到還是被領隊以“一個都不能少”的理由拉來慶功。
這場演出的副領隊向涵是N大的學長，與姜栀同系，席間對姜栀特別照顧。
“別灌她了。”向涵又一次幫姜栀擋酒，“我幫學妹喝。”
“喲喲喲～”不少人發出意義不明的調侃，甚至有人吹起口哨。
“學長，我自己來吧。”
姜栀拿走酒杯，皺着臉一口一口抿完。
“向涵，你不太行哦。”另一名N大的學姐笑道，“我沒畢業的時候姜栀就是學校校花，追她的男生能從北門排到南門，你得加把勁。”
姜栀不勝酒力，臉頰已經泛起潮紅：“哪有。”
學姐又給她倒一杯酒：“還說沒有？該罰，當時是哪個男生在圖書館門口給你擺蠟燭被保安抓起來的？”
姜栀無奈，又實在不好意思掃前輩們的興，只好一杯接一杯地喝，權當鍛煉應酬能力。
幾位男前輩開始劃拳了，姜栀頭暈地厲害，拿手肘碰了碰身旁與她同期進舞團的汪心羽：
“心羽，你能不能陪我出去走走？”
汪心羽今晚沒受到幾個人的關注，喝的酒不過兩杯，此刻正低頭在手機上看姚菁菁主演的新劇。
自打她進團開始就不喜歡萬衆矚目的姜栀，平日裏裝友好，現在看她醉醺醺的，用那副甜軟迷醉生來就像狐貍精的聲音和自己說話，汪心羽恨不得翻白眼：
“沒看見我正在看劇呢？”
姜栀恹恹地縮回手，另一邊拒絕了向涵學長的陪同，獨自一人扶着牆離開包間。
酒店暖氣太熱了，姜栀想去樓下花園走走透透氣，于是坐電梯下到一樓。
電梯升降時重力變化，姜栀只感覺一陣酒氣直沖腦門，頓時整個人處于半暈狀态。
花園很美，冬夜裏人也少，姜栀倚在一棵榕樹邊，呆呆地看着不遠處人來人往，甚至沒發覺自己眼前走來一人。
“小姐？”
姜栀扭過頭，眨眼。
“小姐是不是喝醉了？”年輕男子笑得不懷好意，“要不要哥哥送你回房間。”
姜栀仍眨眼，無動于衷。
她徹底醉了，但她不會鬧，醉相很乖巧。
同時也不會說話。
纨绔青年樂壞了，以為自己撿了個貌若天仙的小傻子。
他伸手捉住姜栀手臂，往前一拉，發現拉不動。
哎喲，小姑娘有點力氣。
青年伸出另一只手，再拽。
姜栀像塊千斤重的石頭，死活黏在樹上，拽不下來。
纨绔小青年有點急：
“妹妹，哥哥帶你去玩好玩的，不來會後悔哦。”
姜栀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茫然的大眼睛睜着，目光平直，瞳孔卻在随意掃視時輕顫了一下。
“姜栀？”
又顫一下，她起了點反應，原本微垮的肩背挺直了，像軍訓時接受檢閱那樣。
鵝卵石小徑那頭走來一人，男人身高挺括，西裝落拓，周身散發着難以忽略的清貴氣質。
昏黃路燈映出他半邊俊美側顏，光影順着發際流淌到下颚，極盡鬼畫之才。
就連纨绔小青年瞧見了，也忍不住愣神。
“你們認識？”他言語間已不複适才輕佻。
時珩點頭，眼神只定定看着姜栀。
青年松了松脖頸：“你該不會胡編一個名字就想帶她走吧？”
時珩終于将目光移至身旁的男青年，墨藍色的眸子依舊靜如湖面，只不過這片湖已然結冰，透着森森寒氣。
他平素不喜冷眼待人，一是因為教養，二是因為浪費心力。
比如眼前這人，雖然衣着得體人模人樣，但時珩只覺得看他一眼都浪費時間。
“姜栀。”時珩又喚一聲，再次将身側兄臺視作空氣。
美麗的小姑娘擡眼看着他，空洞的眼神總算聚了焦。
她向前邁一步，朝着時珩的方向。
時珩伸手接住她。
隔着厚厚的羽絨服，都能感受到女孩身體的滾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