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順理成章個屁!”
溫靈将手裏那個今夏新款小驢信封包狠狠擲在地上, 吹胡子瞪眼:
“你和他才在一起多久?有一個月嗎?”
“......剛滿。”
姜栀縮在榻榻米沙發角落瑟瑟發抖。
溫靈煩躁地撸了把自己青木色的長發,瞬間撸下來幾根。
“不對啊。”她抿唇,“我之前看他, 還覺得挺靠譜的。”
姜栀小小聲答:“是很靠譜啊。”
“靠譜?呵,靠譜的男人會不到一個月把你騙上床?”
“也不是騙......”
“他就是騙!”溫靈一口咬定,“還有,安全措施呢,做了嗎?”
姜栀瞪她一眼:“當然做了。”
說到這事兒, 倒勾起她的一小段回憶。
姜栀對男女歡|愛一竅不通, 那天晚上,她被這樣那樣搗騰來倒騰去, 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眼睛幾乎不敢睜開, 完全不知道到底做了安全措施沒有。
第二天早上,時珩比她先起, 等她起床時, 早飯都換了三道。
姜栀羞得不行, 根本不敢從被窩裏出來。時珩幹脆拿床薄被給她裹得嚴嚴實實,囫囵個抱去洗漱, 又囫囵個抱去吃飯,千依百順無有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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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栀瞧他精神百倍, 又瞧瞧鏡中的自己,眼底冒出淺淺烏青,一副縱欲過度的模樣,頓時從懷疑體能懷疑到了人生, 明明自己才是被欺負的那個, 現在又如此凄凄慘慘, 好不公平。
時珩看她一副小怨婦模樣,原是心疼過來勸慰的,不知怎的,疼來疼去又疼到了床上。
姜栀被愛豆迷了心竅,大白天的又給人家欺負了一回。
這回房間裏光線足,她雖然還是不怎麽敢睜眼,但膽子稍微大了些,至少摸到了那個......安全措施。
摸到的那一刻,她猛然醒神,自己竟這麽神經大條,全然忘了這事兒,幸好時珩懂得憐香惜玉......
等等,為什麽他家裏會有計生用品?
昨晚她原本打算另睡一屋的,後來情之所至就......兩人始終在家待着,這東西不可能憑空出現。
扭頭一看,半開的床頭櫃抽屜裏滿滿碼放着好幾盒,不對,好幾十盒!
姜栀懵了,經過合理的推理演繹,心也碎了。
任她平時再怎麽溫柔小意,此刻也管不住心魔,張口便咬住了時珩肩膀,抓着他的頭發嗚嗚直哭,另一只手使勁捶他胸膛,這輩子沒這麽撒過潑。
好想問問,自己是他帶上床的第幾個女人。
不管是第幾個,肯定是最差的那個吧。
時珩慌了,以為她忽然後悔委身于他,心中無限自責,緊摟着小姑娘任她撒氣,卻不知該寬慰些什麽。
姜栀哭了很久,哭到眼睛難受,才稍稍勸解自己一些。
他可是時珩,天底下僅此一個的神仙人物,無論事業、家世還是顏值都處在金字塔尖尖上的男人,愛他的女人千千萬,而她已經祖墳冒煙成為了他的女朋友,該知足了。
姜栀轉念又想,他都和別的女人睡覺了,誰知道他有幾個女朋友!
“哇嗚嗚嗚......”
時珩見她好不容易穩住情緒,忽然又放聲大哭,心中真是萬蟲噬咬,心疼極了。
“不哭了好不好,是我錯了。”
“哇嗚嗚嗚......”更大聲了。
“不哭了不哭了,以後都聽你的好不好?”
“嗚嗚嗚......”姜栀實在忍不住,終于開口問,“你,你到底有幾個女朋友?”
時珩皺了皺眉,莫名其妙:“什麽意思?”
“你實話實說。”
“只有你一個。”
“騙人。”小姑娘抽抽搭搭的,“那為什麽......為什麽抽屜裏有那麽多安全t!”
時珩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頃刻間恍然大悟,不禁失笑道:
“你就是為了這個生氣嗎?”
“不然呢?”豆大的眼淚直往外冒,“我不應該生氣嗎?”
時珩輕呼了口氣,放開她,轉身離開卧室。
姜栀呆坐在床上,傻了。
他不要我了。
是因為我揭穿了他的真面目嗎?
眼淚撲簌簌滑落眼眶,比瀑布還壯觀。
不到半分鐘,時珩回到卧室,手裏還抱着個紙箱。
“幸好還沒扔。”他将紙箱上的單子撕下來,遞給姜栀,“雖然是法語,但是日期的數字能看懂,你瞧瞧。”
姜栀接過單子,紅腫的桃子眼眨一下,不明所以。
“2019年6月18日。”時珩指給她看,“下單時間晚上11點12分,送達時間11點30分。”
“昨晚上?”
“是啊,昨晚上。”
“這個時間......我應該在洗澡。”
“對。”
等待姜栀洗澡的那一個小時裏,時珩心煩意亂,曾獨自到露天花園透了半個多小時的氣。
滿腦子都是她,揮之不去。
笑起來的樣子,害羞的樣子,滿眼崇拜地望着自己的樣子,還有接吻時意亂情迷的樣子......
夜風清冽,頂樓隔絕了鬧市喧嚣。
時珩徹底放過了自己。
想要她,要她成為他的。
男人的本性,沒什麽好自責。
只要她說不,他就會停下。
再然後,思慮周全如他,自然不會忘了計生用品。
鼓囊囊的桃子眼再眨一下,明明已經止住淚,突然又開閘洩洪了。
時珩耐心極了,彎腰親她一下,滿嘴眼淚的鹹香:
“你要是不信,可以找個軟件翻譯一遍,或者問問會法語的同學。”
姜栀用手背擦擦眼睛,擤好幾下鼻涕,終于平複情緒止住淚。
“你壞心眼。”
指的是他提前買計生用品圖謀不軌,語氣撒嬌似的。
頓了頓,又從嘴裏斷斷續續擠出幾個字:
“你以前......沒有帶人來這裏睡覺嗎?”
時珩:“當然沒有,你是唯一一個。”
小姑娘嗚嘤嘤的,又問:
“那你......那你為什麽一下子買這麽多啊?”
吸兩口鼻涕,姜栀歪着腦袋猜測:
“因為你很有錢嗎?還是因為按箱買可以打折?”
時珩勾唇,傾身覆到她耳邊:
“不記得我光昨晚就用了幾個了?”
緩緩離開時,小姑娘連耳根子都紅透了。
時珩直起身,悠悠啓口:“因為我很愛你。”
思及此,姜栀雖回了國內坐在溫靈家的沙發上,一時間卻産生了噴鼻血的沖動。
“喂喂。”溫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丢魂了?”
姜栀回過神:“啊?什麽?”
溫靈快被她氣死了:“你這樣,哪天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轉念一想,又道,“不對不對,你已經被人吃幹抹淨了!”
聽她危言聳聽半天,姜栀垂下眼,有些不高興:
“大家都是成年人,再說了,時珩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溫靈長吸一口氣,逐漸冷靜下來。
她知道自己和姜栀一樣,雖是池中魚,卻非池中物。
都說娛樂圈複雜淩亂,講的就是圈中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什麽樣的人都有,什麽樣的交易也有,尤其是那些浮躁的、倨傲的、急功近利的、不把人當人看的,比比皆是。
姜栀不是這樣的人,她的眼睛清透又幹淨,不見絲毫雜質。
溫靈只虛長姜栀三歲,但很想保護她。
比起姜栀那個只要女兒開心快樂幹啥都無所謂的老媽,溫靈明顯更像她親媽。
“我知道你很喜歡他。”溫靈換了副苦口婆心的面孔,
“要知道,男人在睡的時候會真情實感,睡完拍屁股走人也是人間現實。”
說來說去就是擔心她被騙炮了。
身份差距懸殊的兩個人,還都是圈內人,小姑娘青澀懵懂,在一起不到一個月就被騙上了床。
聽着怪可怕,但姜栀一點不這麽覺得。
溫靈沒追過星,更沒愛過人,怎會懂她這種腦殘粉睡了偶像宛如烏鴉飛上天和鳳凰肩并肩的滿足幸福感?
我虧嗎?不虧。
姜栀一笑而過,潇灑自如。
從瑞士回國大約一周後,旅行浪漫日記第三期拍攝正式啓動,拍攝地點為大洋洲島國新西蘭。
自從上一期意大利行程拍攝結束後,受邀嘉賓們不約而同察覺到,節目制作組內部,上至總導演總制作人下至各部門實習生,全都或多或少散發着一股不谙世事手足無措的茫然感。
最迷茫的莫過于總導演,眼睜睜看着意大利那期的故事路線如脫缰野馬般漸漸偏離既定軌道,朝着不可理喻的方向發展,他的腦袋就疼啊,好幾個晚上都睡不着覺。
而駕駛着這匹脫缰野馬奔騰在南轅北轍的紅塵跑道上的這位大佬,導演得罪不起,全節目組都靠他賞飯吃,所有人加起來都得罪不起。
導演不明白,為什麽看上去溫柔矜貴心地善良與世無争的這位大佬要和他作對,心痛的他忍不住翻開簽約合同,發現合同中對于大佬的約束條款幾乎沒有,整個合同總結起來就是五個字“您開心就好”,終于漸漸回憶起當初簽合同時自己和出品方工作人員那副既溜須拍馬又自信爆棚的嘴臉,只要大佬肯出鏡讓他們乘着這趟流量的東風一飛沖天,其餘事情通通交給後期制作,沒有他們剪不出的片子。
現在好了,後期團隊全員傻眼一致表示搞不定,既定的王牌cp互動畫面極度匮乏,這位大佬卻在另一組cp的畫面中反複橫跳。剪輯師坐在屏幕前瑟瑟發抖,驚恐中似乎還隐藏了一絲窺破天機的激動,小小的心髒打出大大的問號:
重寫劇本嗎,導演?
就劇情重組一事,導演組于上周集體致函出品方與投資方,出品方望着投資占比百分之七十的某投資方爸爸集團,唯唯諾諾不敢吱聲,而時至今日,該爸爸集團尚未給出半個字的答複。
不幸中的萬幸,該時姓大佬因故無法參加第三期新西蘭拍攝行程,多少給了節目組一次喘息的機會。喘息時間不長,只有半個月,半個月後就是與電視臺及網絡平臺約定的首播時間,第一期一旦播出,很多事情就沒有回圜的餘地了。
......
入住新西蘭首都風城惠靈頓的第一個夜晚,姜栀和溫靈閨蜜倆躺在一張床上,抱着各自的劇本互相對戲。
溫靈靠在姜栀肩窩,邊翻看她的劇本邊啧啧稱奇:
“你這劇本改的也太多了。你之前說女主被青梅竹馬的男二背棄後郁郁寡歡好久,現在一個鏡頭過去女主發現自己根本不愛男二,反手把男二賣了之後自立自強逍遙快活。大女主劇果然爽,我也想演。”
再翻幾頁,溫靈笑起來,又道:
“男主快被删成配角了,出品方這是要力捧你呀。”
姜栀睨她一眼,伸了個懶腰:
“你還說。萬一播出後反響不好,豈不都是我的責任?”
“別說喪氣話,對自己有點信心好不?”溫靈攬住她的肩膀,“我瞧着劇本不錯,你的人設也很出彩。要是早知道劇本會改成現在這樣,獨播權還被鵝廠買斷,我就該和你搶角色了......換角色也行,《私人醫生》女主角給你演。”
姜栀笑着推她:“你這可是電視臺上星劇,要跟我換啊?”
仿佛腰窩子被人戳了一下,溫靈倏地坐直,小嘴叭叭吐槽道:
“怎麽不換?你怕是不知道我前兩周在劇組裏天天和明姝打照面有多難受。前期還算好,我倆的角色針鋒相對互相膈應,我可以愉快地本色出演,到了後期我和她握手言和上演情深義重好姐妹,嘔,想想我都頭疼。”
姜栀感同身受地哆嗦了一下。
溫靈歇一口氣,目光落到床頭櫃姜栀的手機上,幽幽道:
“還沒回?”
姜栀拿起手機,很快又放下,搖頭:
“沒呢。”
溫靈的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這都一整天了,你別告訴我蘇黎世時間下午三點他還沒起床昂。”
姜栀側過身背對着她,拈高被子遮住肩膀:
“睡覺了睡覺了,明天還要早起拍節目。”
溫靈最受不了她這副縮頭烏龜樣,二話不說,恨鐵不成鋼地一巴掌呼過去:
“不許睡!起來打電話給他!”
姜栀被她拍得差點魂飛天外,要不是從小練舞身體強健恐怕此刻已經一命嗚呼:
“嘶......我不打,他很忙的。”
“我問你,你昨天和他聯系沒?”
“聯系了。”
“他和你說了什麽?”
“......早安。”
“還有呢?”
“......”
“完了完了。”溫靈一把掀開被子,揪着姜栀坐起來,“騙炮渣男無疑了,你還睡得着覺?”
姜栀心裏知道時珩是怎樣的人,也很相信他,可她畢竟是個初嘗情|愛的小姑娘,自信心不足,更何況身邊有個杯弓蛇影的話痨閨蜜一周七天一天二十四小時在她耳邊危言聳聽傳遞一些主觀性煽動性極強的信息,使得姜栀原本堅不可破的心理防線漸漸坍塌,無端的開始惴惴不安起來。
“那我......打個電話給他?”
溫靈:“打,現在就打。”
慢吞吞點開聊天界面,在閨蜜如電如炬的注視下,姜栀撥出了時珩的語音電話。
嘟......嘟......
兩分鐘後,自動挂斷。
溫靈:“知道他瑞士的手機號碼嗎?”
姜栀:“知道。”
溫靈:“打。”
嘟......嘟......
還是無人接通。
手機擱在床鋪正中央,待機時間到,自動息屏了。
姜栀擡眸瞅一眼溫靈:
“他可能真的有事,等會兒再打吧。”
“不行。”溫靈抓起手機,怼到姜栀面前,人臉識別解鎖後,憤憤道,“再給他最後一次機會。”
話音剛落,微信視頻邀請已然發了出去。
嘴上雖說不想打擾人家,實際上,姜栀焦慮的心情比起溫靈只多不少。
倆小姑娘在床上盤腿坐着,兩雙眼睛直勾勾盯着手機屏幕,黑洞洞的屏幕映出她們年輕姣好但不甚明朗的面孔,倆腦袋瓜子幾乎頂到了一塊。
就在她倆心灰意冷幾乎放棄等待的時候,奇跡終于降臨,視頻接通了。
“咚”的一聲悶響,兩人同時“哎喲”一嗓子,又同時擡手摸了摸親密接觸的腦門。
視頻畫面很暗,不僅暗,還晃個不停,啥也看不清。
手機仍仰面躺在床上,姜栀俯下身:“喂?”
無人應答。
持續的一陣晃動伴随着類似高跟鞋走路的“嗒嗒”聲,好似鏡頭前的帷幕忽然拉開,視野明亮起來,畫面也逐漸定格。
陣陣優美的樂聲從手機中傳來。
由于距離較遠,拍攝者還好心将畫面放大,再放大。
屏幕正中,明亮的追光燈照耀下,身穿黑色燕尾服的時珩正對鏡頭,面前是一架純黑發亮的三角鋼琴。他微微颔首,五官不甚清晰,肩膀以下部分雖被鋼琴遮住,但專心致志全情投入的狀态可想而知。
音樂會現場直播?
姜栀瞄一眼身旁的溫靈,兩人面面相觑,大氣不敢出。
華麗的琶音結尾,一曲畢,歡呼聲雷動。
“Brilliant!”
無數叫好聲中,姜栀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很清晰,仿佛近在咫尺。
向觀衆鞠躬致意後,時珩理了理衣擺,朝着鏡頭方向走來,長腿闊步,唇邊一抹謙遜的淺笑始終不散。
淵渟岳峙,天人之姿。
姜栀不禁屏住呼吸。
眼前是他身穿燕尾服剛剛結束演出的模樣,斯文莊重,貴不可言,腦海中卻莫名浮現他歡|愛纏|綿時的情狀,喑啞魅惑,情難自禁......
畫面中的男人逐漸靠近,姜栀腎上腺素飙升,血液極速升溫,一張臉瞬間紅到了極點。
追光燈在這時熄滅,手機屏幕重新陷入黑暗。
清晰無比的,姜栀和溫靈聽到時珩的聲音:
“媽,你在這兒拍什麽?”